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墻,一個穿著橙色囚服,戴著手銬的男人被獄警帶進探視間。
從樣貌上看,男人大概有五十左右,半頭的灰發,深邃的五官被時間打磨得耷拉而滄桑,看上去十分憔悴。
也是,在這樣的一堵高墻內,沒有人能生龍活虎。
男人拖著長長的步伐,他在這裡已經待瞭二十一年瞭,平時幾乎沒有人會來看他。
唯一會來的,隻有那個討人厭的女人。
一雙褐色的眼眸混沌在看到玻璃墻外妝容精致,穿著考究華美的年輕女人時,瞬間明亮瞭不少。
可若仔細看,男人的眼神裡滿是厭惡和不耐煩。
楚陌坐在椅子上,將男人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裡,冷笑一聲,拿起電話,然後對那個剛坐下來的男人挑瞭一下眉梢。
示意男人把電話拿起來。
男人面對長大成人,且每一年來都比上一年更有氣勢的年輕女人,不情不願地拿起電話。
嗓音和楚陌夢境裡那個咆哮的聲音比起來,要低沉沙啞的多。
“去年不是叫你不要來找我瞭嗎?”
楚陌也說著英語,冷嗤反問:“可我答應你瞭嗎?”
男人緊抿嘴唇,怒不可遏地盯著楚陌,他知道她來這裡做什麼,他就是想讓他看看她在外面過的有多好,而他隻能在獄中懺悔勞動中老去。
自從她成年以後的每一年,她都要來,這已經是第九年瞭,都在這個時間。
那個女人的忌日。
他冷笑道:“你以為我會懺悔嗎?是的,沒錯,我後悔瞭,我後悔的是怎麼沒把你一起弄死!”
楚陌對這些話早就無動於衷瞭,她慵懶地呵瞭一口氣,“可惜,你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
“就算我沒機會,你以為像你這樣骯臟的東西能得到幸福嗎?你和你的母親一樣,也是被男人毒打的命運!”
他十分惡毒的話,像詛咒一般:“沒有人會愛你的。”
楚陌透著幾分褐色的眼眸閃過一抹光,像春日的暖陽,足以消融冰雪。
她微微笑瞭一下,“很抱歉要讓你失望瞭。”
男人的目光一頓,可隨後眼神裡流露出來的厭惡更加的深刻,仿佛從她的臉上看到瞭那個女人的身影。
那個令他蒙羞的女人。
楚陌“以前我不想知道,但我現在想問你,為什麼那麼對我的母親,我是你親生的嗎?”
男人勾起的唇角格外陰狠,即使過瞭這麼多年,楚陌還是會記得幼年時,男人露出這樣的表情時,母親總要遭受一頓毒打。
他瞇瞭一下眼睛,似乎在想著某些事情,隨後,咬牙切齒道:“你會和一個背叛你的人和平相處嗎?她背叛我,和別的男人鬼混,我每次看到她,都會想到她在其他男人身邊的模樣,她那麼犯賤,我就要讓她像狗一樣!而你,我怎麼知道你是她和哪個男人的孩子,你一出生,我就覺得惡心,每天都恨不得掐死你!”
這些,楚陌也曾經調查過。
過瞭好一會兒,探視的時間都快結束瞭,她站瞭起來,拿著電話筒,居高臨下地看著裡面的男人。
一字一頓地說:“我有一份親子鑒定,你過目一下。”
她將帶來的文件翻瞭一面,將上面的內容展示給男人看。
鑒定日期是在幾年前,她一直沒有拿給男人看,是覺得沒必要,也不想。
可現在,她已經想通瞭。
當男人看到上面的鑒定結果之後,隻是瞳仁緊緊地縮瞭一下,面不改色。
楚陌將文件收好,對著電話筒說瞭最後一句話:“她也沒有背叛你。”
“那又怎麼樣?”男人咬牙,臉部的肌肉緊繃,“你和她該死!”
楚陌掛瞭電話後,男人忽然趴在玻璃墻上怒吼,她轉身,視而不見,而男人被獄警控制著,從探視的房間拖走瞭。
走出監獄,楚陌將那份文件撕碎,丟進垃圾桶裡。
……
而黎東白在楚陌出來之前,就已經先一步離開瞭。
他知道楚陌現在一定不想看到他,至少在其中的某一方面來說的確如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願意被別人知道。
助理回頭問道:“那現在回酒店?”
黎東白靠在椅背上,撥弄著自己的尾戒,“現在回去也睡不著瞭,對瞭,這裡離黎傢的福利院近嗎?”
黎傢的福利院在什麼城市,他大概都知道,也知道楚陌從小到大待著的那個福利院就在這個城市。
助理聞言,點開車上的導航,一邊看路線圖,一邊說:“不遠,往前面的大道走,不到二十分鐘就到瞭。”
黎東白點瞭點頭,“去那裡吧。”
他想去看看楚陌長大的地方,她六歲到成年以前都是在那個地方生活的,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她生活的軌跡。
黎東白的到訪,福利院之前並不知情,當他向門衛告知自己的身份之後,門衛連忙給院長打電話。
院長是個中年白人婦女,她見到黎東白時很高興,而黎東白也不知道怎麼瞭,他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院長。
竟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院長帶黎東白參觀福利院,黎傢在這上面投瞭不少的金錢,給這裡的孩子們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和教育環境。
所以所到之處的設施都很完善,黎東白進去時,孩子們都在上課,操場上隻有一小部分的人在上體育課。
“那裡是食堂,他們吃飯的地方。”院長指瞭指不遠處一棟白色的獨棟小樓。
黎東白點瞭點頭,視線卻落在食堂旁邊的一片室外健身器材上,疑惑地皺瞭一下眉頭。
“怎麼瞭,黎先生?”院長也發現瞭他的異常。
黎東白搖瞭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邊不應該放室外健身器材,好像放秋千比較好,旁邊有高大的樹木,可以遮住大部分的陽光。”
院長瞭然地點瞭點頭,隨後微笑著說:“那裡以前是放秋千的,可是您小的時候從那裡的秋千摔下來,黎太太覺得太危險瞭,後來才叫人給改瞭的。”
黎東白一愣。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