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傻姑娘啊,瞧瞧說的都是什麼憨話啊,要不是遇上瞭大事要辦,這一年到頭自己殺豬的人傢才有幾傢,大傢還不都是整頭豬的賣瞭掙錢啊?就是有殺豬瞭的,也不全都是找他王一刀主刀呢,”娘啞然失笑,耐著性子解釋道道,“王一刀就是把豬頭肉收拾的再好吃,總也趕上不上豬肉吃起來香啊,一個豬頭費心費力的收拾瞭,也賣不瞭幾個大子。靠著這麼個本事,他傢也就是能比人傢稍微富裕點罷瞭。”
“呃,”聽瞭娘的這番解釋,雲芳一時語塞,經過瞭這段時間的踏實生活,雲芳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瞭解瞭這裡的一切,融入瞭這裡的一切呢,沒想到她這次竟然又犯瞭傻。
娘說的也對,在這個物質還有些缺乏的時空裡,肉是種稀缺的資源,在大傢的眼裡,大塊大塊的豬肉自然要比零零碎碎的豬頭肉更受歡迎瞭。
另外,雲芳之所以這麼關註這個王一刀的豬頭肉,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她感覺自傢的蘿卜條和這個王一刀的豬頭肉有著相類似的地方,通過他傢推廣的情形,她也想推測一下自傢的蘿卜條能走多遠。
可是細一想又覺得還是有些不同的。
這王一刀的豬頭肉啊,和自傢的醃蘿卜條不同。醃蘿卜關鍵的調料在於鹽,是一種稀缺的資源,而收拾豬肉肉在於火口的掌握,在於清酒的運用。換句話說就是,王一刀的豬頭肉靠的技術,而自傢的蘿卜條靠的是原料,這其中有著本質的不同啊。
這時候大山也咽下瞭最後的一口玉米飯,看著雲芳滴溜溜亂轉的大眼珠子說道,“芳兒啊,你又琢磨什麼呢?等過兩天贊傢辦喜事的時候,做的那紅燒肉肯定比這豬頭肉好吃,你吃的時候可小心點別咬瞭舌頭啊。”
切,雲芳在心裡暗自不屑的翻瞭個白眼,紅燒肉有什麼稀奇的,哪裡有豬頭肉好吃啊?
不過這話雲芳是不會說出口的,這個時代不同於她做藍丹溪的時代,人們吃東西講究的是個實惠,味道什麼的會被排在次要位置的,她就是領悟瞭這一點,才把大批的水蘿卜直接用鹽醃瞭,而不是為瞭口味再放什麼糖、醋之類的瞭,提高瞭成本,還縮小瞭銷路。
雲芳一時想的出瞭神,大山不知道她的心思飄出去那麼遠瞭,又笑著打趣道,“怎麼,你這丫頭現在就想著幾天後的紅燒肉瞭?”
“沒有,”雲芳一愣,回過瞭神來,馬上反問瞭一句,“我可一個字也沒提紅燒肉的事啊,是哥哥你左一句,右一句的總提,我看啊,是你自己想吃瞭,拿著我做幌子吧?”
“我,我,我才沒有呢,”大山結結巴巴的說著,微微的紅瞭臉,惱羞成怒的一梗脖子,豪氣的說道,“我藍大山是大哥,我是個大人瞭,怎麼會饞紅燒肉呢,芳兒你,你可別瞎說啊。”
“好瞭,好瞭,你們別鬥嘴瞭,我問你們個正經事,”爹說著,拎出瞭雲芳放在炕角旮旯裡的那吊錢,嚴肅的問道,“這吊錢是怎麼回事?你們要給我說清楚瞭。”
“對,對,對,這事還沒和你們說呢,”大山看瞭那一吊錢,立即興奮瞭起來,方才的尷尬一掃而空,大聲的說道,“這錢就是那個李錦容給的,是芳兒做成的大買賣呢。”
說著話,大山湊到瞭爹的近前,把上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瞭出來。當然也包括芳兒的執意不賣,李錦容的執意要買,以及周嫂子為瞭五文錢的利錢回傢拿現錢的情景。
娘聽瞭大山的敘述,立即高興瞭一把攬過瞭雲芳,撫摸著她的頭發,欣慰的說道,“娘的芳兒真有本事,不聲不響的就賺瞭他李傢這麼一大筆錢,娘憋在心裡十幾年的氣終於出來瞭,好孩子,娘的好孩子啊。”
娘很激動,爹卻沉瞭臉,他‘吧嗒’一聲吸瞭一口大煙袋,擔憂的說道,“李傢那小子這是惦記上瞭咱們的蘿卜幹配方啊。這一吊錢看著多,但是他買回去瞭咱們的料水,琢磨出瞭配方出來,在他們那個鋪子裡買蘿卜幹,縣城裡的人們比咱們鄉下人手頭也寬裕呢,這一吊錢很快就能賺回來瞭。”
“爹,你先別擔心,”大山看著爹嚴肅的神情,趕緊說到,“那個李傢小子是咱們芳兒做過手腳的料水,別說一天的時間瞭,就是十天、一個月、一年都醃不出來的咱們那樣的蘿卜幹呢。”
“哦?”爹神色一轉,奇怪的說道,“我記得當初那個李可發是個精明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裡把鋪子開到縣城去瞭啊。李可發精明,他兒子也傻不到哪裡去啊,他怎麼就沒有發現芳兒給他假的呢?”
“其實,我也不是完全的作假,”大山望向瞭雲芳,雲芳終於不再沉默瞭,說道,“我隻不過是把咱們的料水裡加瞭些涼水,比原來的料水稀瞭不少,也不算完全作假的。如果味道上差別太多,以人傢做生意的精明,又是花瞭不小的一筆錢財,怎麼會不仔細檢查,又怎麼會發現不瞭呢?”
“這樣的話,”爹又‘啪嗒’一聲猛地吸瞭一口大煙袋,“這樣的話,如果李傢人夠細心的話,慢慢的也能琢磨出咱的配方來啊。”
“爹,你別擔心瞭,我也擔心過這個事情的。”大山立即搶著說到,“可是,芳兒說她有辦法的,是不是啊?”
大山說完,滿眼期待著雲芳。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雲華一臉糾結的終於忍不住瞭,她說出瞭一番看似不相幹的話,“爹、娘、哥哥,芳兒,我聽明白瞭你們的意思,今天上午芳兒她和李傢的兒子做瞭一筆大生意,用的還是做過手腳的蘿卜幹。可是,咱們這麼幹,是不是,是不是,……”
“姐姐是不是擔心那周五柳的婚宴上,因為那些蘿卜幹的事情出瞭亂子,覺得對不起她啊?覺得芳兒我做的過分瞭呢?”雲芳明白姐姐的心思,沒等她為難的說完,馬上替她把她的意思明白的說瞭出來。
“嗯,”雲華咬瞭咬下嘴唇,終於還是直說瞭出來,“我知道李傢人做事不地道,那周嫂子也不是厚道人。可是不管怎麼說,那周五柳沒有惹咱們,明天是她一輩子的大日子,我,我又是去送親的人,若是因為咱們的蘿卜條,他們趙傢傢被村子裡笑話瞭,她一輩子也會在趙傢抬不起頭來的。”
“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善良,最看不得人傢新娘子受委屈瞭,”雲芳拉著雲華的手做瞭下來,拍著她的肩膀,篤定的說道,“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妹妹我也不是那專門害好人的惡人。我明白,這事全是李傢小子貪心惹出來的,跟趙傢人無關。而且,我和哥哥已經收瞭趙傢的三十六文錢瞭,咱們做生意得講信用,不會耽擱瞭人傢的事的。”
聽雲芳這麼一解釋,雲華放心的拍瞭拍胸口,她的臉色終於緩和瞭下來,笑著說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是姐姐多嘴瞭,芳兒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不會忍心傷害無辜的人的。”
被雲華岔開瞭話頭,大山又沒有問出來雲芳應對李傢人慢慢嘗出配料來的辦法,他急得撓著自己的後腦勺,著急的說,“華兒你有問題呆會再說,芳兒妮你就別賣關子瞭,快點說怎麼絕瞭李傢那一傢人的心思吧,我都急死瞭。”
“別急,別急,你們都別著急。”雲芳看瞭看哥哥,又瞅瞭瞅姐姐,帶著笑說道,“明天啊,我就和哥哥一起去給那趙傢送咱們正宗的蘿卜條去,順帶著也絕瞭李傢小子的念頭。”
爹看著胸有成竹的小女兒,欣慰的笑瞭,放心的說到,“我傢的小丫頭長大瞭啊,既然這筆生意是你做下的,就讓你自己去瞭結吧,爹相信你,不問你的方法瞭,你就放心的去做吧。”
爹的大度和肯放手有些出乎雲芳的意料,她原本還打算著和哥哥賣個關子後和爹娘說說自己的打算呢。
沒想到爹竟然說出瞭這麼一番話來,這讓雲芳心頭感動不已。當她還是藍丹溪的時候大學畢業回傢,豪言壯語的宣佈自己要創業,老實巴交的爸爸和媽媽也是這麼和她說的,說是相信她,不幹預她,讓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現在,她陰差陽錯的離開來親生的父母,來到瞭這個不知朝代的古代鄉村裡,還頂著一張醜陋的面容,跟沒有瞭代表著高學歷的農村大學生的光環。可是,這裡的爹依舊笑著說相信她,讓她放開手腳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幹。
這怎麼能讓藍丹溪或者說藍雲芳不感動呢,不管是喊爸爸媽媽還是叫爹娘,他們都是你最親的人,不管是在外人眼裡是否優秀,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能無條件支持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