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雲芳收瞭銀子和大子並沒有急著收入錢袋子裡,而是從那一百個大子裡熟練的數出瞭三十九枚來,捧在手裡又送回到張大年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說道,“掌管事,謝謝您幫我們把大子換成瞭銀子,這三十五個大子是兌換的費用,另外四個大子是我們少的兩碗蘿卜條,應該退給您的。”
“哈哈,哈哈,……”張大年沒有接雲芳遞過去的大子,卻大笑瞭幾聲,贊許的說道,“小丫頭好快的心算哪!還這麼會做蘿卜條,你這丫頭還有什麼本事,沒顯出來的啊?”
張大年的贊許卻讓給雲芳吃瞭一驚,她是藍丹溪的時候讀瞭十六年的書,後來又做瞭那麼大的生態企業,這麼點子心算根本什麼事啊,可是這事放在一個沒有讀過書的封閉山村丫頭身上,就有些不大尋常瞭。若說醃蘿卜條是祖傳的秘方,藕夾子是無意中試出來的,可這心算確是不好搪塞的。
略微的想瞭想,雲芳不好意思的解釋道,“讓章管事見笑瞭。實在是因為爹不方便跟著來,把各種可能出現的情形都叮囑過瞭。爹說若是張管事您給瞭銀子又給瞭一整串的大子,一定要給回年三十九個大子的。”
雲芳把心算的事都推到瞭爹的身上,她隻承認自己會數數,不過是替爹執行罷瞭。
張大年瞇瞭瞇眼,回想著這幾次交往過程中藍慶生表現出來的沉穩,似乎真的比一般的莊戶人傢多些見識,要是時間從容,他能算過瞭這筆帳來也不是不能的。而藍傢這個小丫頭這麼的聰穎,若是從她爹那裡學些數數的本事也是說的過去瞭。
“藍老弟也算是傢學淵源瞭,教出瞭一個好女兒啊!也難怪他能放心讓你帶著這些蘿卜條來見我瞭。”將信將疑的點瞭點頭,張管事沒有再深究這個問題,而是話題一轉,笑著說道,“我聽說你們醃蘿卜條是藍傢的秘方,那炸藕夾子也是麼?那東西和蘿卜條味道不同,卻也很好吃,大傢都贊不絕口呢。”
張管事看似隨意閑聊似的說著,眼神卻是一動,似乎是不放心那些正往他們的車上搬細瓷壇子的夥計們一般,扭過頭去看瞭一眼,眼神卻恰巧掃過瞭正小心翼翼的和另一個小夥計抬著一個瓷壇子的小柱子。
雲芳心頭暗自一凜,張管事果然是不放心小柱子的,說不定他是故意留下瞭藕夾子,又故意讓小柱子聽到他吩咐小順子送去他房間裡,再故意給小柱子留出空檔來,讓他發現藕夾子不見瞭的。
張管事如此大費周章,他是在試探小柱子的忠誠,也是在試探藍傢的打算吧?藕夾子在封閉的山村裡是個稀罕玩藝,可是到瞭縣城裡也許稱不上多麼出挑的美食吧?能值得張管事這麼盛贊又重視?
昨天晚上,雲芳打發瞭小柱子之後,就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對自傢的藕夾子的定位仔細的思量過瞭。
藕夾子和蘿卜條不一樣,藍傢賣蘿卜條賺錢是因為雲芳熬制的鹽巴,他們與其說是賣蘿卜條還不如說是賣鹽巴,因為這個時代鹽的特殊性和必須性,一般的人傢沒有這麼大魄力嘗試醃,才造就瞭藍傢蘿卜條這樣的搶手。
可是藕夾子用料是藕、肉、面粉和油,這些都算的上市普通的食材,就算沒有人做出藍傢藕夾子這樣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口味,可總會有相似的東西的,隻要多嘗試著調整幾次做法,同樣味道的藕夾子也是能做出來的。
這也是為什麼雲芳做出瞭藕夾子之後,對於藕夾子的做法並沒有保密,當著桂枝嬸子也做,在李子溝幹娘傢裡也毫不避諱的做,他們藍傢有瞭醃蘿卜條這麼一個秘方就夠瞭,藕夾子的做法她並不打算藏私。
後來,張管事因為蘿卜條慕名而來,雲芳心頭一時起瞭貪念,才給張管事帶瞭藕夾子路上吃的。
沒想到,當初一時興起的舉動,竟然引出瞭今天這麼一番事來,不但有可能影響瞭小柱子的前程,還讓張管事疑心瞭自己。今天,他既然開口詢問瞭,正好是個機會去瞭他的疑心。
雲芳的心思轉的飛快,不過也就是轉瞬之間,她就笑瞭起來,似乎是得到瞭表揚的小孩子一樣,興沖沖的說道,“張管事喜歡吃那些藕夾子麼?真是太好瞭,我,我們傢裡還有呢。”
說到這裡,雲芳突然一皺眉,“哦,我們今天是準備去幹娘傢拜年的,幹娘傢裡炸的也有,我們就沒有帶。這裡離著我幹娘傢不遠瞭,要不,你派人跟著我們去我幹娘傢,再給你帶上一些?”
“或者,”雲芳靈活的轉動著眼睛,“或者你讓小柱子再回松坡屯一趟,就是她們傢吃完瞭,桂枝嬸子傢應該還有,我聽說他們傢過年備瞭不少呢,噢,對,還有三奶奶傢,……”
雲芳興高采烈說著,仿佛那藕夾子在他們這一代算不上什麼特別的吃食一樣,她隻說聽說張管事喜歡吃,馬上想著誰傢裡,要去要瞭來,一點也不關系張管事拿瞭藕夾子是不是自己吃,他說的那些喜歡吃人是誰。
張管事看著這樣的雲芳,忍不住有些失笑,暗笑自己太疑心瞭,這藍傢縱然再有些小聰明,也不過是靠著不知道哪裡得來的醃蘿卜條的秘方賺些錢罷瞭,哪裡就能翻瞭天去呢?至於那個十歲的小柱子,人是機靈,要說別小心思怕是也沒有吧?他打探那些藕夾子的事,應該也和眼前的藍傢丫頭一樣,是覺得自己村裡有大人物喜歡吃的吃食,心裡驕傲和好奇罷瞭。
這麼一想,張管事再次搖瞭搖頭,因為和蒼記這場競爭,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敏感多疑瞭,兩個小毛孩子,能有多大的心思啊,還值得自己這麼大陣式的試探,還有多少正事等著自己處置呢,哪還有功夫放在兩個孩子身上哪。
張管事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放松,連著兩次搖頭失笑,雲芳的心總算放瞭下來,剛才自己故意東拉西扯的說出瞭有藕夾子的人傢,隻不過故意模糊瞭這些人傢藕夾子的來歷,年前的時候她給幹娘傢炸瞭一些,小柱子和三奶奶傢的藕夾子是她們傢送過去的,就是桂枝嬸子傢裡也是她過去幫忙炸的。
隻不過,雲芳的目的是給小柱子解圍,也不想讓張管事因此疑心瞭自己傢,才故意說的模糊的。現在,張管事好不容易打消瞭疑惑,她自然不會再多說些什麼瞭。雖然因為職業習慣,好奇的雲芳很想知道在整個過年期間,張管事的鋪子裡又發生瞭什麼事,他曾經沖口而出的蒼記又有瞭什麼動作,張管事派出去找大白水蘿卜的人找的如何瞭?
雲芳的心思有些飄忽,張管事卻已經收回瞭心思,他掃瞭一眼不遠處的小柱子,看到瞭一幅迷糊的樣子,有些憐惜的吩咐說,“你們準備好車馬,我在和藍傢丫頭說幾句,咱們這就啟程回去瞭。”
“是。”小柱子答應著跑開瞭,卻在張管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沖著雲芳吐瞭吐舌頭。
張管事沒有看到小柱子的小動作,他正在認真的吩咐著雲芳,“既然那些大白水蘿卜開始空心瞭,你們回去之後就趕緊把剩下的那五車都醃起來吧,要是缺什麼,你們隻管讓小柱子帶話給我,我會時不時的讓他回傢來的。”
“嗯,我知道瞭,一定把張管事的話轉給爹。”雲芳也認真的點著頭,一絲不茍的說道,完全沒有方才說起藕夾子時的眉飛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