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瞭準主意,爹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一把把雲芳往自己的身邊拉瞭拉,他自己則帶著並不太真誠的歉意,不卑不亢的說到,“還請張大管事您別見怪,咱們莊戶人傢的小丫頭年紀小,眼皮子淺,沒什麼見識,什麼事都好奇,什麼話都敢亂說,您別往心裡去,快請坐吧,有什麼事請您盡管吩咐吧。”
聽到爹換瞭對張大年的稱呼,雲芳心頭一松,她知道爹已經想明白瞭張大年的來意,也已經擺正瞭自己傢的位置——他們傢隻是聽人傢吩咐的份,可幫不上富貴人傢的什麼忙,咱們是不懂事的莊戶人傢,是沒什麼見識,你們是大門大戶的,請不要仗著勢力強迫咱們什麼,別強自占咱們的便宜。
張大年是個多麼精明的人啊,藍慶生的態度和立場的轉變他自然也全聽出來,沒想到這個莊傢漢這麼聰明,短短的時間內就從自己設的套裡鉆瞭出來,恭恭敬敬的說著謙卑的話,讓他再也沒有孔子可鉆瞭。
看著這樣子的藍慶生,在瞥瞭一眼被藍慶生護在身邊的醜丫頭,他的心頭有些明瞭,有這樣的爹才有這樣的閨女哪,沒想到在這小門小戶的藍傢竟然讓他見到瞭這樣的人,還真是有些臥虎藏龍呢。
張大年想的清楚,心頭一轉,方才的警惕一松,突然有瞭一絲結交的心思。他穩穩的坐在瞭藍傢的炕上,臉上滿是和煦的笑容,擺出瞭一副長談的架勢,“藍東傢也坐,雲芳姑娘聰明伶俐的,也一塊坐吧。”
這是在藍傢自己傢裡,反倒是被張大年反客為主瞭,雲芳一扯有些怔愣的爹,爹似乎才回過神來,自己也笑著坐瞭,扭身吩咐,“他娘啊,貴客上門,你快去找出咱傢待客的茶來。大山去看看華兒的水燒好瞭沒有,這麼大冷的天,咱們傢沒有好東西,要是連杯熱茶也沒有,就太失禮瞭。”
娘和大山對望瞭一眼,點瞭點頭,雙雙一挑棉簾子出去瞭。
小石頭也是個聰明,他也笑呵呵的說道,“爹,外面還有張管事帶來的不少夥計呢,我去招呼一下。”
“去吧,”爹點瞭點頭,“你喊上大山,一塊去招呼著,別怠慢瞭,這大冷的天,外面多冷啊。”
見藍慶生打發瞭自己的婆娘和兒子、女婿,卻沒有支使醜丫頭出去,他嘴唇一彎,對自己方才得到猜測又篤定瞭幾分,扭過身去吩咐,“永安啊,你來瞭松坡屯還沒去看看嶽父母吧,我就不耽擱你瞭,帶著我給親傢準備的禮匣子替我跑一趟吧,要不然被親傢知道瞭,會說這個表叔不識禮數,怠慢瞭他們瞭。”
“哎,我知道瞭。”趙永安點瞭點頭,也走瞭出去,不知道是不是明白瞭張大年的意思,還是純粹的想去看看五柳的爹娘瞭。
雲芳本想也找個借口跟著小石頭一起出去,然後還在簾子後面偷聽的,可是看到張大年方才的那個笑容以後,她改瞭主意,幹脆大大方方的站在瞭爹的身邊,做出瞭一幅好奇寶寶的神色,靜靜的聽著。
果然,不論是爹還是張大年都沒有打發她出去的意思。
爹是知道雲芳的脾氣,知道即使支使瞭她,她也會躲在外面偷聽的,與其讓她偷偷摸摸的,還不如幹脆讓她在場呢,說實話,他面對著張大年,心裡是沒有多少底氣的,芳兒聰明機智,又占著年紀小的優勢,有些事比他看的清楚,有些話比他說著合適。
而張大年則早在方才被雲芳逼的坦誠瞭自己的身份之時,已經不把她當作一個不諳世事的鄉下小丫頭瞭,後來見藍慶生打發瞭這麼多人,反而留下瞭她,他已經明白瞭許多,藍傢的這次生意成敗這個小丫頭能做一半的主。而今後,他若是還能常來常往的,這個小丫頭也是他要結交的目標之一。
屋子裡短暫的沉默之後,張大年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和真誠,盯著藍傢父女溫和的說道,“藍東傢是個實在人,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的瞭。我這次受瞭東傢的托付,帶瞭十幾輛大車登門,確實是想和藍東傢做生意的。”
張大年說的溫和又真誠,已經沒有瞭方才進門時候的投機取巧的意味,他掃瞭一樣靜靜聽著的藍傢父女,繼續說道,“方才我已經說瞭,我是縣城裡百年老鋪福祥的管事,咱們福祥老鋪生意極廣,光是賣吃食的就有五、六間鋪子,縣城裡的大戶和鄉紳都是咱們的老主顧,就連縣衙的老爺們也時常讓咱們送瞭吃食去的,……”
張大年說的認真,雲芳聽得更加認真,聽到細細的說起福祥老鋪的吃食店鋪的情形,已經明白他這是真的放下身段來和小小的藍傢做生意瞭,而藍傢若是能搭上縣城裡這麼一條線,那不管是蘿卜條還是豬肉的銷路問題就迎刃而解瞭,這幾乎是瞌睡瞭就有人送枕頭啊。
竟然有瞭這樣的好事,雲芳心頭一喜,對著張大年微微一笑,似乎是討好,又似乎是鼓勵。
正在侃侃而談的說著自傢鋪子生意的張大年猛不丁的看到雲芳臉上露出的燦爛的笑容,眼神一閃,在她那樣的笑容映襯下,她臉上多出來的瘤子也不那麼刺眼瞭。
微微的一出神,張大年趕緊掩飾的咳嗽瞭一聲,卻是轉瞭話題,“那天在我大侄子永安的婚宴上,我嘗到瞭你們藍傢醃制的蘿卜條。說實話,就算我是福祥老鋪的吃食店鋪子裡的管事,我也還從來沒吃到過這麼好吃的蘿卜條呢,那天厚著臉皮從趙傢要瞭幾根帶瞭回去,東傢嘗瞭,也覺得很不錯,這才吩咐瞭我來辦這件事。我得瞭吩咐不敢怠慢,讓人緊急買瞭十幾車大白水蘿卜,今天一大早就緊趕慢趕的來瞭你們傢瞭。”
張大年說到這裡,住瞭嘴,給藍傢父女留出瞭足夠的時間,好讓他們細細的琢磨自己說說的話。
不得不說,張大年這一番話說的是很實在的,即使是要做生意,也沒必要把他們怎麼得瞭消息,又怎麼商議,怎麼收購原料的事情都這麼和盤脫出的。他選擇瞭這麼做,也無非是他一進門的時候打著占便宜的心思期滿瞭藍傢,怕他們生瞭戒心,不肯好好的和自己合作罷瞭。
當然瞭,張大年如此,也是打著能長長久久的合作下去的主意,把這頭一次見面的氣氛調節的好一些,順利的獲取藍傢信任。
張大年如此,雲芳和爹怎麼會聽不出來呢。不過,他這麼一來卻打亂瞭藍傢原先的計劃,當時他們聽瞭雲華帶來的消息,商議之後是打算借口過年不為人做工的借口把他們直接推出去的。
現在,面對如此開誠佈公的張大年,爹一時間猶豫瞭,也有些動心瞭,他下意識的瞅瞭一眼身旁的雲芳,習慣性的想聽聽這個鬼精靈丫頭的意見。
隨著爹商議的目光,張大年詢問的目光也轉到瞭雲芳的臉上,笑吟吟的等著她開口。
爹一時間沒瞭主意,雲芳早在張大年細說他們吃食鋪子的時候就有瞭一個更好的想法,隻是沒有和爹商量過她不好貿然說出來。而且,雲芳的下一步的打算,還和張大年接下來開出來的合作條件有關的。
因此,面對著爹和張大年的目光,雲芳輕輕的吸瞭一口,的說道,“張管事是城裡鋪子裡的大管事,大老遠的帶著東西來瞭咱們傢,這是抬舉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