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坡屯大拜年幾乎持續瞭大半個上午,直到日頭快要升到頭頂的時候,一撥又一撥來拜年的人們才少瞭起來,爹、大山、小石頭和娘也都陸陸續續的回瞭自己的傢。
一大早的起身,一直忙瞭這麼久,大傢的肚子也就骨碌碌的叫瞭起來。
不過,昨天大年三十吃的那些飯菜都是按照慣例特意做瞭很多的,初一中午這一頓,隻要把飯菜熱一下就可以上桌吃飯瞭。
大傢圍坐在瞭飯桌上,一邊吃著飯菜,爹娘和大山、小石頭一邊說著他們大拜年的時候遇到的趣事,沒想到小柱子因為跟著張管事沒有在傢過年的事情經過瞭秋嫂子的加工變成瞭能幹的小柱子去她娘傢幫忙瞭,因為這件事,秋嫂子原先苛責小叔子的形象一下子變瞭,變成瞭她看重小叔子,連娘傢的事都肯托付給小柱子去辦瞭。
雲芳聽瞭忍不住在心頭感慨,一件事情還真是多方面、多角度啊,就看這說的人怎麼說,聽的人這麼聽,又願意如何去理解瞭。
一頓飯吃完,一向不喜歡多言的雲華突然開瞭口,“芳丫頭啊,現在人都在,你把三奶奶和你說的事說說吧?”
娘一愣,有些疑惑的問道,“三奶奶找芳兒什麼事啊?我們拜年去她們傢的時候,她一點也沒露啊?”
“可能那時候人多,三奶奶不方便說吧。”雲芳趕緊解釋瞭一句,然後又把三奶奶和她說的事情細細的說瞭一遍。
聽瞭雲芳的話,大傢一時間有些沉默。
想瞭一會,娘似乎是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四十出頭的大肥豬啊,定錢差不多就是八百多文。”
“咱們接瞭張管事的這筆生意,定錢倒是不愁瞭,”爹思量著說著,突然扭過頭來,問道,“芳丫頭,你說有辦法把新鮮的豬肉保存下來,這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爹一句話就問到瞭點子上,現在的他們不缺資金,搭上瞭福祥老鋪的張大年之後,銷路似乎也不用太發愁瞭,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技術——雲芳能不能有把握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把新鮮的豬肉醃成可以長久保存的火腿!如果這一點無法保證,其他的一切就是浮雲,浮雲哪!
有瞭成功熬制鹽巴和醃制蘿卜的例子,雲芳在心裡又把自己掌握的醃制火腿肉的步驟仔細的回想瞭一番,心頭漸漸的堅定瞭起來,她鄭重的點瞭點頭,認真的說到,“雖然沒有十全十的把握,但是九成的把握還是有的。”
聽瞭雲芳的話,爹沉著臉想瞭半天,用力的揮瞭一下手,下瞭決心,“那咱們就應承瞭三奶奶這事,就是豬肉不能醃好,咱們把鮮豬肉拿到縣城裡去賣,那裡有錢的人傢多,更有些南來北往做買賣的,咱們把豬肉拿那裡去賣,總也不至於全都賠瞭吧!”
“行,”娘也很豪氣的點瞭點頭,“就聽你的,我就不信那李明化能幹成的事,咱們傢就幹不成!”
原來娘也是被李錦容他娘攔路罵人給刺激著瞭,也有瞭和人一爭高下的心思,膽子也就比平時大瞭許多。
一傢人商議瞭一番,這件事就這麼定瞭下來。
第二天,大年初二,藍傢人起身的頭一件事就是好好的做一頓早飯,先供奉給祖先吃瞭,然後再次高舉著點燃瞭的松木香,一路放著鞭炮把祖先送回瞭祖墳堂裡去,回來後把已經被踩的亂七八糟的芝麻稈掃到瞭一起,妥當的收好,以備明年再用。
這時候,娘才帶著雲芳收拾瞭供桌,小心翼翼的把傢譜卷瞭起來,裝在一個綿軟的土黃色的套子裡,高高的懸掛在正屋正對著屋門的後房梁上。
而雲華早上一起身的時候就帶著娘早就為她備下的菜肴和大白米飯去瞭小石頭的草棚裡,昨天夜裡小石頭還是在自傢的草棚子裡照看著石傢祖先供桌上的香火,沒有留在藍傢休息。
正月初二,大傢都高高興興的送瞭祖宗,收拾瞭一院子的芝麻稈,過年的重頭戲就算過完瞭,中午吃過瞭午飯,爹就趕去瞭三奶奶傢,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三奶奶,請她給果子王遞過信去,卻沒有說定相看下定的時間,隻是大體約定瞭正月初十之前,藍傢會親自上果子王,到時候再具體辦這件事情。
正月初三,大傢就開始走親戚瞭,爹按照往年的慣例,約瞭大伯藍慶計一起,帶著大山和金鋒去瞭他們奶奶娘傢那邊的親戚。
而舅舅郭博文則趕瞭過來給姐姐拜年,娘細細的問瞭過年期間她們和老三炮的情形,知道那老三炮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當著郭四爺和眾鄉親的面還是沒敢太放肆,一個年也算過的平穩。
娘這才放下瞭心來,又聽說他們傢過年也沒舍得買肉,就是把上回大山和小石頭帶去的那些菜吃瞭算是過年瞭,娘趕緊心疼的把傢裡的紅燒肉和藕夾子都端瞭過來,臨走又給他帶上瞭一些,說是給孩子們嘗嘗,也能在傢裡來親戚的時候招待人傢別太寒酸瞭。
正月初四,娘帶著大山、雲華和雲芳去瞭郭傢莊給舅舅一傢拜年。由於張管事留下瞭車馬,他們這一次省瞭腳程,大山趕瞭車,娘帶著雲芳和雲華坐在瞭車上,一路歡聲笑語的去瞭郭傢莊。
小四看到瞭大山哥哥來瞭,高興的連蹦帶跳,還一個勁的詢問著小石頭哥哥為什麼沒有一起來,一邊問著,一邊拉著大山的手就往自傢的院子裡跑,說是有悄悄話要和大神哥哥說。
大山隻得把手裡的馬鞭子交給瞭迎過來的舅舅,這才隨著小四的拉扯向舅舅傢跑去。
李玉珍看到藍傢人坐著氣派的馬車來瞭,羨慕的眼神轉瞭一圈,扭過頭去就撇瞭撇嘴,小聲的嘀咕道,“整天傢說她們傢業不富裕,不富裕,置辦起車馬來卻一點也不含糊,不聲不響的就置辦來這麼一套氣派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傢做什麼大買賣呢!”
一旁的舅舅趕緊一扯李玉珍的袖子,又心虛的偷偷看瞭一眼神色如常的姐姐一傢,然後才對著李玉珍小聲的勸到,“你就少說幾句吧,年前咱們傢被老三炮訛詐上,還不是姐姐拿錢出來給咱們填的窟窿?他們現在到處賣蘿卜條呢,不置辦馬車怎麼行?自傢又自傢的一攤子事,咱們管好自己就行瞭!”
“你!……”李玉珍還想再說些什麼,一錯眼看到瞭老三炮笑嘻嘻的迎瞭花婆子走瞭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往她們這邊瞥,手裡指指點點的,似乎正在說著他們什麼。
李玉珍想瞭想,終於還是咽下瞭到瞭嘴邊的抱怨,有些憤憤然的閉緊瞭嘴巴,卻還是有些不甘的掃瞭一眼藍傢的馬車。
其實,李玉珍的嘟囔娘也多少聽到瞭一些。她來之前就曾經預料過李玉珍會有閑話的,她也準備好回應她的話。隻是沒想到,那李玉珍這麼沉不住氣,她們這還沒進門呢,她就嘀咕上瞭,也不怕被外人聽到瞭笑話。
娘心頭的火氣當時就騰的一下子上來瞭。隻不過為瞭不讓左鄰右室的看瞭笑話,她才努力保持著一張笑臉,掩藏在袖子下的手卻氣的緊緊的攥瞭起來。
娘身子的僵硬和微微顫抖,身邊的雲華和雲芳自然都感覺到瞭。
雲芳禁不住心頭火氣,對於這位拎不清的便宜舅母,她早就看不順眼瞭,娘為瞭親弟弟對她處處忍耐,事事幫襯著,換來瞭卻是她一次次的得寸進尺,真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