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芳和小石頭商量妥當,說動就動。
雖然聞記離著藍傢雜食鋪子不遠,但是為瞭不讓對方生疑,小石頭還是套瞭馬車,準備從後門出去,然後再從街口轉過來,直奔聞記。
另一件屋子裡,大山正在和小泉子興頭頭的說著在孫傢的見聞。小泉子一邊和大山聊著天,另一邊卻支楞著耳朵聽著院子裡的動靜。
聽到雲芳和小石頭出來,小泉子也裝作小解走出瞭屋子,路過雲芳身邊的時候,狀似無意的叮囑道,“萬事不可強求的看一時的結果,打草驚蛇即可。”
如果說之前雲芳還隻是懷疑小泉子早先的舉動是無心之舉,雲芳是自己碰巧發現瞭那間油坊的話,現在聽瞭小泉子的話,雲芳百分百的確定瞭他是故意的,故意引著她去‘打草驚蛇’的。
可是,為瞭什麼呢?
雲芳輕輕的皺眉,小泉子是不是發現瞭什麼?他發現瞭什麼?為什麼采用這樣隱晦的手段引著她出面呢?他在擔心什麼?雲芳腦子裡的問號一個接著一個,她很想拉住他問個清楚。
可是,就在雲芳一愣神的功夫,小泉子卻沒事人一般又返回瞭屋子,繼續和大山說笑瞭起來。
雲芳賭氣的一跺腳,壓下瞭心頭萬般的疑問,轉身上瞭馬車。
小石頭趕著馬車出瞭藍氏雜食鋪子的後門,繞到瞭武侯祠街的街口,然後大搖大擺的的駕著馬車,徑直趕到瞭聞記油坊鋪面前。
聞記是門簾一動,似乎是有個人影飛快的縮瞭回去。緊跟著一個機靈的小夥,快步迎瞭出來,大聲又殷勤的說道,“藍東傢,石東傢大駕蒞臨,咱們小鋪子蓬蓽生輝呢。”
雲芳一愣,這傢鋪子開的低調,卻熟知寧縣各路人等,她是藍氏雜食的少東傢,鋪子離得他們近,他們能認識她也算不得奇怪,可是小石頭一直沒怎麼在雜食鋪子裡的露面,趙傢飯館又是一個極不起眼的小飯館,他們也能一眼就認出來他來,這就有些不大尋常瞭。
雲芳心頭奇怪,小石頭卻已經問出瞭口來,“咦,你們竟然認識我?”
“那是自然,”小夥計得意的笑瞭,身子卻有些不大識趣的堵在瞭門口,囉嗦著說道,“瞧您這話說的,咱們就是做油料生意的,石東傢的飯館在寧縣也算是很有特色呢,咱們怎麼能不認識您呢。”
小夥計嘴上說的殷勤,可是卻沒有殷勤的迎瞭他們進去,反倒是堵在門口耍起瞭嘴皮子,這讓雲芳心頭更加奇怪瞭。
腦中飛快的一轉,雲芳悄悄的側身,透過瞭小夥計的阻攔,向鋪子裡面望去,好巧不巧的,正好看到瞭一角翠綠色的衣衫一閃,閃到瞭內堂去瞭。
這時候,笑容滿面的王貴仁親自從內堂大踏步的迎瞭出來,“藍少東、石東傢真是稀客,稀客啊,快請進,快請進。”
隨著王貴仁的出現,那個囉嗦的小夥計終於悄悄的側身滑開瞭半步,把門口給讓瞭出來。
王貴仁卻好像什麼也沒發現一般,依舊熱情的招呼道,“,……,特別是藍少東傢能大駕光臨,實在是讓王某惶恐、惶恐啊。”
“王管事太客氣瞭,”雲芳和小石頭悄悄的對望瞭一眼,被點名瞭雲芳迎瞭上去,“雖然咱們這次不能合作共事,但是兩傢的鋪子離的這麼近,也算是近鄰瞭,應該常來常往的啊。不過,今天啊,我是陪著姐夫來關顧你們鋪子的呢。”
“歡迎,歡迎,”王貴仁這才把目光轉到瞭小石頭身上,恭維的說道,“上門都是客,何況是老板又是開飯館的,更是咱們的財神爺呢,裡面請,兩位裡面請。”
說著話,王貴仁帶著雲芳和小石頭去瞭鋪子的後堂,吩咐瞭小夥計沏瞭清香的龍井茶來。
盡管制刀具對方已經有所提防,雲芳還是仔細的留瞭心,希望能在看到瞭那個翠綠色身影,坐實自己心中的猜想。
可是,王貴仁貌似坦蕩的帶著他們從一路外堂進瞭內室,那個翠綠色的身影卻再也沒有看到,如果不是雲芳一開始就刻意留瞭心,她肯定會覺得方才隻是自己眼花看錯瞭。
雲芳心中有些懊惱,早知道如此方才就應該拼著被小夥計起疑心也先沖進來,那樣肯定來得及看清那個翠路色身影的主人真容的。想起瞭自己臨來前小泉子神神叨叨的說什麼‘打草驚蛇’的話來,雲芳更是後悔自己方才太謹慎瞭。
錯失瞭那一次的機會,雲芳隻得大迭起十二分的精神,凝神細聽王貴仁和小石頭的談話,希望能從他們的對話裡,找到些什麼蛛絲馬跡來。
王貴仁也是精明人,他慢條斯理的喝瞭一口香茗,試探著說道,“藍傢鋪子賣豬肉,量還不少,豬油肯定不少瞭。石東傢還能登我聞記一個新鋪子的門,實在是讓王某有些受寵若驚呢。”
王貴仁說完,笑吟吟的等著雲芳和小石頭的關系,他沒有隱瞞,也沒有顧忌的當面就把這層疑問問瞭出來。你們自傢傢裡有油,卻還要登他的門買油,是社麼居心啊?
“王管事誤會瞭,”小石頭馬上自然的說道,“藍傢雖然賣豬肉制成的火腿,卻並沒有豬油,咱們小飯館裡每天賣出不少的藕夾子,可是實實在在的需要豬油呢。不瞞王管事的說,也也是特意打聽瞭好幾天,才知道你們聞記的油和獨特,價錢又很公道,所以特意趕瞭過來的。”
一旁的雲芳聽瞭小石頭的話,心頭一動,聞記的油風味獨特?這是小石頭隨口的恭維,還是他們傢的油確實獨特呢?都怪方才來的太匆忙,一些話沒有來得及說透呢。
雲芳略一怔忪,王貴仁審視的目光卻飛快在她身上轉瞭一圈,立即又裝作不經意的劃開,斟酌的問道,“石東傢既然已經提前打聽過瞭,想必是想買咱們鋪子的清油瞭?”
清油?那是什麼呢?雲芳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名字呢,不自覺的就把疑惑的目光轉向瞭小石頭。
小石頭不愧是做這一行的,他顯得明白王貴仁的意思,不慌不忙對著雲芳點瞭點頭,接著王貴仁的話說道,“據說你們的清油比咱們常用的油能便宜上兩成,咱們做生意的,誰能不心動呢,不過你們的清油能不能真的代替的瞭咱們的油,咱們還得親眼看過才行。”
小石頭說的很自然,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王貴仁卻有些躊躇瞭起來,他審視的目光在有些茫然和期待的雲芳臉上轉瞭幾個轉,終於說道,“石東傢說的是,眼見為實嘛,還請藍少東傢喝著茶稍後片刻,容王某帶著石東傢去看一看咱們的清油,來人啊,給藍少東傢換盞毛尖。”
“王管事太客氣瞭,”雲芳卻搶先站起瞭身來,笑著說道,“我本來就是陪著姐夫來看油的,而且藕夾子我也會做,隨著你們一起去看看就是瞭。”
“這樣啊,”王貴仁有些尷尬的笑瞭笑,勉強解釋道,“油庫裡不如內室幹凈,我原本還擔心藍少東傢受不得那種醃臢油氣呢。”
“雲芳本就是山野長大的,哪裡有這麼嬌貴呢。”雲芳輕松的笑道,“況且你們聞記是新開張的鋪子,哪裡會有那些陳舊油坊的醃臢油氣呢。”
“藍少東傢說笑瞭,既然藍少東不在乎,那我也就不客氣瞭。”王貴仁看著執意要跟著去的雲芳,沖著外面招呼到,“來人啊,拿一桶清油來,讓兩位東傢過過眼。”
“是。”
外頭伺候著的小夥計聽瞭吩咐,快步的去瞭。
不大一會兒,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夥計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半大的油罐子走瞭進來。
隨著油罐子上的蓋被打開,雲芳立即就聞到瞭一股子清新的芬芳之氣,不是她這幾月已經吃慣瞭瞭豬油,而是她上一世裡的常吃的植物油!不過,聞記的這食物油比起雲芳熟悉的那些花生油、大豆油和菜籽油來,氣味更加清香,更類似於她曾經好不容易淘換來的野山茶花油!
頓時,雲芳心頭猛地一動,她想起瞭方才看到王貴仁從李傢的鋪子裡走出來,想起瞭李錦容為瞭和自己賭氣而搶著收的那些紅花種子,想起瞭李傢突然間收購的鋪面,以及他們大肆裝修的鋪面。
難道這聞記的油就是用李錦容收的那些紅花種子榨出來的不成?
雲芳有些急切的湊瞭上去,仔細的觀察著那些所謂的‘清油’,果然看到瞭那一汪色澤清亮的野茶花油,淡淡的透出瞭一種透明的金黃色來。
這一下子,雲芳就全明白瞭,明白瞭李傢突然有錢盤鋪子又又重新裝修門面的錢從哪裡來的瞭。
隻不過,這個聞記油坊的東傢如此的大手筆,行事又異常的低調,會是哪一方的勢力呢?原本的寧縣三個商傢,蔣傢無故連根拔起,孫傢收縮經營,蒼傢巍然不動,這個聞記就這麼突然的冒瞭出來,到底意味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