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瞭,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瞭?”張管事沒好氣的哼瞭一聲,也不客氣,氣呼呼的就奔著藍傢院子裡的那些大缸去瞭。
那些大缸還是他張大年替藍傢送來的呢,可這藍傢也太無恥瞭,虧他還以前還覺得藍傢厚道,高價收瞭他們的鹵豬頭,還半賣半送的把車馬送給瞭他們。可看看他們是怎麼對待自己的?
就算他張大年沒有在豬頭和車馬上照顧他們藍傢,藍傢承諾瞭獨傢供應他們鋪子蘿卜條的事情不是自己逼著他們承諾的吧?為此,他還特意拿瞭五吊錢出來彌補他們可能的損失呢,他們一方面眼不紅心不跳的接瞭他的錢,回過頭來就暗中和他的對頭勾搭上瞭,他們不覺得虧心嘛?!
張大年越想越氣,抬起一腳就像把那礙眼的大缸踹翻,就像他想把那個一臉虛偽假笑的藍慶生踹倒在地一樣。
爹見張大年生瞭這麼大的氣,知道他肯定是聽到瞭什麼風言風語的誤會瞭,顧不上計較他惡劣的態度,趕緊追瞭過去,嘴裡還兀自解釋著,“張管事,您先別著急,您聽我和您細說,您……”
“說?!還有什麼好說的?!”張大年更氣瞭,抬腳伸腿,一腳踹在瞭大缸上,‘嘶’,腳尖上傳來的錐心之痛讓他忍不住倒瞭一口涼氣,一屁股坐在瞭地上。
爹趕緊上前單手攙扶住瞭張大年,另一隻手則飛快的伸進瞭大缸裡,取出瞭已經被擠出瞭大部分水分的蘿卜幹,送到瞭張大年的面前,“張管事您看,您請看,……”
“我還看什麼啊?”張管事腳上還是鉆心的疼,他一歪身子,把半依在藍定生腿上的身子挪到瞭大缸旁邊靠著,這才又急又躁的一揮手,看也不看的就打落瞭那些礙眼的東西,大聲的吼到,“你們藍傢不是用這些大缸醃蘿卜條的嗎?!還讓我看什麼?還指望著我恭賀你發大財啊?我告訴你吧,門都沒有!真是狼心狗肺,枉費我張大年處處關照你們,還以為你們老實厚道,值得深交呢,……,沒想到,我瞎瞭眼,你們黑瞭心,當我們福詳老鋪是好欺負的?別以為現在有瞭幾傢不自量力的鋪子暗中生事,咱們老東傢就怕瞭你們?!要是就憑你們這小宵小就能撼動瞭咱們百年的根基,你們簡直是癡心妄想!”
“哼,別說縣老爺護著,有上面的府老爺護著,就是京裡的貴人老爺們來瞭,也青龍壓不瞭地頭蛇,你們一個個的覺的做的多麼機密,打量著咱們東傢不知道你們在西邊搞什麼名堂啊?!還,還算機到老子頭上瞭,明著說什麼爭點雜食的生意,實際上還不是迷惑咱們的眼!咱們東傢一時大盹,吃瞭一次悶虧,你們還當咱們怕瞭你啊?!哼哼,你們打著什麼采石的名頭,別人不知道,咱們東傢是誰,百年老鋪是白來的,在這寧縣還有能長久的瞞著咱們東傢的秘密?咱東傢能不知道那些小名堂,你們不就是……”
張管事越罵越生氣,開始還罵藍傢黑心騙他,後來越罵越厲害,把這些日子受的那些窩囊氣都撒瞭出來,字字句句的罵的都是那些和他們對著幹的商傢,直接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爹罵的呆愣當場,張著大嘴巴,舉著一張空空如也的大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張管事罵上門來的時候,屋子裡的雲芳也聽到瞭動靜,看著他不理爹的解釋,直接踢瞭大缸,看都不看爹手裡和賣給他們的蘿卜條截然不同的蘿卜幹,就是按照他心裡認定的亂和亂罵一氣,雲芳趕緊沖瞭過來,想和爹一起讓他看清楚那些大缸裡都裝的是什麼,讓他明白是他自己小人之心瞭。
可是,隨著張管事越罵越厲害,雲芳卻輕輕的頓住瞭腳步,因為張大年在一時激憤之下,嘴巴也就沒有那麼嚴瞭,他嘴裡說出瞭太多的信息瞭,可比小柱子轉述的留言有價值多瞭,也更權威的多。
雲芳在一旁悄悄的聽著,聽到張大年說起他們的競爭對手有官府的背景,她一點也不感到稀奇,中國幾千年的歷史瞭,官商勾結那是社會的常態,要是兩者沒有攪和在一起,雲芳才感覺到稀奇呢。
可是,接下來張管事說的事情卻讓雲芳的神色一動,因為張管事提到瞭西邊的采石場,別的地方雲芳可能不瞭解,但是對於這個采石場她可是不止一次的從不同人的嘴裡說起過瞭,她可以說是未見其面先聞其聲,她可是太熟悉瞭。
而且聽張大年這話裡話外的意思,那個在普通老百姓耳中是個奪命的修羅場好像另有玄機,不僅僅是個采石這麼簡單,而且事情還牽涉到瞭縣城鋪子裡的生意之爭,讓福詳吃瞭悶虧的,切入點就是張管事的雜食鋪子,利用的由頭就是他們藍傢的蘿卜條。
如果說之前雲芳關註這些事是出於之前的職業本能,自從有人藏頭露尾的送來那些蔫巴蘿卜之後,藍傢就算是被牽涉到這些事情裡面瞭。
很顯然,他們把之前藍傢被動的介入變成瞭讓他們繼續當槍使喚的傀儡,而利用的恐怕就是人類有史以來最難克服的貪婪之心。
如果說開始藍傢是被動的被牽連,這一次巨大的利潤面前,他們很可能在自己毫不察覺的本能驅使之下變成主動的幫兇,而且他們糊塗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把刀是被什麼人給操縱著的,造成的威力也不知道多大。
雲芳雖然憑借超乎這個時代小丫頭的敏感的嗅覺發現瞭危險,好不容易說服瞭傢人,放棄瞭眼前巨大的利潤誘惑,而是果斷的把這些蘿卜曬成瞭幹,打算讓它們半年之後再以另一種模樣面世。
暫時的危機解除瞭,但是雲芳的心裡卻一點也沒有輕松,藍傢既然已經被人發現瞭,也收下瞭哪些蘿卜,當這些蘿卜幹面世的,那些幕後之人肯定也會關註他們的,藍傢還是要面對他們。
隻不過,雲芳緩上瞭這麼一下,是為瞭給自己爭取時間,盡可能的瞭解更加的情況,讓藍傢在阻力最下的情況下,能獲得相對多的利潤。
因此,這個時候的雲芳更加迫切的瞭解縣城的競爭狀況,而作為事件的當事人——張大年,他是福詳老鋪的東傢新提拔的管事,又是這次蘿卜條事件的當事人,他知道的情況肯定比外面那些流言翔實又可信多瞭,因此雲芳一點也著急的打斷他,反而是希望他生的氣更大點,說出來的話更多。
可是,老天爺不會總是讓一方如願的。
張大年畢竟不是一般的莽夫,他是福詳老鋪鎮守一方的管事,最初的憤怒之後,他很快就冷靜下來。雖然藍傢收瞭對方的蘿卜,也確實醃瞭。可上天垂簾,這事讓他現在發現瞭,在這些蘿卜條出現在市面上之前讓他發現瞭,事情就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藍傢人貪婪不守信用固然可惡,可是他們要的是利潤,自己隻要許以重利,事情還不是在福詳的掌控之下?如果憑著一時意氣把事情鬧僵,藍傢幹脆魚死網破的無賴到底,他們之間又沒有簽訂什麼書面的契約,到時候事情還是不好收場的啊!
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之後,張管事著時的又驚出瞭一身冷汗來。因為,他一時激憤口不擇言,把一些隻能爛在肚子裡不能說出去的機密之語都說瞭不少,還差點說出瞭老東傢費盡心力才摸到的一些門道,如果因為他的一時不慎,讓東傢的籌劃付之瞭東流,那他真的就要新帳、舊帳一起被清算瞭!
張管事驟然閉嘴,心中驚杵之下還是緩緩的站直瞭身子,向藍傢眾人望去,隻見他們一個個的都是滿臉驚詫莫名的茫然樣子,張大年提著的心稍稍的放到瞭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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