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咳嗽一聲,以示自己的存在。
白嬪頓時花容失色般往後退瞭兩步,而後行雲流水般屈膝、彎腰、福身,“陛下恕罪,嬪妾一心隻記掛著姐姐的身子瞭,倒忘瞭給陛下問安。”
唐昀:……
朕就輕輕咳瞭那麼一小聲!
他一腔無名怒火升騰而起,奈何自傢昭兒就在旁邊看著……
他頗為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臉,“起來吧,你也是為瞭貴妃的身子,朕又怎麼會怪你。”想到瞭什麼,他忽的狡黠一笑,“大皇子年歲還小,身邊不能沒有母嬪看顧著,眼下你既見瞭貴妃,就回宮去吧。”
白嬪起身,知道這男人就是想趕她走,不讓她看顧姐姐,心裡一萬個不情願。
“嬪妾來時,已然叫身邊的人妥善照料著寬兒瞭。況且陛下不是常說:男兒不得嬌養嗎?”她委委屈屈,捏著絹帕哭泣,“陛下這般急著趕嬪妾走,是嫌嬪妾煩瞭?”
唐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女人很久以前並不是這個模樣的!
白嬪這番操作,連一旁還在哭唧唧的唐澤都驚呆瞭,哭嗓卡在喉嚨口,好半天沒放出來,最終化成一個重重的飽嗝,打破瞭內殿裡的寂靜。
顧青昭無奈輕笑,她如何看不出白嬪這是故意氣唐昀呢,笑著打圓場道:“陛下並非要趕你走,隻是念著你奔波勞苦,想叫你早些回去歇息罷瞭。我這裡有人看著,你放心回宮就是。”
白嬪這才順坡下驢,擦瞭擦眼角那並不存在的淚水兒,收瞭絹帕放在腰間,“姐姐都這麼說瞭,妹妹自然是放心的。那姐姐好生將養身子,妹妹改日再來看望姐姐,眼下這就不打擾瞭,先行告退。”
末瞭,又依著規矩給唐昀微微欠瞭個身,那簡直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唐昀:!
這女人!
這女人!!
過分如斯!!!
顧青昭拉瞭拉他的手,轉移他註意力,問道:“陛下可見過兩個小娃娃瞭嗎?”
聞言,他這才回神,淡淡道:“見過瞭。”
還有些賭氣呢。
“陛下生氣呢?”她揶揄。
他覺得不可理喻,“朕有什麼好生氣的。”
都在貴妃娘娘跟前自稱“朕”瞭,還說沒生氣呢。
吳英看破不說破,徒弟吳成兀自埋臉憋笑。
想想也真是可樂,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瞧見有皇帝吃妃子的醋呢。
這白嬪娘娘也真是個妙人兒。
正抬頭,猛然看見自傢師傅陰惻惻的臉,頓時笑意凝滯在臉上。
完蛋,太得意忘形瞭,忘瞭自己是陛下的人……
顧青昭倒是沒留神這邊,正想著怎麼寬撫唐昀呢,他自個兒倒先小心翼翼開口瞭,“我不是生你的氣,你別胡思亂想。”
顧青昭:?
她腦子一抽,反問:“那陛下是?”
才開口完,她就恨不得把剛才那句話吞回去。
這回輪到唐昀啞然瞭。
他總不能說他是覺著白嬪糟心吧?明明就是一個妃子,搞得昭兒的孩子是給她生的一樣,那伶俐勁兒,真是絕瞭……
可腹誹歸腹誹,他要是真這麼跟昭兒說瞭,倒顯得他斤斤計較,沒有帝王風范瞭。
尊貴的帝王陛下將那口怨氣生生往肚子裡塞,“無礙無礙。許是折子批多瞭。”
顧青昭也忙給自己找補,“也是我睡糊塗看錯瞭。”
他卻是上瞭心,吩咐吳英,“將給貴妃準備的稀粥端來,貴妃怕是餓瞭。”
顧青昭倒確實有些餓瞭,隻是她心裡還惦記著兩個小的。
唐昀像是知道她想什麼一般,笑道:“放心,跑不瞭的。等你喝完粥瞭,就叫乳母抱過來給你看。”
顧青昭點頭,“陛下匆匆趕來,怕是還沒來得及用膳食,叫一起上瞭吧。”又看瞭看床沿邊的小唐澤,溫柔道:“澤兒也吃一些?”
唐澤連連頷首,“好~”
隻要跟母妃待在一塊兒,怎麼都是好的。
唐昀見狀,便也不辜負她的好意。隻是叫將他膳食裡的葷腥撤瞭,又將桌案擺去瞭西次間。
她狐疑,“陛下為何不沾葷腥?”
唐昀桃花眼裡就噙瞭笑,“怕饞著你。”
她斂眉失笑,心裡想:他和澤兒在西次間,我在內殿裡頭,哪裡就能饞我瞭呢?
這樣的小事,本是無關緊要,可卻也叫她覺得體貼。身下的疼痛似乎也減少瞭些。
倒不是說什麼情愛不情愛的瞭,也並非矯情,隻是一聯想到那些產後體虛到幾盡燈枯油滅的女子還要為瞭能好好熬下來喝那些苦得叫人舌苔發麻的補藥,丈夫卻可以無所憂慮無所顧忌地吃著再尋常不過的飲食時,總是覺得不得勁。
她並非奢望枕邊人能為自己事事做到盡善盡美,也不盼著他能事事以自己為最緊要的,更不會要求自己夫君在自己產前產後感同身受,與她吃同樣的飲食受同樣的辛苦。
隻希望在自己需要時,夫君能承擔起應盡的責任罷瞭。
而唐昀,雖貴為天子,坐擁三宮六院,卻能為她做到細致入微,實屬難得。
膳食過後,顧青昭如願見到瞭兩個小娃娃。
才吃飽瞭,兩個都乖乖地睡著,因才生下來不久,並不能靠面相分辨區別,隻是大些的那個睡著時總鎖著眉,小的那個則微張著嘴流哈喇子。體型上看,哥哥反而也要比弟弟瘦弱一些。
唐昀本是覺得天下嬰孩才出生時都沒什麼兩樣,隻是一想到這兩隻是昭兒所生,就覺得他倆都面目可愛極瞭。
顧青昭更是看得目不轉睛。
唐澤見狀,也嚷嚷著要看弟弟們。
乳母們得瞭貴妃的示意,微微放低瞭身段,好叫唐澤能看清襁褓裡的兩個小娃娃。
唐澤踮起腳去看。
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又看看那個。
似乎遇到什麼難題,他眉關微蹙。
顧青昭見他這憨態可掬的模樣,不免覺得可愛,笑著問:“澤兒想問什麼?”
唐澤就抬頭,眉眼處還緊緊鎖著,“弟弟,和弟弟,怎麼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