季一凡沒有將話挑明,眾人對待各中原因卻是心照不宣,因為水月賦的主人程飲涅現就在這裡,季海棠也不敢造次。
一具又一具血呼啦的屍體從眾人身邊經過後,長嘆瞭口氣的阮志南再次發問道:“那些死人都是因為進瞭狩獵場的緣故嗎?是不是進瞭狩獵場就隻有死路一條?”
“當然不是!”季一凡立時給出瞭否定回答,不多時又耐心的解釋起來:“銷金窩雖是銷金場所,講究的卻是一個你情我願。
如果進入狩獵場的人中途反悔,自會有人將他們平安帶出。就算是出資狩獵的狩獵者也不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否則會被依照規矩趕出人間極樂窩的。”
“既然他們有機會離開狩獵場,為何還會死在裡面?”阮志南問話的語調已經開始變的急促,一雙手也不自覺的攥起瞭拳頭。
季一凡輕笑一聲道:“因為他們一旦離開就不能獲得狩獵者的賞銀,從而失去瞭進去的意義。”
阮志南道:“他們為什麼要進去?就為瞭錢嗎?”
“沒錯,就是為瞭錢!”季一凡十分肯定的答道:“銷金窩中每一項花銷動輒就上萬兩,沒有錢怎麼供得起那麼多的消費呢?但是他們往往又沒有那麼多的錢,就隻能想方設法的去賺錢。
在銷金窩中,最快的賺錢方式隻有賭場和狩獵場這兩樣,它們各自都有著極大的風險。賭場之中風雲變幻,有人能借此發傢致富活的風生水起,也有人就此傢道中落活的豬狗不如。
而狩獵場中的狩獵者們都是專門來此砸錢尋樂子的,他們很享受將刀劍插進人肉裡的聲音,很喜歡看人血飛濺的場面,也很樂意聽獵物們的哀嚎慘叫聲……雖然這種畸形的尋樂方式很不人道,但還是那句話:你情我願,與人無尤。”
“這是對生命的不尊重,更是對自己的不負責!”阮志南突然發出口的怒吼竟將過往行人都嚇瞭一跳,更別說是與他近距離接觸的幾人瞭。
遲疑瞭些許時候,季一凡略顯無奈的嘆瞭口氣:“這條路都是他們自己選的,他們硬要閻王殿走一遭,我們這些旁觀者又有什麼辦法呢?
很久之前我也曾試圖勸阻過,可是沒有任何一人肯將我的話聽進去。相反,他們還將我視作阻礙他們獲取錢財的惡人。”
為瞭緩解阮志南心中的不忿與疑惑,顧懷彥主動上前握住瞭他的手:“生命固然可貴,但人的貪念往往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大上很多……若非如此,他們也就不會走進這裡。”
阮志南很是困惑的捶瞭下頭:“既然明道知人的貪念是無窮無盡的,季海棠為何還要開設這銷金窩?”
一直沉默不語的程飲涅這才開口道:“因為季海棠的貪念比起那些人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否則他又何必綁架葉老板呢?”
停頓瞭一小會兒,他又將目光轉向瞭季一凡:“不過我相信,有季少俠這樣的良善之輩在身側輔佐,季海棠少主應該不會再去收攬那些不義之財咯?”
感念他對主忠心,程飲涅也便沒有刻意說出那些讓人倍感難堪的話來,用半開玩笑半嚴肅的口吻調侃完畢,一行人恰好走到瞭季海棠的院落門前。
巍然屹立的亭臺樓閣數不勝數,房屋高大華麗。縱橫交錯的走廊看上去很是精巧,鳥語花香之中倒也頗有意境。
走進內堂之後,眾人定睛看去,用來裝飾的物品大都是來自中原的稀罕物件,光彩奪目甚為吸引人的眼球。
宏偉豪華的大廳雖然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古玩字畫以及精雕細刻的擺件,卻絲毫不顯擁擠與冗雜。
隻是進門以後不見太陽的大廳始終飄蕩著一種陰暗的氣氛,唯一明亮軒敞的也隻有那幾扇窗子瞭,卻一點也不莊嚴。
聽到季一凡的稟報聲,季海棠才手持一柄白蠟燭緩緩而至,明明他的臉上掛滿瞭親切的笑容,偏生讓人看的渾身起滿瞭雞皮嘎達。
“歡迎各位蒞臨人間極樂窩,請隨我來內室喝杯清茶解解渴吧!”
隨著季海棠的腳步踏進另一扇門後,黑暗中一股濃烈的幽香之氣瞬間洗禮瞭眾人的鼻子。
所謂物極必反,本來聞上去很舒適的香味卻因為太過濃烈而讓人皺起瞭眉頭,就連身為女子的向陽都忍不住抱怨起來。
“季少主,這是什麼味道啊?怎麼這麼濃烈,快要嗆死人瞭!”
雖然已經習慣瞭幽冥宮的黑暗,婁勝豪還是以一記攜帶著真氣的響指,點亮瞭屋中所有的蠟燭。
當光明降臨到每個人眼前時,季海棠才笑吟吟的遮住瞭香盒:“既然姑娘不喜歡我臥房中的味道,在下這便將其收起。”
映入眾人眼簾的景色著實讓大傢全部吃瞭一驚,季海棠的臥房當真是大到離譜。除瞭遠處金色紗帳下的玉床,整間屋子可謂是景色旖旎,假山、風車、花卉、綠植、池塘……一個不缺。
女孩子甚至已經將嘴巴張成瞭一個圈,雙手“撲靈撲領”的空中抓瞭幾下:“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臥房中養瞭一座花園。”
顧懷彥笑吟吟的在向陽頭上敲瞭一下:“這就叫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今日來到銷金窩,也算是開瞭眼界。”
一陣驚訝過後,向陽又用略帶遺憾地口吻說道:“可惜宮主沒有與我們同來,不然她也一定會喜歡這裡的景色。”
未待顧懷彥回話,向陽便自顧自的掐起瞭腰,一張小臉看上去倒添瞭幾縷得意之色:“不過回雁閣前頭的花園比這裡可美上數倍不止呢!到時候我命人將床搬到花園裡,我不就也有這麼一間大臥室瞭嘛!公子,你說是不是?”
“你確定此法可行?你睡在花園裡不會覺得奇怪嗎?”顧懷彥強忍著笑意小聲問道。
向陽很是瀟灑的甩瞭下頭發:“那有什麼奇怪的!我就要做睡在花園裡的第一人,說不準此舉還能成為武林中的傳說呢!”
一旁的程飲涅在聽過二人對話後,情不自禁的朝著向陽比瞭一大拇指:“不愧是雪神宮的向大護法,果然好想法!”
“城主大人過獎!過獎!哈哈哈……”
婁勝豪迅速將頭扭轉至向陽所在之處,一雙眼睛飛速在她身上掃描瞭一番,時間雖短卻無比細致。
當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朝著顧懷彥身側靠近時,一雙手又看似不經意的刻意中略過瞭向陽的天池血,心中頓時有瞭思量。
吸引婁勝豪的並不是向陽爽朗驕傲中帶有一絲少女純真的小聲,而是她的身份,她的名字。
“雪神宮大護法,向陽——就是她殺瞭我的魍鬼又斷瞭魅鬼一臂。這個溫柔中透露著點點英氣的女子,內功倒是不錯。”
當所有人都聚集於寬敞的茶桌上時,季一凡很合時宜的端來瞭兩個木盒子放到瞭桌上:“啟稟少主,您要的東西都在這裡瞭。”
將木盒子抱在瞭懷中,季海棠很是嚴肅的說道:“你且退下!非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季一凡才轉個身的功夫,婁勝豪便用異常不屑的眼神在季海棠身上掃瞭一眼,僅此一眼便嚇得他拿盒子的手兀自抖瞭一下,心生膽寒,一雙眸子也很不自然的垂瞭下去。
盡管已經聽到木盒碰撞的聲音,向來以服從命令為己任的季一凡還是頭也不回的走瞭出去。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季海棠便從容不迫的將兩個木盒分放至婁勝豪與程飲涅面前,笑道:“這兩個盒子裡裝的是《水月賦》與《龍息帝影神功》的殘缺部分,一個是物歸原主,一個是急人所需。”
將雙手交叉於胸前的婁勝豪使勁撇瞭撇嘴:“道貌岸然,第一次見到壞人把自己說的這麼偉大。”
兩人是情敵關系,互相看不順眼、彼此埋汰幾句都是應該的。何況季海棠曾經因為被婁勝豪廢去大半內力之故而無法練習上乘武功,多年來他始終都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奈何他是個孝子,知道父親一個人將他養大有多麼不容易,謹遵父親遺言的他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對婁勝豪下手的。
但有些話憋在心中也著實難受,端過茶杯輕抿瞭一口,季海棠勉為其難的笑瞭一聲:“帝尊何出此言?不知你對在下究竟有何不滿之處,為何屢屢出言不遜針對於我?你眼前那本秘笈是傢父生前所作,世間僅此一本,你還要我怎麼做?”
“明知故問,你可真會惺惺作態。”
說罷此話,婁勝豪一把將木盒拽到瞭手裡,取出秘笈後又將其塞到瞭顧懷彥手裡:“我怕弄丟瞭,你暫時替我保管著,回到中原再還給我就好。”
不多時,他又將裝秘笈的盒子丟到瞭向陽那邊:“這個木盒的雕刻手藝不凡,送給你裝一些珠寶首飾吧!”
忙於品茶的向陽頭也不抬的回道:“多謝帝尊美意,但向陽素來不愛琳瑯珠玉,這個盒子您還是自己留下來做紀念罷!”
相較之前,婁勝豪第二次將眼光聚集於向陽身上時便很是大膽瞭:“向姑娘頭上隻系瞭一根銀色絲帶,飄逸瀟灑倒也符合你英姿颯爽的氣質。但是身為女孩兒怎麼能不佩戴飾品呢,我陪你去銷金樓買些珠寶首飾如何?”
“這個……不太合適吧?”為難中的向陽麻溜的將木盒子推到瞭婁勝豪跟前,她亦是擔心婁勝豪會因為魅鬼與魎鬼之事對自己不利。
一臉嚴肅的顧懷彥用指間在秘笈上戳瞭兩下,隨後又將另一隻手搭在瞭向陽的肩膀上:“去吧,帝尊不會付不起賬,你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火速會意的向陽立馬起身走到瞭婁勝豪跟前:“如此,向陽便在這裡謝過帝尊瞭。”
婁勝豪似笑非笑的點瞭下頭:“相逢即是緣,向姑娘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二人才要動身,程飲涅便將空蕩蕩的木盒丟到瞭阮志南手上:“志南,你要不要同去?咱們傢那位小夢兒怕是也該添置一些珠寶首飾瞭。”
巴不得身邊有人護航的向陽樂呵呵的拍起瞭手掌:“好啊好啊,那就一起去吧!畢竟人多才熱鬧嘛!”
對疊秀谷一事略有耳聞的阮志南二話不說便應允瞭此事,季海棠突然陰陽怪氣的搖晃起瞭腦袋:“銷金樓裡的東西沒有一樣不貴的要命,向姑娘在挑選時可要謹慎一些才是。”
他明著是在提醒向陽,內裡則是在暗諷婁勝豪付不起銀子。
“無妨,銷金樓中應該有當鋪的,咱們把這個盒子當掉換些銀兩便是。”一場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硝煙就這樣被阮志南的機智所化解。
先他們三人一步進入銷金樓的賀持與方璞,已經捧著兩大摞銀票坐在酒樓裡大快朵頤瞭。
最後一塊紅燒肉進肚後,方璞忍不住打瞭個嗝:“你說姓季的那小子可真會享受,把這裡搞的和皇宮一樣宏偉壯觀,難怪叫人間極樂窩呢!”
賀持對此倒很是不以為然,細嚼慢咽中的他說話也很是和緩:“人間極樂窩所追求的人間極樂……大多都是依附在金錢的基礎上。”
望著行色匆忙,衣著光鮮的客人們,方璞笑笑道:“人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依我之見現在已經到瞭有錢能使磨推鬼的時代瞭。”
頓瞭頓,她又拖著下巴嘆瞭口氣:“持哥,剛剛咱們從狩獵場經過時……你有沒有聽到裡面的慘叫聲與鮮血濺射在墻上的聲音?”
小小的沉默過後,賀持才頗為無奈的點瞭下頭:“有錢就可以肆意踐踏他人的生命,沒錢便要以命換錢,意義何在?”
扭頭看瞭一眼桌上厚厚的兩摞銀票,方璞很是認真的眨瞭下眼睛:“說句心裡話,如果我能有第二次投胎的機會,我也非常願意投進鐘離佑母親的肚子啊!一出生就是萬眾矚目的少莊主,衣食住行樣樣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