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娟憂心忡忡地往回走,心裡一直想著林巍峰跟她說的那件事。
不管是讓她幫忙招待女眷,還是讓景年陪客人傢的小孩兒玩耍,她都覺得很為難。
徐娟清楚,她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懂得也不多。
而跟林巍峰來往的朋友,經濟條件都很好,娶的太太,漂亮又有文化,很多都是名門大小姐,愛好也高雅,什麼插花、歌劇、繪畫,她都不懂,也沒辦法跟人傢聊。
到時候萬一哪裡做得不好,失瞭儀態,她自己丟臉沒關系,她不是很在乎。
早前為瞭掙錢,街角擦過鞋,睡過地下通道,苦頭吃得夠多瞭,丟點臉算什麼。
可是到時候她不光是代表她自己,還是以林巍峰妻子的身份,她丟臉,林巍峰臉上能好看嗎?
倒不是舍不得他丟臉,徐娟把人傢當自己老板瞭,工資待遇特別好的那種,讓老板難堪老板不滿意,多影響她績效啊!
還有她年崽,林巍峰說可人傢小孩兒跟她年崽差不多大,可是年崽膽子小怕生,要是個驕縱的小少爺,欺負她崽可怎麼辦?
徐娟愁死瞭,但是再愁也得面對。
她自己先不說,年崽得好好教教。
徐娟立刻去找景年,崽崽在玩具房玩拼圖,他最近特別喜歡玩兒這個,拼成瞭一個小的,高興壞瞭,又開始拼一個大的。
不過拼圖數量一多,難度就會大大升高,他拼到現在,也就勉強拼出來幾個小塊兒。
徐娟找過去,年崽坐在地上,左右手各拿瞭一塊拼圖,糾結著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媽媽!”看見媽媽,他立刻丟瞭拼圖,爬起來朝著徐娟跑過去,一頭紮進媽媽懷裡。
“年崽在玩什麼?”徐娟牽著他坐下,溫和地問。
“拼圖!”崽崽抓瞭抓小卷毛,有些苦惱:“我不知道放哪裡,媽媽幫我一起拼。”
“可以呀。”徐娟說:“不過媽媽有件事要跟你說,我們說完瞭再拼拼圖好不好?”
“好!”景年一口答應瞭,“媽媽,什麼事呀?是我要去上學瞭嗎?”
之前徐娟就跟他說過,不久之後要送他去上學,年崽這個年紀,隻能去幼兒園瞭。
前幾天徐娟出門,就是去看學校瞭,原本不用她出面,林巍峰的助理就能安排好學校。
但是徐娟想親自看一看,接觸一下學校的老師,所以必須自己去。
幾個備選的學校都去過,徐娟沒有選裡頭條件最好的那個。
那個幼兒園好是好,可是太好瞭,裡面的學生非富即貴,一個班還不到十個小朋友,好幾個老師,老師比傢裡的保姆阿姨還細心,小孩子大吵大鬧不聽話,搶其他同學玩具,還有脾氣不好打人的。
老師特別耐心地勸著哄著,聲音都不會大一點兒,更別說教訓瞭。
就一個勁兒跟小朋友說這樣不對,不可以怎麼怎麼樣,車軲轆話來回說,說多瞭小孩兒覺得煩,一個玩具砸過去,直接砸老師臉上。
徐娟當時就放棄瞭這所學校,她看得出來,老師確實很努力想教好小孩子,也通過一些遊戲什麼的,做過引導。
可是沒用,學生傢裡條件太好瞭,一個班裡總有幾個小孩兒是被傢長寵壞的。
哪怕隻有一個,小孩子太霸道,老師又不能兇不能懲罰,隻能勉強限制住這樣的孩子。
脾氣好的小孩兒遇見這樣的同學,還得受欺負。
徐娟看著一個乖軟的小姑娘被搶走玩具,委屈地憋著嘴哭,就好像看見她年崽被欺負的模樣。
舍不得,學校條件是好,硬件軟件都是頂級的,可是徐娟舍不得也不敢送自傢崽過來讀書。
她沒念過幼兒園,但上過學,她學校的老師,有時候會過於嚴厲,甚至會打學生,但是學生做錯瞭事,他們是能教育他們。
徐娟絕對是個心疼孩子的媽媽,但如果年崽在學校做錯瞭事,隻要老師不動手打人,她覺得老師懲罰一下,批評教育,或者讓孩子罰站罰抄什麼的,都能接受。
後來徐娟跑瞭好幾傢學校,一傢一傢的,在教室外面看這傢怎麼教育孩子。
最後選瞭一傢口碑很好的公立幼兒園,這傢硬件設施稱不上太好,有些建築還比較老舊。
但徐娟在教室外面看瞭好一會兒,孩子們臉上都帶著笑,小朋友們鬧矛盾瞭,老師會認真對待,教給他們對錯,不是哄哄就算瞭。
對於徐娟選瞭這樣一所學校,隨行的林巍峰助理還有點兒詫異,他以為這位太太會選條件最好學費最貴的幾個學校。
這傢公立幼兒園,相比起那些動輒幾萬幾十萬的私立學校,學費稱得上廉價瞭。
徐娟覺得,她不指望自己的孩子能跟大少爺林錦榮那樣,當什麼精英。
她就盼著年崽跟這城裡大部分普通小孩子一樣,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考上一個大學,
找個好工作,坐辦公室,風吹不著雨打不到,公司還給交什麼五險一金。
這個五險一金,是徐娟聽說之後,最羨慕城裡人的東西之一——她以為每個城裡人都有這個,她這種打工的不算城裡人。
當城裡人真好,看病國傢給出一部分錢,老瞭國傢每個月還給發錢,他們農村種地的,最怕的就是老瞭之後,沒人給養老,因為老瞭就沒辦法幹活瞭,不幹活哪有錢,不得活活餓死。
所以她特別希望她年崽能當個城裡人,她攢攢錢,到時候給孩子在城裡買個房。
城裡房價是貴,但林先生對她大方,她手裡的錢不亂花都攢著,回頭把那些珠寶首飾啥的都賣瞭,給她崽買個房子應該是可以的。
徐娟真的是什麼都替年崽想到瞭,她知道的東西不多,見識也不廣,但在盡自己所能,給年崽最好的。
敲定學校之後,徐娟特意回來跟年崽說過。
孩子以前沒上過學,她擔心崽崽會不適應,畢竟之前去幼兒園參觀的時候,看見好些小娃娃,一離開父母,哭得啊,傷心欲絕。
沒想到崽崽不但很淡定地接受瞭,甚至還很期待。
他早就想上學瞭,上學才能好好學習,才能考大學,他要當大學生的!
現在媽媽又拉著他說事情,景年立刻想到瞭上次的談話,一臉高興:“媽媽我要去上學瞭嗎?”
徐娟:“……”
這倒不是,定好的入學日期,是在三天後。
“不是,媽媽要跟你說的是另外一件事。”徐娟說。
景年兩隻手撐著下巴,捧著自己小臉蛋兒,開花一樣,糯糯問:“什麼呀?”
徐娟組織瞭一下語言,說:“明天傢裡要來客人,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到時候年崽陪他玩一會兒好不好。”
景年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害怕地問:“跟一二一樣嗎?”
“一二”指得是雙胞胎,他不肯叫他們哥哥,喊“壞人”被林巍峰聽見瞭不好,雙胞胎現在表面上表現得可好瞭。
叫名字也不合適,崽崽就給他們取瞭個“一二”的代號,非常有小朋友的風格。
他覺得那兩個人長得很像,一個是一,另一個是二,反正知道是指誰就行瞭。
徐娟卡瞭一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也不知道明天要來的那傢小孩兒什麼性格。
也不敢光跟崽崽說好聽話安慰他,否則明天要是個不好相處的小孩兒,欺負年崽怎麼辦?連個準備都沒有。
“媽媽也不知道。”最後徐娟隻能跟孩子說實話:“媽媽沒有見過那個小朋友,但他爸爸是叔叔的朋友,他們來傢裡做客,我們是主人,要招待客人,對不對?”
景年點點頭,是的,這個他知道,傢裡來客人瞭,要把好東西都拿出來給客人吃,奶奶是這樣做的。
那……那他把他的小零食給那個小朋友好瞭,還有他的玩具,也可以給他玩兒。
隻要那個小朋友,不欺負他,他就好好招待他。
徐娟還是擔心,又叮囑瞭一遍:“要是那個小朋友不好,欺負你,你就躲著,跑來找媽媽,不要單獨跟他相處,知道嗎?”
景年繼續點頭,這話他聽著很耳熟瞭,每次媽媽出門都會這麼叮囑他,讓他離“一二”遠一點兒。
不過徐娟這麼一說,景年就有點兒怕瞭。
可是媽媽交代他的事情,他想辦好,崽崽忍著害怕,裝出一副我很行的模樣,拍著小胸脯保證:“媽媽你別擔心,我可會招待客人瞭。”
每次姨姨來他們傢做客,都好高興的。
唉,好想姨姨啊,還有爺爺奶奶。
媽媽說以後會帶他去見爺爺奶奶,不知道以後是什麼時候。
第二天一早,景年被媽媽拉起來洗洗幹凈,帶他去換衣服。
景年自己選瞭一條背帶褲,棕色的,屁股上有個毛茸茸的圓球尾巴,手感特別好,他一直摸一直摸,媽媽就給他換瞭這件衣服。
上面是件白色小毛衣,也是軟軟的手感,穿好一身,配上甜甜的笑,崽崽給人一種暖融融的感覺,一看就很好rua。
為瞭招待客人,林巍峰今天沒去上班,吃過早飯後,就在傢裡等著。
約莫九點多鐘,保姆阿姨去開門,引進來幾個客人。
景年靠在媽媽腿邊,小手攥著媽媽衣角,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在來客中尋找他需要招待的小朋友。
找到瞭!
一共才三個人,景年一眼就看見瞭走在父母中間的男孩兒。
是個小哥哥呢!比他高一個腦袋。
崽崽眨瞭眨眼,幼小的心臟劇烈跳動瞭一下,他下意識摸瞭摸自己胸口,不疼的,就是……就是感覺很奇怪,像是有點兒難過,又有點兒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