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南苑。
梁非城吐出一口暗紅的血,臉色也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變得蒼白,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單靠一隻手撐在墻上。
喬南看著他嘴角殘餘的血跡,觸目驚心的瞪大眼睛,心臟一寸寸的緊縮。
血……
梁非城怎麼會吐血?
她渾身冰冷的站在原地,仿佛靈魂從肉體裡鉆出來,浮在半空中,以旁觀者的角度在喊梁非城的名字!
她忽地沖過去,雙腿發軟,趔趄瞭一步,心臟停跳瞭一下,腦海一片空白,顫抖的扶住梁非城的雙臂。
身子抖得厲害,嗓子眼發硬,聲音驚顫得根本不像她自己的,“你……你怎麼瞭?”
“你敢再走一步,試試。”梁非城另一隻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充血的雙眸死死的盯著喬南的眼睛。
他咬著牙,唇色發白,嘴角邊的血跡就愈發的驚心動魄。
“喬南,你敢再不理我試試!”
他的手指恨不得掐進她手腕的肌膚,可喬南卻感覺不到疼,她明明不疼的,可眼圈卻在他開口之後變得通紅。
紅得要流眼淚的那種。
“不許紅眼睛。”梁非城要伸手去擦她的眼角,可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他的身子往前一倒,喬南出於本能的抬手穩住他的身子,可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壓下來,她接不住,後背撞到墻上,懸掛在眼瞼的淚水終於掉瞭下來。
“樊七!樊七!”
喬南歇斯底裡的叫喊聲驚動瞭屋子裡的人。
事後樊七再想起那個午後,都覺得膽戰心驚,喬南撕破空氣的呼喊聲,久久回蕩在他的心頭上。
喬南回來之後,他一直覺得她是個鐵石心腸,可之後再看來,並不是。
好在容馳在昨天晚上剛好回來,樊七一通電話過去,容馳很快就趕到瞭。
他進屋時看見喬南,眼底隻閃過一絲意外,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就開始給梁非城做檢查。
檢查的時候喬南就一直站在床尾,看著容馳熟練的動作,即便知道他是權威的醫生,可她還是沒有半點覺得安心的感覺。
惴惴不安看著,心跳得很快。
“他到底怎麼瞭?”
容馳調節點滴的速度時,才聽到從一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臉色蒼白脆弱的喬南開口問他。
他這才有時間重新打量瞭她一眼,低頭將梁非城的手放進被子下面,想著自己答應過梁非城不會告訴喬南真相。
隻是回答她:“太勞累瞭,再加上急火攻心,你是不是惹他生氣瞭?”
容馳和黎東白不太一樣,他永遠都是這樣理智沉穩的樣子,即便對喬南頗有微詞,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他當然是站在梁非城那一邊的,站在他的角度看來,喬南多少是有點鐵石心腸。
喬南想到梁非城吐血之前,他們那個狀態到底算不算是自己惹他生氣瞭。
可是現在糾結這個已經沒有意義瞭。
“真的隻是你說的這樣嗎?”喬南緊盯著容馳的眼睛,再次確認道。
真的是因為急火攻心吐血嗎?
可容馳滴水不漏,完全看不出破綻,“好好休息就行瞭。”
喬南還想問什麼,忽然手腕被人握住。
熟悉的溫度襲來,心臟一陣酸麻,她差點掉眼淚,可還是忍著,不留痕跡的眨瞭一下眼睛,回頭就對上一雙深褐色的眼瞳。
“你醒瞭。”聲音很平靜。
如果不是她身上冷冰冰的,再加上身子細微的顫抖,梁非城差點信以為真,以為她是真的半點都不在乎的。
梁非城看瞭容馳一眼,容馳點瞭點頭,轉身出去瞭。
梁非城拉著她的手,輕輕一拽,就讓她坐在床邊,緊挨著他的身側。
聲音低啞的問她:“怕我得瞭什麼不治之癥?”
喬南咬著牙,眼神復雜的看瞭他一眼,還沒開口,他又自己接著往下說。
“如果真的得瞭不治之癥,我隻會在有限的時間裡強行將你留在我身邊,而不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隱瞞你、讓你離開我,我骨子裡就是偏執且陰暗的人。
南南,隻有死亡才能讓我放開你,除此之外,我永遠都不會放手。”
他說話時,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喬南的眼睛,眼底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喬南沒有掙開他的手,不管是因為他生病,還是因為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讓她一時之間忘記瞭自己的原則。
她已經夠心如止水瞭,可還是因為梁非城最後說的那句話而心潮澎湃,一發不可收拾。
除非是死嗎?
“剛才哭瞭?”梁非城放開她的手腕,手指爬上她的臉,拇指在她發紅的眼尾摩挲著。
她的皮膚又細又嫩,像剛剝開殼的荔枝,透著一股馨香。
喬南對這樣的動作很不適應,把臉轉開,“嚇哭的,我膽小。”
可梁非城的手又捏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轉回來,帶著怒意和不明顯的委屈:“慣的你,動不動就不看我。”
他還是這樣霸道強勢,可又和以前有所不同。
“那還不是三少你自己慣的。”喬南抬手將他的手從眼尾抓開。
梁非城反手一握,手指插進她的指縫,強行與她十指相扣。
喬南呼吸一滯,十指相扣就像手指自動上瞭鎖,輕易掙脫不開,她惱羞成怒:“你松開。”
梁非城的臉色很蒼白,眉眼間凝著一團疲倦的神色,他扣住喬南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他是真的疲憊瞭,閉上眼睛之後,就沒再說話。
不知道是睡著瞭還是在閉目養神。
喬南試瞭幾次都不能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而且她一動,梁非城的手指就加重瞭幾分力道,牢牢的抓著她。
而且更加過分的是,他突然使勁的一拽,喬南始料未及,上半身倒在他的身上,左耳正好貼著他的胸膛。
他的聲音就像從胸膛裡溢出來的,悶悶的,沉沉的,強勢的灌入她的耳朵裡。
“南南,讓我睡會兒,聽話。”
喬南的頭皮像通瞭一道電流,酥酥麻麻的,讓她更加的不安。
她抬眸看著梁非城蒼白的側臉,唇角緊緊抿瞭起來,眸色漸漸變得深暗,睫毛顫抖瞭幾下,緩緩閉上眼睛。
就這一次,喬南,就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