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騎兵統領看著草甸下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並不關心糧隊營地裡眾人的生死,隻是想看看混亂的局勢裡,會不會出現適合自己出兵的時機。
草甸下方忽然傳來一道劇烈的天地元氣震動,那股強大而境界高妙的符道氣息,直接清晰地映入他的識海,令他表情劇變。
曲妮瑪梯這位老婦人心硬如石,看著馬賊群揮動彎刀砍殺不及躲避的燕國民夫時,臉上的皺紋都沒有顫求一絲工
但當那輛馬車散成碎片,白衣少女飄至空中畫出那道符時,她臉上的皺紋忽然間從石頭刻著的線條變成風中的亂絮,全部堆在瞭一起,顯得震驚無比。
“營地裡那名符師居然是她!”
“她居然能寫出不定符?難道她已經進入瞭知命?”
曲妮瑪姊表情陰沉,回頭看瞭一眼騎兵隊列中間的那輛馬車,暗自想到若讓被自己寵受珍寶的侄女知曉瞭這個事實,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應。
馬車窗簾緊閉,裡面那位若蘭花般清幽純凈的少女,感受到草甸下方傳來的恐怖符力,緩緩抬起頭來,臉上流露出一絲明悟的情緒,輕聲自言自語道:“原來是莫姐姐。”
隔著窗簾僅憑符力波動,便猜出瞭符師是誰,這位如花一般的少女,看來先前並不是對馬車外草甸下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半道神符,化作無形的高速氣團,如同天神全力揮出的巨拳,瞬間撕破營地上方的空氣,生生把那堵火墻擊出一個巨大的空洞,活活震死,十餘騎馬賊,然後來到那名馬賊首領身前,隨冬風驟凝。
馬賊首領知道到瞭命懸一刻的關鍵點,悶哼一聲,懸在鞍畔的手指劇烈顫求拇指在中食二指的紋路上高速輕點,將識海內的念力毫不珍惜地盡數逼出。
冥想數十年積蓄加渾厚念力離體而出與撲面而至的神符之力猛地相撞,奇異的力量沖撞,讓馬賊首領身周的空氣裡多出瞭無數根怪異的白色線條。
這些白色線條是空氣中極細微的端流,因為與周遭空氣流動速度不等,讓光線折射發生瞭極大的偏多,所以才會顯現出白色。
能讓空似無物的空氣,都撕扯的如此不堪,在極細微處呼嘯,可以想見半道神符與大念師數十年功力產生的沖撞,是怎樣恐怖的一件事情。
似柳絮狂舞的無數道空氣端流裡,馬賊首領眼角濺出幾滴血珠,身下座騎更是哀鳴連連,蹄步亂錯向後退去:
因為這道未完成的神符太過強大,馬賊首領不得不凝聚全部的念力對抗,對空中正在噴血墜落的寧缺的念力攻擊,自然而然出現瞭極短暫的一段空白。
寧缺識海裡的數萬根鋼針驟然消失那些留在意識裡的痛楚依然殘留,但他終於從模糊汪噩的狀態中醒過來瞭片刻:
隻需要片刻時間的清醒便已經足夠。
他抽出身後背著的大黑傘,手腕一抖,粗佈片絲絲碎裂,裹在重重佈裡已經數月未見天日的大黑嬸的一聲重見光明,就像一朵黑色的蓮花般綻開在他的頭頂。
大黑傘讓他減緩瞭向下墜落的速度,不至於活生生摔死,更關鍵的地方在於,大黑傘看上去無比油膩臟臟的傘面,竟把來自下方的恐怖念力攻擊吸收瞭大部分:
身體還在空中飄落,寧缺握著刀的手已經揮瞭過去。
此時他與下方的馬賊首領相隔還有一段距離樸刀砍不到對方,但一根銀針從手腕間嗤的一聲破空而出,如書院後山每天發生的那些畫面一樣沿循著詭異而難以捉摸的暗線,直刺馬賊首領的眼睛!
馬賊首領是洞玄上境的大念師,自身修為境界與白衣少女莫山山相仿,但要應付那道未完成的神符依然吃力整個身體被空氣中的那些兇險元氣端流束縛。
他更沒有想到,明明已經重傷將死的寧缺居然還隱著如此陰險的後著,眼看那道極黯淡幾乎快要看不見的銀絲,便要刺進他的眼珠,他竟是避無可避,隻能極冒險地不顧身前沼流,強行低瞭低頭。
噗的一聲,銀針瞬間刺進他的眉骨!
銀針深不見尾,一濤若紅痣般的血,乍現其間。
馬賊首領隻覺腦袋一陣劇痛,眼前不由一黑。
眼前一黑並不完全是痛楚弓發的傷勢,而是真的黑瞭。
因為大黑傘飄落而至。
大黑傘下,寧缺手中的樸刀直直劈出,刀勢簡潔明瞭。
刀鋒入肉,然後破骨,隻是我那間事:
師的一聲。
胳膊飛向天空。
馬賊首領右肩出現一道極恐怖的血口,鮮血像噴泉一般湧出,刀勢未竭,他痛嚎一聲,向馬臀後方跌落,重重摔在地面。
便在落地之前,他枯瘦的右手指向快要落到背上的寧缺,猛然一張:
寧缺再受重創,胸腹一窒,再噴鮮血,身體跌下。
剛好落在那匹原本屬於馬賊首領的馬上。
他渾然不覺唇舌間的湘腥之意,在意識陷入模糊前,手中樸刀破風再斬,斬的卻不是已經震飛的馬賊首領,而是馬臀。
馬臀上驟然出現一道極深的血口。
馬兒受痛受驚,瘋狂一般向前沖去,一頭撞進瞭那面還在熊熊燃燒的火墻!
營地前那堵火墻被神符擊穿的透明空洞下方,又多出瞭一道空洞。
一匹燃燒的奔馬帶著重傷虛弱的寧缺,呼嘯著從那個洞裡狂奔而出,鬃毛馬尾早已開始燒成灰燼,奔馬身軀上火舌狂吐。
焚天火符形成的火勢極其可怕,這匹駿馬強行沖過,瞬間便被燒,死,重重摔落在地,馬背上的寧缺砰的一聲同時摔落在地,連續翻瞭幾滾才停下來。
雖然有大黑傘的保護,但他身上的衣襟邊角依然在噴吐著火苗,隨時有可能大燃,他狼狽箕坐在地面,扭頭望向一處,聲音沙啞大喊道:“水!”
依照他先前的吩咐,天貓女準備瞭一大桶清水在旁邊等候,一直沒有參與防禦,看著師姐們與馬賊浴血作戰,她焦急到不行,恨不得把這桶水踢翻,根本沒有想到戰局的變化竟如此迅速,直至此時才明白寧缺先前的用意。
嘩的一聲,整整一桶清水盡數傾倒在寧缺的身上,衣衫上燃燒著的火苗,瞬間被澆熄,他虛弱不堪的身體也被這桶從頭淋下的清水直接擊洌在地。
大黑馬從營地一側狂奔而至,跑到他的身前,低下頭顱不停拱動著他的身體,顯得十分焦急不安,似乎擔心他倒下後,便再也無法站起。
寧缺倒在濕漉渡的地上,確實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好在沒有昏迷,他睜著眼睛,看著離自己臉極近的那張馬臉,牽起一絲極艱難的笑容。
從開戰至今,尤其是最後刺殺馬賊首領時,他遇到瞭無數極其危險情況和無數痛苦,按照人類的本能要求,面對身體和精神無法承受的痛苦時,便會自動昏迷,但他似乎具有某和與身體本能作對的天賦,硬撐著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
他艱難抬起右臂,把比先前顯得更臟瞭幾分的大黑砷到胸膛上,然後把中指上一直系著的錦囊塞進懷中。
做完這兩件事情,他才真正松瞭口氣,卻依然堅狠地沒有因為精神松懈而昏洌,用刀尖刺進身旁的濕地,悶哼一聲站瞭起來,看著營地四周傳來的廝殺聲,想要前去幫忙,卻發現被念力重傷的身軀,竟有些不聽使喚。
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瞭,應該不會死吧?至於車陣四周那些正在浴血廝殺的人們,他此時已經無法再去改變什麼:
不知想到什麼,寧缺向身後望去。
狼籍一片的營地間,那輛已經崩散成碎片的馬車隻剩下瞭最下方的一塊廂板,莫山山這時候便坐在那塊廂板上,身上的白色衣衫不知塗染瞭多少灰泥。
少女符師先前強行越過自己境界能力,施出瞭神符師才能使用的神符,受到瞭極嚴重的反噬,加上識海內的念力被壓榨的不剩一絲,所以直接在空中昏迷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