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繡醒來的時候,腦瓜嗡嗡直響。
太陽穴脹痛,身上也痛,胃絞在一起,渾身哪哪都不舒服。
眼都還沒睜開,已經忍不住開始哼唧:“媽,我難受……”
趕上國慶,懶得沖進人潮人擠人,方錦繡收拾行李回瞭自個兒傢,昨晚跟兩個高中時候的朋友聚會,喝瞭點兒啤的,她酒量不行,當場就暈乎瞭。
從沒喝醉過的方錦繡誤以為自己身體上的不適,是因為宿醉。
然後就聽見一個奶乎乎的小嗓音:“姐姐,媽媽不在瞭……”
方錦繡瞬間清醒瞭,老媽這是把誰傢的小孩兒放進她臥室瞭?
雖然在網上雲養瞭很多可愛的小崽崽還有貓啊狗的,可那是雲養。現實中,方錦繡不討厭小孩兒,卻也沒有多喜歡,尤其是在見識過幾個親戚傢被慣壞的熊孩子之後。
臥室裡有不少她的心愛之物,經不得熊孩子折騰!
方錦繡忍著渾身疼痛不適,睜開眼睛,一骨碌坐起來:“你別……”
話未說完,她長大嘴巴,愣在瞭那裡。
老天爺,這是個什麼鬼地方,她被惡作劇瞭嗎?
入目是破爛到她在電視劇裡都看不到的茅草土坯房,人傢電視劇裡的茅草可新瞭,哪像她看見的,好多地方都發黑腐爛瞭。
土坯墻就更別提瞭,破破爛爛,墻角還生瞭野草,方錦繡甚至看見墻縫裡幾隻不知道什麼蟲子爬過。
她渾身雞皮疙瘩一下子都起來瞭。
“姐姐……”
還是剛才奶乎乎糯唧唧的小奶音,方錦繡僵硬地扭動脖子,低頭,對上一雙黑亮的大眼睛。
這哪來的難民小孩!
這是方錦繡看見景年的第一個想法,講道理,這孩子真挺像她電視上看見的難民小孩子,一樣的灰頭土臉,幹瘦蠟黃。
難民穿得都比這小孩兒穿得好,二十一世紀瞭,除瞭裝飾,哪還有這種疊著大大小小補丁的衣服啊!
不過這小孩兒長得挺好看的,眉眼精致,大大的杏眼,睫毛又長又翹,是方錦繡最羨慕的那種。
小朋友還沒長開,五官沒撐開,但底子已經很明顯瞭,這個山根高度,絕對不會是個塌鼻子。
鼻頭小巧,天生的喵唇,稍微抿一下嘴,就像在笑,十分討喜漂亮,也十分陌生的長相。
“你……”
“姐姐!”景年趴在床邊,小小的一團,像隻小貓崽兒一樣。
他仰著頭,眼巴巴看著方錦繡:“你哪裡痛,我們去找醫生,你不要再睡覺瞭,我害怕……”
方錦繡眼神呆滯地看著景年,看著自己搭在被子上的手。
這不是她的手。
她傢境雖然不是特別富裕,但也算小康傢庭,從小沒受過什麼苦,一雙手白皙柔軟皮膚細膩。
不像現在這雙手,雖然膚質緊繃肉眼可見是年輕女孩子的手,也算得上白皙,但手指粗糙,有細碎的小傷口。
才做好的美甲沒瞭,指甲縫裡還有一些黑色的不明物質。
她用力握瞭一下拳頭,指甲掐進手心,疼痛感讓她清醒。
“姐姐,你怎麼瞭?”景年擔心地問。
他撐著床板往上爬,因為腿太短,胳膊也軟乎沒力氣,小肚子墊在床邊,下半身上不去,還往下掉,小青蛙一樣撲騰四肢。
方錦繡下意識扶瞭小孩一把,心情卻沒剛才那麼沉重瞭。
景年借著她的力爬上床,床板雖然窄,但一個瘦弱的少女加一個更加瘦小的幼崽,倒也不顯得擁擠。
“姐姐,你哪裡不舒服?”景年上下看著,小臉皺成一團,擔心的不得瞭。
“我……”方錦繡腦子裡一瞬間轉過瞭許多念頭,她扶住額角,遲疑道:“我哪兒都不舒服,頭……頭也疼。”
她懷疑自己穿越瞭,沒有原身記憶,毫無頭緒。
心裡的慌亂難過沒辦法表現出來,滿心茫然還有恐慌。
她穿越瞭,那……那她爸爸媽媽怎麼辦?再也見不到他們瞭嗎?
想到這裡,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瞭下來。
“姐姐,你怎麼瞭?你怎麼哭瞭?”
方錦繡哭著說:“我想我爸爸媽媽,嗚嗚嗚……”
面對一個還沒她大腿高的小團子,她警惕心並不怎麼強。
然後小團子跟著她一起哭瞭起來:“我也想爸爸媽媽,嗚……我不想待在壞人傢裡……”
姐弟倆抱頭痛哭。
144:……
這個發展,著實是它想象不到的。
它隻是個系統,對方錦繡並不熟悉,甚至景年接收到的記憶它也隻能知道個大概劇情線,具體細節還不如景年清楚。
一起哭瞭一場,壓抑的情緒發泄出去,方錦繡稍微平復瞭一下心情,看著哭成花貓臉的小團子,也多瞭幾分親近。
是個很可愛很乖巧的小崽崽呢。
還長得特別好看,就是太瘦瞭,胖一點兒一定會更好看。
剛才小崽崽哭得那麼傷心,而且這麼久瞭,也沒見兩人的父母傢長出現,說不定就是有什麼原因。
既來之則安之,光哭沒用,她好歹還是個大人呢,得撐起場面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是個年輕姑娘,就是不知道長得怎麼樣。
方錦繡看瞭眼景年,弟弟長這樣,姐姐應該醜不瞭吧。
有個更年幼更需要保護的小崽崽,方錦繡努力振作起來,開始積極面對。
她扶著腦袋,說:“我頭好疼,暈乎乎的,我這是怎麼瞭?”
景年心疼極瞭,努力伸著胳膊想摸她腦袋:“他們說姐姐撞墻瞭,墻那麼硬,頭肯定好痛。”
方錦繡:“……”
所以這姑娘是撞墻出事瞭?太慘瞭吧,她隻在電視中看見別人拿頭磕墻。
她還想多問幾句,響亮的腹鳴聲響起,方錦繡從沒聽見過這麼響的腹鳴聲,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是景年餓瞭。
“姐姐,你也餓瞭嗎?”景年仰著頭問。
方錦繡一愣,劇烈抽搐的腸胃提醒她,肚子咕嚕嚕直響的,其實是她。
不往這方面想還好,註意力一集中,饑餓的感覺越發猛烈,方錦繡捂著肚子縮成一團:“我好餓。”
怎麼會這麼餓,她從小到大都沒感受過這麼強烈的饑餓感,哪怕節食減肥連著半個月每天隻吃一點兒水煮青菜,都沒有這麼餓過,太難受瞭。
景年咬瞭咬唇,從口袋裡掏出剩下的小半塊窩頭
本就不大的窩頭,現在隻剩下手掌心那麼大一塊兒瞭。
“姐姐,給你吃。”景年把自己的寶貝存糧遞瞭出去。
“這是——”
黑黃的一塊不明物,方錦繡原本想問這是什麼,話到嘴邊覺得原身應該認識這種吃食,於是轉瞭話音:“這是……哪兒來的?”
“是蘭花嬸嬸給我的,可好吃瞭。”景年說著,咽瞭咽口水,眼睛還盯著小半塊窩頭,他也好餓哦。
話音剛落,景年肚子也叫瞭起來。
方錦繡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姐弟倆是什麼小可憐,飯都吃不飽。
她不好意思從小孩子嘴裡搶吃食,可她實在太餓瞭,剛才還不覺得,現在眼前一陣陣發暈,已經餓到犯惡心瞭,分分鐘就要暈過去。
姐弟倆這種境地,景年還這麼小,方錦繡可不敢暈。
景年用空著的手拍瞭拍咕咕直響的小肚子,好像這樣就能讓它不叫瞭。
另一隻手努力把窩頭往方錦繡面前舉:“姐姐,你吃,你吃瞭就不餓瞭,我剛才吃過瞭,我不餓的。”
方錦繡鼻子一酸,弟弟怎麼這麼乖這麼可愛啊!
糧食的香氣很微弱,可方錦繡太餓瞭,那點兒香味勾引得她唾液不斷分泌,肚子響得更厲害瞭。
她咽瞭口口水,心虛地接過窩頭:“你放心,以後姐姐肯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呀好呀,我最喜歡吃東西瞭。”景年開心地說。
方錦繡摸瞭摸自傢弟弟頭毛,心都軟瞭,真是個乖崽崽,她表哥傢的小孩兒,七歲瞭還要奶奶哄著吃飯呢。
也顧不得嫌棄是小孩子吃過的,更顧不得臟不臟,她太餓瞭,方錦繡抬手就把小半塊窩頭塞進嘴裡咬瞭一口。
口感不好,很粗糙,可是太香瞭。
這兩者並不沖突,對於吃慣瞭好東西的方錦繡來說,這樣的食物難以入嘴,但是餓到極致的身體卻不斷反饋出積極信息,讓她控制不住的咀嚼,將食物吞入腹中。
那麼小一塊兒窩頭,隻夠方錦繡吃三兩口,不到半分鐘就吃完瞭。
緩過一口氣兒瞭,可是饑餓感並沒有真正解除,她還餓。
“怎麼才能弄到吃的東西?咱們傢一點兒吃的都沒瞭嗎?”沒有記憶,方錦繡隻能求助於幼小的弟弟。
她沒敢問景年名字,哪有姐姐不知道弟弟叫什麼的。
景年要是知道怎麼弄到吃的,也就不會差點兒餓死,差點兒走上碰瓷的不歸路瞭。
他努力想瞭想,握著小拳頭說:“我們傢有吃的,在這麼大——————”
他張開手臂,比瞭很長的一個距離表示真的很大,“缸裡面,有糧食,媽媽舀出來做飯吃。”
“那我們傢糧食呢?”方錦繡連忙追問。
“沒有瞭。”景年撇著嘴巴,不高興道:“被壞奶奶搶走瞭,我看見瞭,她讓大伯和三叔,連我們傢缸一起搬走瞭。”
方錦繡:“……”
好他麼離譜。
“那我們吃什麼啊……”方錦繡喃喃道。
穿越瞭不起啊,穿越瞭連飯都吃不飽差點兒餓死,現在她什麼都不想,隻想吃飽飯。
景年看著好像很虛弱的姐姐,心一橫,挺起小胸脯:“姐姐,你別怕,我要飯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