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奇怪,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顧良媛父母健在,何時需要她一個舅母私自替外甥女去求姻緣瞭?”說話竟是一向不喜開口的龔良媛,她一字一句緩緩道:“若說隨便哪個舅母也能代替父母行事的話,那天下女子,豈非都要被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私自定瞭終身?給嫁瞭出去?未免也太荒謬瞭些。”
“正是這個理,薑昭訓如今是東宮妃妾瞭,可別信口開河才是。”陳昭訓也幫腔說話。
薑蕓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她舅母都來伯府瞭,你們又怎知不是早就與顧傢商量好瞭的?”她恨恨看著顧青昭,“不論如何,她早與我二哥有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這話一聽就叫人覺得不適,龔良媛還要開口,裴良娣已經抬手阻止瞭她,“行瞭,也都別爭辯瞭。顧良媛既然不肯承認,那便去司正司走一遭罷。事關殿下名聲,萬萬不能隨便瞭。”她意味不明對著顧青昭道:“想來顧良媛受盡殿下恩寵,也不想看到殿下因你名聲盡毀罷?”
“事情尚未查明,裴良娣就急於給我定罪,難道故意要毀壞殿下名聲的,不正是裴良娣嗎?”顧青昭定定站著,眸光冷得很。
裴氏被這話激得臉有些掛不住,頓時沉下瞭臉來,“巧言善辯!既然顧良媛不肯去,來人!將她壓去司正司審問。”
龔良媛見狀忙拉瞭身邊的侍女來,“快去請殿下來!快去!”
唇亡齒寒,要任由裴良娣發落瞭顧良媛,裴氏氣焰更盛,日後想要懲罰她們也就更肆無忌憚瞭!
這廂緋紫驚得忙護住顧青昭,裴良娣見瞭,冷冷勾唇,“我倒忘瞭,還有你的兩個陪嫁,想來定是深知此事,也不能放過瞭。都壓去審!”
“孤倒要看看誰敢放肆!”
隨著厲喝聲起,一襲明黃色錦服的唐昀邁步而來,臉上掛著的冷,比之臘月冰霜還要凍人。
一時間,殿內眾人無暇顧及其他事,忙矮身行禮。
裴良娣看著太子投過來的冷眼,忍不住哆嗦瞭下身子,“殿……殿下萬福。”
“孤倒是想萬福。”太子冷哼一聲,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裴良娣原先坐的寶座上頭,卻絲毫沒有叫底下眾人免禮的意思。
裴良娣壯著膽子:“妾身也是為著殿下名聲著想,這才要發落顧良媛。”
“你究竟是為著孤的名聲?還是為著別的?”唐昀笑意不達眼底,眸光深處似結瞭冰,冷冽得叫人害怕。
裴氏不免心虛,但此時已然沒有退路,她抿唇道:“妾身自然是為瞭殿下,殿下叫妾身執掌東宮,妾不敢怠慢。”
“好一個不敢怠慢!”太子略一揚聲,裴良娣險些腿軟。
“你當真以為孤不知道你們做瞭什麼?”太子冷眼掃視著底下眾人,最終目光停留在薑昭訓身上,“打著為孤好的旗號,肆意偽造事實誣陷妃妾,這就是你執掌東宮的結果?”
“妾身……妾身不敢。”
“顧良媛能入端王府,孤難道不知其底細?你不敢?你都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隨意害人瞭!”
裴良娣頓時瞳孔微縮,身子癱軟得若不是葉辛扶著隻怕要摔下去。
她知曉太子多疑,眼裡容不得沙子,才敢做此事。可如今太子這話,無疑是早就曉得顧青昭的事情,她再做這些,當真就是……
“孤原以為你在王府時很是得力,便叫你與齊良娣共掌東宮,如今倒縱容得你濫用權勢!即日起,你也不必掌宮瞭,東宮庶務,便交由齊良娣與龔良媛共同打理。”
這話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裴氏徹底崩潰瞭。
可事情卻還沒完。
太子又看向薑蕓,“昭訓薑氏,歪曲事實行止不端,念在懷有子嗣,暫不降位,禁足秋霜閣,直至平安生產。”
秋霜閣,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冷僻的住所。太子又特地言明直到她“平安生產”才可,這也是警告薑蕓,不許以子嗣做筏子,算是切斷瞭她的後路。
除此之外,張承徽和趙奉儀也因散播謠言被罰瞭月銀。
經此一役,顧青昭在東宮的地位也愈發立住瞭。
但她雖打眼,卻也比不得新被提拔掌宮的龔良媛。執掌東宮這可是實打實的權利,一時之間,一年前還默默無聞的若英閣,門檻都要被踏破瞭,就連與龔良媛同宮而居的陳昭訓也得瞭各司追捧。
而蓼蕭宮則隨著裴良娣的勢弱和薑昭訓的搬離沉寂下來,但她因著母族的尊榮,倒不至於過得不好,隻是再不如以往那般,得到各司的孝敬瞭。
東宮裡人事變遷,不過轉瞬之間。
有的人下去瞭,自然也有新的人起來。
日升月落,不外乎也是這個道理。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到瞭三月初的時候,已是能褪去厚重的裾裙、蓬衣,穿些輕快些的衣裳瞭。
太子特地著人送來瞭許多好看的綢緞,其中以四匹蜀錦最為貴重,次些的也是鏡花綾,也是頗為稀罕的貢品料子瞭,足足有十匹。
“這水紅色的蜀錦襯您,奴婢叫針線房給您做兩身衣裳來。”紅韶興致勃勃,隻恨不能立刻做好衣裳叫她傢主子穿。
顧青昭略略看瞭一眼,便收回瞭目光,“那匹天青色的鏡花綾倒是不錯。”倒是沒在意那更好的蜀錦。
紅韶不解,“眼下裴良娣稱病已許久不出門瞭,主子不必太忌諱瞭罷?”
“東宮不是隻有裴良娣一個,我眼下也並非就能安穩瞭,這些衣裳,便不要拿出去招搖瞭。”顧青昭自顧自描著眉,不再看那料子。
紅韶又看瞭看懷裡的蜀錦料子,頗覺可惜。
沈臨正給顧青昭挽發,聞言微微露出笑容,給她遞瞭眼神,“衣裳便先放著罷,來日方長,總有主子能無所忌憚穿上那一日。”
顧青昭就笑,“就怕姑姑看走瞭眼,我是個沒追求的。”
能到良媛的位置,已然不易。
即便日後當真要往上升,那也是許久過後的事情瞭,且又要鬥得你死我活,實在叫人厭煩。
沈臨不置可否,淡淡笑著,“主子是心有成算。咱們不急,總歸要慢慢來才好。”
顧青昭笑瞭笑,喊瞭紅韶來,“那蜀錦料子,水紅色的給齊良娣送去,景泰藍的送去若英閣給龔良媛。再挑兩匹成色好些的綾綢,給王承徽和陳昭訓送去。謝她們那日在蓼蕭宮為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