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當傢的沒有反對,娘的臉上現出瞭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來,說話的聲音裡也透著高興,“他爹,這麼說,你也同意這事瞭?”
“這種事還是要看緣份的,”爹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喜色,他思量著,又狠狠的抽瞭幾口煙袋,才慢悠悠的囑咐道,“而且,這事情千萬不能在大山那漏瞭口風,依著他那個性子,要是提前知道瞭,不定要鬧出什麼事來呢。”
“嗯,”娘應瞭一聲,想起瞭的自傢兒子前段時間的沉默,她重重的點瞭點頭,認真的說到,“我知道輕重的,大山那裡絕不能漏瞭口風,我,我也會好好的囑咐芳丫頭、華丫頭那兩個丫頭的。”
娘心裡存瞭事,晚上就到瞭雲華、雲芳姐妹兩人的房間,娘三個親親熱熱的聊瞭起來。
娘已經跟爹統一的意見,說話也就直接多瞭,她細細的問瞭那個叫桂花的人的情形,雲華把她知道的都一點不剩的說瞭出來,娘三個又仔細的權衡瞭再三,直到大半夜瞭,才困極瞭睡去。
轉眼就到瞭臘月二十八瞭,是藍傢和張大年管事約定瞭交第一批蘿卜條的日子,藍傢一傢人格外的重視,一大早就起瞭身,準備早早的吃瞭早飯,把蘿羅條盛好瞭,等著福祥老鋪的夥計上門取貨。
沒想到,藍傢這邊剛剛吃瞭早飯,還沒等動那些醃著蘿卜條的大瓷缸呢,張大年就親自帶著人上門瞭。
面對藍傢人愕然的眼神,張大年一邊摸著自己腦門上的細汗,一邊苦笑著解釋道,“上一回你們讓帶回去的一碗蘿卜條,我本想拿給我們東傢嘗嘗,沒想到一下子得瞭我們老東傢小孫子的青眼瞭,不但把那碗蘿卜條全留下瞭,還催著我今天趕緊來呢。小東傢的事我可不敢耽擱,今天天不亮就起來趕路呢,你們應該把東西都準備好瞭吧?”
說完這話,張大年略顯緊張的眼神就直向著藍傢院子裡那幾口大粗瓷缸撇來撇去。
爹聽瞭張大年說蘿卜條入瞭小東傢的眼的話,心裡一下子樂開瞭花,趕緊一疊聲的說道,“準備好瞭,準備好瞭,不敢耽擱瞭張大管事的事呢。”
得瞭爹的保證,張大年提著的心總算放瞭下來,臉上的笑容終於明朗瞭起來,他竟然抬手拍瞭拍爹的肩膀,感慨的說到,“藍老弟啊,你們傢做的東西這麼好吃,以後這銷路的事情不用發愁哪。”
張大年話裡有話,他雖然認可瞭藍傢的蘿卜條好吃,卻沒有繼續再訂貨的意思,恐怕是東西沒有正式開賣之前,拿不準賣的是不是火爆的原因吧,這就是他做事沉穩的一個方面瞭,事情沒有落定之前,就是自己再有把握,也不親口承諾什麼。
但是,他這麼說卻是給瞭賣傢希望的。一般來說,賣東西的人沒有比得到賣東西人的肯定更高興的事情,買東西人肯定就意味著他會繼續的買下去,自己的財路才會源源不絕的。
不過,藍傢賣蘿卜條卻和一般的生意有些不一樣,他們的銷路是一方面,原材料是另一個制約,而且還是致命的。一旦開瞭年天氣轉暖,冰雪俱是消融,那些大白蘿卜就放不住瞭,就是勉強再放下去,也隻能得到空瞭心的康蘿卜罷瞭,根本不能用來醃蘿卜條瞭。
因此,爹聽瞭張大年的那番話,嘴裡謙卑瞭一句,“不敢,不敢當張管事這聲‘老弟’的,能得到張大管事的青眼,是咱們藍傢的福分。”隨即,爹又馬上又愁眉苦臉瞭起來,輕輕的嘆瞭一口氣,“唉,隻不過啊,這白蘿卜不易存放,等天暖和瞭怕是就醃不成瞭。”
就在爹和張大年寒暄的功夫,雲芳和大山已經把新醃的蘿卜條盛瞭一碗送到瞭張大娘的眼前,“張管事,這是咱們這一批醃的蘿卜條,您老嘗嘗,看看這些對味不?”
看著大山遞到眼前的蘿卜條,張大年不客氣的那過瞭筷子,夾瞭一根蘿卜條送進瞭自己嘴裡,閉上眼睛認真的咂摸瞭一番,滿意的笑容就爬上瞭他的眼梢,點著頭說到,“嗯,就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果然還是你們藍傢蘿卜條的味道。”
說著話,張大年緩緩的張開瞭眼睛,欣慰的眼神首先在一旁默不做聲的雲芳身上一轉,才定打瞭爹的臉上,“藍老弟是個實在人,這些蘿卜條和我從前吃過的一樣好吃,和你們傢做生意啊,真是省心。”
爹就憨憨的笑瞭,嘴裡連連的說著,“謝張管事誇獎,謝張管事誇獎,別的不敢說,這味道上肯定錯不瞭,決不會偷工減料的。”
“好,好,這就好,這就好,”張大年也滿意的應著,扭頭吩咐自己帶來的夥計,“去,把咱們準備的花壇子取來,我這就和藍東傢量蘿卜條去。”
張大年不想耽擱功夫,藍傢人也不想,聽瞭張大年的話,大山也立即嚷嚷道,“我和你們一起去,把你們的傢什帶到院子裡來吧。”
大山一陣風一樣的跟著夥計出去瞭,張大年也站起瞭身來,朝著屋子外面一指,爽朗的說道,“藍老弟,咱們也去看看吧,兄弟我也是給東傢辦差,馬虎不得。”
“應該的,應該的,”爹趕緊也站起瞭身子,替張大年撩起瞭棉門簾子,殷勤的說道,“您先請,這蘿卜條肯定得當著您的面丈量哪。”
爹陪著張大年來到瞭院子裡,張大年帶來的活計已經把他們帶來的好幾大個花細瓷壇子搬進瞭院子裡來,大山正帶著夥計把那個壇子搬到自己的大黑粗瓷缸旁邊。
見到爹陪著張大年出來,小石頭適時的遞上瞭他們傢用來丈量蘿卜條的小瓷碗,爹就在張大年的監督下,一碗碗的盛出瞭蘿卜條來,每一碗都是滿滿的,生怕張大年說出別的話來。
爹盛著蘿卜條,自有小夥子在一旁眼睛瞪的溜圓的打著算盤,雲芳則是嘴唇翕動著,似乎也在默默的記誦著什麼。
張大年在一旁看著藍慶生和雲芳父女二人的動作,暗自點頭不已,心中更加的踏實瞭,暗自慶幸自己當初臨時改變主意的那個決定是英明的,若是按照他原來的主意,就算是頭一次被他連蒙帶騙的得瞭手,依照藍傢人這樣的性格,他就是在多拿錢出來,藍傢都不一定會接他的生意瞭,自己在老東傢面前丟人事小,丟瞭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管事的差事就值得多瞭,哭都沒地方哭去吧。
張大年心頭浮想聯翩,爹那邊已經把自傢大黑瓷缸裡的蘿卜條全部都取瞭出來,竟然不多不少整整五百碗。
爹這邊撂下瞭小瓷碗,小夥計那邊也停止瞭撥動算盤珠子,穩穩當當的報起瞭數來,“稟大管事,不多不少統共有五百碗蘿卜條。”
“好,”張管事佩服的點瞭點頭,“藍老弟好準頭啊。”
“碰巧瞭而已,我也隻是估量瞭一個大概,當不得張管事誇獎的。”爹搓瞭搓手,又一次憨憨的笑瞭。
張大年並沒有糾纏這個話題,卻爽快的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半舊的墨色口袋來,當著藍傢眾人的面取出瞭一吊錢來,然後仔細的數著出瞭一部分,放回瞭錢袋裡,把剩下的那大部分遞到瞭爹的手裡,“藍老弟,這是這次的九百文錢,你點點。”
爹是看著張管事取出瞭一吊錢,然後又收瞭一百個大子回去的,對於張管事說的九百文錢倒是沒有懷疑,不過為什麼是九百文卻是沒有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