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淑妃縱然百般不願,可這是自傢姨母的意思,她也隻能一步三回頭地扶著太後離開瞭。
估摸著走遠瞭,她才嘟囔著不滿道:“姨母也真是,您素日裡不是叫我多親近陛下嘛?怎麼今日陛下來瞭,您倒先把陛下給推走瞭,這下子,陛下肯定是要被顧青昭勾去關雎宮的瞭。”
她撅著嘴,帶著些埋怨。
“陛下若肯親近你,我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高興。可你瞧,就算是在慈安宮,有我給你撐著,陛下都不見得有那意思,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不顧儀態地跟顧嬪爭寵嗎?”何況你也不見得就能爭過顧嬪,沒得還丟瞭自個兒的臉面,這話太後顧及著外甥女自尊沒明說出口,隻好盡量溫聲細語地教導她:“從小怎麼教你的?咱們做世傢女的,最是不能墮瞭風骨。”
“可我若時時刻刻循規蹈矩,顧全我世傢女的顏面,陛下也不看我,那我要這風骨有何用。”齊淑妃沒好氣地嘀咕著。
太後白她一眼,“你若能當真得瞭陛下的喜愛,那你私下裡再怎麼不端莊,陛下依舊會寵著你;可若是沒有,你便要先要顧好自己,將自己的架子端好瞭,起碼不能在外人跟前失瞭儀丟瞭勢。這才能叫旁人敬著你,無關乎寵愛與否,這乃是世傢女的風骨,亦是世傢女的驕傲。”
她這外甥女,真是太過嬌慣瞭,又或許是經歷太少,許多東西,她並不能吃透。
太後吩咐瞭沁芳幾句話,輕嘆著躺下,齊渺雖還委屈著,但還是盡心盡力伺候著,給她蓋瞭被子。
這廂唐昀和顧青昭一前一後出瞭慈安宮,乘瞭轎輦自然就往關雎宮走。
等入瞭裡頭,關上門來,唐昀才去拉她的右手來瞧。
“廚房裡頭這樣危險,你還非要自己去,真是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他看著那微微泛紅的食指,覺著礙眼得很,吩咐緋紫,“給你傢主子拿藥來。”
“就是點小傷罷瞭,不礙事的。”她就是太久沒有下廚瞭,不小心碰著瞭鍋沿,被燙瞭一下。
“什麼是小傷?你還懷著孕,難道要傷筋動骨才算傷啊?”唐昀那皺著眉頭的勁兒,倒像是她食指被砍瞭似的,搞得她跟個瓷娃娃似的格外嬌氣。
正等著緋紫拿藥呢,她還沒回來,慈安宮的沁芳姑姑就送藥來瞭。
“太後娘娘午歇之前還記掛著顧嬪手上的傷,便叫奴婢給顧嬪送瞭外敷的傷藥來。”
沁芳進門前,顧青昭囧得連忙把手從唐昀那裡抽回來,盡量不尷尬地謝恩,“本不是什麼傷,倒叫娘娘掛念瞭。”
沁芳隨瞭自傢主子,眼睛毒辣得很,哪裡看不出來兩人之間那微妙的情愫,心中贊嘆顧嬪好得寵,面上還是一派端莊的模樣,將傷藥遞給一旁的沈臨,笑著道:“兩手便是女子的第二張臉,哪能不重視呢。”
顧青昭還沒搭話呢,唐昀就很是贊同地說道:“姑姑說得很是。”才說著話,已經伸手從沈臨那裡把那上好的傷藥拿瞭過來,大有要親自給顧青昭上藥的意思。
沁芳莞爾一笑,不再打擾兩人,“藥已送到,奴婢告辭瞭。”
顧青昭叫沈臨去送,眼看著她走沒瞭影,暗暗贊道:“太後娘娘真是個妙人。”
不動聲色,就能叫人覺得她的好來。
她若是想要叫你心頭舒坦,幾句話的功夫就能叫你眉開眼笑起來,偏偏還不刻意,隻叫人覺著自己是得瞭她的青睞。
“母後風裡雨裡幾十年,面對的都是大場合,從未有過差錯。單這份心性,就很叫人難望其項背瞭。”自然瞭,懿德太子是那個例外。
“聽聞娘娘少時便名動京城,是聞名遐邇的帝京嬌?”她抬首問唐昀,雙眸裡好似跳躍著火花,亮眼得很。
唐昀看她隻差把“敬仰”兩個字寫在臉上瞭,忍不住想笑,還是一邊給她塗著藥膏,一邊任勞任怨地給她解釋,“母後出身晉國公府榮氏一族,琴棋書畫百般精通,還未及笄,便被皇祖父定為瞭儲君妃,而那時,大邕的儲君根本還沒定下來。”
顧青昭驚得嘴巴微微張大。
也就是說,當時不管哪位皇子成瞭儲君,她都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
這足可見皇室對她的認可。
“母後嫁入東宮那年,不過十五。那時皇祖母病重,好多事情就落在瞭她的肩膀上,又正逢冬至祭祖這樣的國之重禮,朝野內外都等著看母後出錯,可母後愣是一個人撐住瞭,沒叫出一丁點差錯。因著這個,皇祖父對先帝都更信重瞭幾分。”
古來都是婦憑夫貴,可榮太後卻憑著自個兒的能耐,叫夫君受益。這樣的魄力,遠非常人能及。
顧青昭從前也聽過榮太後的事跡,可傳聞要麼就是誇張到不可信,要麼就是含糊不清邏輯不順,如今聽瞭唐昀這般娓娓道來,她卻又覺得,百姓口中交口稱贊的榮太後,一直就是那個模樣。
該賢惠莊重時比誰都雍容華貴,可又能於細微之處通曉人理,通透得不像話。
雖非男子,卻比男子還要有氣魄幾分。
唐昀給她塗完瞭藥,坐直瞭身子,感慨道:“皇祖父曾斷言,若母後是男子,定是輔佐儲君開辟盛世之良臣。”
此言頗重,可顧青昭卻不覺誇張。
她想:要是榮太後出生在皇傢,又是個男兒……那還有長治帝什麼事兒?
她輕嘆,可惜瞭。
正無限悵慨著呢,一隻大手就罩在瞭頭頂揉瞭揉她的頭發,隻聽唐昀笑著道:“你都嘆多少回瞭,再嘆下去,都成老媽子瞭。”
顧青昭囧。
唐昀笑著把她鬢邊的碎發繞到耳後去,“母後的本事大著呢,你平日裡多去走走,能學個七八成,就夠你受益終身瞭。”
顧青昭重重點頭,頭一次開始羨慕起齊渺來。
無關傢世和其他,隻是因為她有榮太後這樣一個姨母。
但也隻是這麼想想罷瞭,顧夫人亦是極好的。
她和青影長這麼大,沒有被縱容得嬌慣成性,也沒有被母親時時教導以幼時的不幸來約束她們,她們姐妹倆的童年,還是極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