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不是每個班老師都要盯著,很多班主任會去自己班上看一眼,有的科任老師今天有什麼作業或者任務,也會過去提一嘴。
所以走廊上雖然沒什麼學生,卻有來來往往的老師。
這些老師們從景年身邊走過的時候,總會盯著他看兩眼,很稀奇的模樣。
顯然景年這個眾所周知的好學生被罰到走廊上罰站,讓這些老師很驚奇。
至於他身邊的錢波,直接被忽視瞭。
錢波樂得沒有老師註意他,畢竟罰站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偏偏身邊站瞭個聚光體景年,隻能一起接受老師視線餘光的洗禮。
景年卻淡定得很,有認識的老師看著他,他還夷然自若地跟人傢問好。
再次送走一個打趣景年的老師,錢波無語:“你就一點兒不尷尬啊?”
我們在罰站誒兄弟!
暖烘烘的陽光灑在身上,景年被曬得有些昏昏欲睡,語氣也懶洋洋的:“不尷尬,我還沒罰過站,是很難得的經歷。”
錢波:“……”
我懷疑你在內涵我,但我沒有證據。
“可惜我的方便面瞭。”錢波左右腳來回支著點地,東倒西歪站不直溜。
他問景年:“你說老班會還給我嗎?他不會給我吃瞭吧?”
景年:“……”
他回想瞭一下,錢波那包方便面,好像就剩一點點碎渣瞭吧……
“我覺得錢老師不會貪你那一口方便面。”景年誠懇地說。
錢波無聊地四處看著,倚著墻壁說:“上次塗傑上課吃東西被逮瞭,老班隻讓他在教室裡面罰站。怎麼輪到我們倆,就罰到走廊來瞭。”
他一雙濃眉擰在一起,好像真的很困惑:“你說老班是不是對我們倆有意見?不對,他不可能對你有意見,那就是對我有意見?”
景年無語,他幽幽道:“可能因為塗傑沒有噴他一臉方便面渣吧……”
錢波:“……我不是故意的!”
他怎麼知道老班竟然會從後門進來,太陰險瞭真的。
他剛塞瞭一大口,突然被拍瞭一下後腦勺,他一扭頭,看見老班那張黑臉,沒忍住噴出來,情……情有可原吧……
景年更無奈瞭:“第一次就算瞭,那你也不能噴第二次啊!”
錢波理不直氣也壯:“你還說我,你看見老班一臉方便面,你不也笑瞭嗎?”
他一笑,嘴裡剩下的也噴出去瞭。
景年原本不會被發現的,他吃個方便面都比自己正經,嘴裡咬一點兒,除瞭能看見他腮幫子在動,從表面看,一點兒看不出他在偷吃。
可誰讓他也沒繃住笑呢,他倒是沒噴出來,他嗆住瞭。
這下可好,一抓抓兩個。
兩人都被攆出來罰站。
景年:“……”
“那算瞭,老實罰站吧,咱倆都不冤。”
錢波還有些忿忿,偷吃這種事,隻要沒被發現,那就不是事。
他是太倒黴瞭,不對,是老班太陰瞭。
“你就說吧!”錢波說:“你就說我那方便面香不香!”
景年:“……香。”
錢波一拍手:“這不就對瞭,香就得瞭!”
他嘿嘿笑著,胳膊拐瞭景年一下:“那你下次還吃不?我下次給你帶別的……唉你眼睛咋瞭……你吃不吃啊?”
景年義正言辭地說:“上課吃東西是不正確的行為,我們犯瞭錯,要積極改正,怎麼能錯上加錯呢?”
錢波給他整懵瞭:“你剛才還說……”
景年連忙搶過他的話:“我剛才就說我們應該跟班主任真誠地道個歉,承認錯誤,你不是答應瞭嗎?趕緊的,現在就說!”
說完拉瞭錢波一下,錢波察覺不對,一扭頭——
“哎呀臥槽!”直接原地起跳。
場景重現。
還好這回他嘴裡沒東西。
班主任錢老師黑著臉:“錢波你說什麼?”
錢波哭喪著臉:“我說……我說對不起,老師我錯瞭……”
景年緊跟著一起,也說瞭句“我錯瞭”。
錢老師哼哼瞭兩聲,錢波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瞭。
“下不為例!”最後班主任扔下一句話,走瞭。
錢波長長地出瞭口氣,埋怨道:“老班來瞭,你怎麼不跟我說啊!”
景年翻瞭個白眼:“我給你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瞭。”
好像是哦……
錢波訕訕地笑瞭笑,鬱悶道:“老班怎麼回事,神出鬼沒的,他從哪冒出來的……”
說著探瞭探頭,他剛才面對景年,景年旁邊不遠處是教室門,沒看見老師出來呀!
景年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從後門出來的?”
錢波:“……”
他用力一錘墻:“學校這前後門設計,太不合理瞭!”
景年懶得搭理他瞭,上次你從後門溜出去搶飯,可不是這麼說的。
兩人罰瞭一個早讀的站,一回教室,幾個關系好的同學便湊過來打趣。
錢波皮慣瞭,可是景年挨罰,著實少見。
錢波開朗,被朋友笑話也不在意,一群人嘻嘻哈哈。
還有人模仿他包著一嘴方便面被班主任抓包的窘樣,錢波伸著胳膊過去錘他。
他們打打鬧鬧,景年起身去衛生間,班裡幾個男生勾肩搭背一起出來。
“方景年!”
景年停下腳步,回頭。
叫住他的男生叫梁傢棟,傢裡有兩個小錢,平時在班裡挺嘚瑟,身後總跟著幾個“好朋友”,平時能跟著他混點兒吃的喝的。
梁傢棟今天打扮得非常時髦,五六月的天氣,他穿瞭一身黑夾克。
雖說現在夾克衫正流行,可是這個天氣……看看梁傢棟頭臉上的汗珠就知道瞭。
更離譜的是,學校規定要穿校服,不穿不能進校門,之前景年還看見他穿著校服來著。
所以要麼是帶瞭一件夾克來學校換,下課的時候穿一穿。
要麼是把夾克穿裡面,外面再套一件校服。
不管是哪種,景年都不是很能理解。
梁傢棟把不算長的頭發全部梳到後面,留瞭一個跟年紀、臉型非常不符的大背頭。
為瞭固定住發型,他頭頂抹瞭一層厚厚的發膠,在逐漸炎熱的天氣裡,劣質發膠散發著奇怪的味道。
景年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離他遠瞭一點:“有事嗎?”
“沒事兒!”
梁傢棟笑嘻嘻的:“沒事還不能找你聊聊天嗎?”
“哦。”
景年平靜地應瞭一聲,覺得事有蹊蹺。
他跟梁傢棟也不熟,恰恰相反,因為梁傢棟是那種比較招搖的性格,就喜歡別人捧著他,當人群的焦點。
偏偏景年是個幹坐著什麼都不幹,就穿一身校服就能吸引人眼球的存在,他看景年,總是別別扭扭。
不說有什麼大矛盾,總之關系不融洽是真的。
他態度冷漠,梁傢棟笑容僵瞭僵,上前幾步,想把胳膊搭景年肩膀上。
景年往旁邊一讓,躲開瞭。
梁傢棟臉上的笑有點兒掛不住瞭,他一個小跟班作勢要捋袖子替他出氣,被梁傢棟攔瞭一下。
“幹嘛呢,都是同學,火氣這麼大做什麼。”梁傢棟自覺他這話說得很有大哥風范,笑容又出來瞭。
他招呼景年:“咱們去廁所聊。”
景年:“……”
他是真要去廁所,就跟著一起走瞭。
隻是不太理解,為什麼要去廁所聊天……
不過還沒到廁所,路上梁傢棟就嗶嗶起來瞭:“這都快高考瞭,老班怎麼還讓你出去罰站,這不影響你學習嘛!”
其他幾個跟班也附和起來,他們跟景年關系不好不壞,也確實不明白。
景年這樣的好學生,不是老師的心頭寶嗎?竟然也會罰站?
“還有那個錢波,他就一混子,你看他身邊那群人,沒一個學好的。”
梁傢棟又轉移瞭槍口,噴起錢波來。
“也不知道老班怎麼想的,竟然讓他當你同桌。”梁傢棟好像在替景年打抱不平。
“錢波挺好的。”景年替同桌說瞭句話。
他是真心這麼覺得,錢波人是跳脫瞭點兒,但品行不壞。
高一的時候,景年被學長高年級的混子堵著要錢。
錢波那會兒跟他連話都沒說過兩句,撞見瞭,吱哇亂叫地沖過來——
驚動瞭路過的老師,把那幾個混子嚇走瞭。
後來景年沒提起過,錢波也沒提,好像已經忘瞭。
這個學期座位調整的時候,錢波上一個同桌跟他不知道發生瞭什麼矛盾,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錢波自己不學習還影響他,是一顆老鼠屎,不想跟錢波坐瞭。
當時景年看著,他挺大個兒一個大男生,委屈成瞭一個球,怪可憐的。
於是就跟班主任說,讓錢波跟他坐。
這傢夥是個話嘮,剛坐過來的時候生怕景年也嫌棄他,每天憋著不敢說話,後來熟瞭就放開瞭。
至於老師怎麼放心讓錢波這樣上完高中就離開學校的學生跟第一名坐一起,因為景年跟班主任說,他高考之後要出國留學瞭。
改革開放後,國人逐漸認識到和一些發達國傢的差距,很多人開始盲目崇拜外國,覺得“外國的月亮更圓”。
於是留□□開始瞭,早幾年公費留學是主流。
三年前,國傢開放自費留學,引發瞭一批出國熱,許多傢庭砸鍋賣鐵供孩子出國留學。
有的已經工作瞭,停薪留職也要去。
景年原本就有留學計劃,小時候他要回國的時候,長輩們就給他安排好瞭,他也不排斥。
況且,哥哥現在還在海外的總公司任職,他好久沒見到他瞭,巴不得離他近點兒。
因為學校有申請時間限制,早在去年下半年,景年就已經給心儀的大學遞交瞭申請。
他語言沒問題,學費生活費這些都不用操心,推薦信還沒開口,就拿瞭一大堆。
有傢裡人給寫的,還有舅舅舅媽的朋友幫忙寫的。
申請的幾個學校都拿到瞭offer,他自然選瞭自己最心儀的學校,所有手續已經辦妥。
還留在學校,隻因為想有始有終,參加一次高考,給自己的高中生涯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