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鈺萬萬沒想到,自己再次收到香菱的來信時,竟是她日夜兼程單槍匹馬親自送來的。
北地入瞭秋,越發的苦寒瞭。
到瞭夜裡,絲絲寒氣從不知道在哪的縫隙裡鉆入,楚懷鈺正值青壯年,雖是不怕冷,但睡夢中也不自覺地裹緊瞭被衾。
“懷鈺哥哥!”
耳邊響起若隱若現的嬌喊聲,他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四下一看,一片漆黑,屋外星星點點的月色像在地上鋪上瞭一層銀霜。
他忽地笑瞭出來,又做夢瞭。
是瞭,香菱已經回洛城許久瞭。
這些時日總有她的信寄來,信上寫瞭洛城的繁華和變化,寫著她的所見所聞,寫著她在祝府遇到的事情,她用兵書上的計策全都遊刃有餘地解決瞭。還寫剛迎回傢的四妹妹居然要和七王叔楚玄信成親……
就像和她小時候約定好的一樣,用她的眼睛替他再好好看看洛城。
楚懷鈺嘆息一聲,重又在床上躺好,閉上眼睛,強行抽空思緒,讓自己睡著,明日還要排兵佈陣呢,北地最近可是麻煩不少。
北地有一條寬闊的不流河,每年到瞭這個時候,那不流河就開始結起厚厚的冰,更北邊的那個匈奴就變得虎視眈眈起來。
匈奴擅長騎射,總要在這個時候越過不流河,前往北地這邊的城鎮村子中,搶奪大順百姓過冬的糧食。
往年,祝成川和楚懷鈺並未將這些打秋風的匈奴人放在眼裡,敵人雖然兇猛強悍,但祝傢軍更是有勇有謀,次次都將匈奴人打的落花流水。
後來祝傢軍甚至都開始期待起入秋瞭,整日操練實在是苦悶,打一架還松快些。
但今年卻有些不一樣。
那匈奴人也不知道怎麼的跟夏朝有瞭勾當,得到瞭一大批精鐵,升級瞭槍頭,戰力提升瞭不少,也不再是打秋風的樣子,頗有種像要攻城略地的氣勢。
楚懷鈺和祝成川這些時日一直警惕,一再改變策略。
上一次他們在冰上撒上不少泡瞭巴豆水的黑豆,匈奴騎兵的馬吃瞭直竄稀,祝傢軍一擁而上,這才狠狠地挫瞭匈奴人的銳氣。
隻是打退瞭這波,也不知道他們下次再來是什麼時候。
楚懷鈺想著這些,將腦海中湧現的那道影子藏在心底,不再多想,就要沉沉睡去。
“懷鈺哥哥!”
隻是不知為何,耳邊那道原本恍惚的聲音,卻忽然間變得更加清晰瞭,甚至聲音中還帶著微微喘息,像是跋山涉水走瞭許久許久的路一般。
楚懷鈺一下子睜開瞭眼。
“懷鈺哥哥!”
聲音更近瞭,就像是在門外!
楚懷鈺再也睡不下去瞭,他掀開被子,披上外衣,起身急步就往門口走去,到底是夢,還是……
他那顆原本已經熬到如枯井一般的心,此刻激動得怦怦直跳。
門打開。
一身紅衣披風戴月站著的人兒,可不就是他夢中出現的姑娘。
楚懷鈺一時間有些愣怔:“香菱?”
香菱眼睛亮亮的,笑瞇瞇地點點頭:“是我啊懷鈺哥哥!我叫瞭你好幾聲你才聽到,你是不是有點耳背?”
楚懷鈺愣愣的:“你好好的在洛城……怎麼又回來瞭?將軍和夫人知道嗎?”
“洛城現在亂成瞭一鍋粥。”香菱說道:“我來這裡的事情,我爹還不知道,但是我娘知道。正是我娘讓我來的。”
楚懷鈺聞言皺瞭皺眉頭,還想說什麼,香菱又說道:“你先別說話,聽我說,我這次來可是有大事的!”
說著,她從袖中拿出皇後沈雲書交給她的那隻釵子,遞到楚懷鈺面前:“懷鈺哥哥,你可還認得這個?”
楚懷鈺自然是認得的。
那是他送給母後的釵子,母後一直很喜歡。
香菱從釵子中取出來紙條交給楚懷鈺,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解釋瞭一番。
楚懷鈺越聽越發皺起瞭眉頭,他看著紙條上的那行字:“七王爺有難,達陽敵眾我寡,懷鈺當報恩。”
不由自主地攥緊拳頭,他是該去救七皇叔於危難之中的,可北地如今這情形,他實在是有些進退兩難瞭……
“懷鈺哥哥,你且放心去吧。”
香菱又說道:
“北地這邊的事情我聽說瞭。精鐵算什麼?我的柔嘉妹妹已經煉出鋼材瞭!何小將軍正讓人護送著一批器械往北地來呢,也就是三兩天的功夫就到瞭。”
她笑道:“這次我就不陪你去瞭,我要在這裡陪著我爹,一起好好守著北地!”
楚懷鈺伸手摸瞭摸她的腦袋,再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他像是想到什麼,忽然間又轉身回到房中,片刻之後,手中握著一塊玉佩出來瞭。
他拉過香菱的手,將玉佩放在香菱手中,絲毫不再掩飾自己的情感,月色如水不及情深:“給你。”
香菱看瞭看手中的一整塊暖玉,又抬頭看瞭看眼前人,忽然間有種夢幻的感覺。
她吸瞭吸鼻子,語氣中有著隱隱的得意:“我就知道!這塊玉早晚都是我的!”
“好好守住北地。”楚懷鈺輕笑一聲:“等我回來。”
香菱重重地一點頭。
楚懷鈺帶瞭一半的兵馬離開瞭北地,但香菱和祝成川等到瞭鋼材煉成的兵器,祝傢軍越戰越猛,直接將來犯的匈奴人打回瞭老傢。
香菱並沒有等許久。
新帝的旨意就傳到瞭北地。
前來宣旨的公公是位生面孔,他滿臉喜色:“祝將軍,祝小姐,新帝登基第一道旨意就是給祝小姐的,實在是天大的喜事喲!快快接旨吧!”
香菱和祝成川對視一眼,父女倆互相都在對方眼中看到瞭迷茫。
“新帝登基?”
“大喜事?”
香菱還想再問,但那太監卻已經展開聖旨念瞭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賴乎坤成。祝氏香菱,秀毓名門,聰慧淑德,六行悉備,允合母儀於天下。以冊寶冊立爾為皇後。”
“欽此。”
香菱大腦一片空白,她跪在地上,整個人呆住瞭。
而此時,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忽然伸到她面前:“香菱,地上涼,我扶你起來。”
香菱聽著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猛地抬起頭,一身明黃色繡著龍紋衣袍落入她的眼眸,她呆呆地呢喃道:“懷鈺哥哥......”
楚懷鈺垂眸,那張冷酷的臉上盡是溫柔:“是我。來娶你瞭,祝香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