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 第 352 章

作者:春山猶枝 字數:3359

景年預料的沒錯,陸景堂知曉那天發生的事情之後,他就被關瞭半個禁閉。

之所以說是半個,因為每隔兩日還要去先生傢讀書,傢裡的騾車將他送去,晚間再接回來,陸景堂還特意跟林先生說過,不能放他出去亂跑。

景年很鬱悶,他哪有亂跑瞭,那天的事情是意外,意外!

陸景堂才不管是不是意外,他隻看結果,結果就是放幼弟出去耍,差點兒把自己耍沒瞭。

景年被在傢關瞭幾日,阿娘帶著兩個姐姐去堂伯傢裡,他也隻能眼巴巴看著,可憐壞瞭。

好在陸景堂說話算話,之前說好帶他出去踏春,幾日後休沐,終於將景年放瞭出來。

景年拎著他的紙鳶,乖乖跟在兄姐身後,他今天要好好表現,爭取早日結束禁閉。

今日踏青采春的不獨景年兄妹幾個,還有陸景堂的好友並他們的女眷傢人,沒有長輩,都是年輕的郎君女娘,基本上就是他們自傢姐妹。

大雍男女大防不如前朝那般苛刻,如他們這般,相熟的青年男女外出同遊尚算常見。

尤其是在京城,風氣開闊,三公主自組瞭一個女子蹴鞠隊,身邊還有女子護衛隊,陸蓉歆羨萬分,視其為偶像。

之前景年和兩個姐姐,也參加過類似的活動,跟兄長同僚、好友傢的女眷並不陌生,甚至陸萍還頗有幾個聊得來的小姐妹。

景年被關在傢中憋瞭幾日,乍一出來,頓覺神清氣爽,渾身舒坦。

其實他偶爾犯懶賴在傢中不願出門,待個十天半月也是有的,但自己待在傢中不願外出,和被關著不能出去,完全是兩種感覺好伐。

今日天高雲闊,微風徐徐,正適合放紙鳶。

景年的紙鳶是他在阿爹和兄姐的幫助下,自己做的。

紙鳶的骨架是阿爹給他紮的,蒙面的燈花紙是阿兄給他買的,燈花紙柔韌,阿兄給他勾瞭輪廓,阿姐幫他剪好。

他也試過自己動手,隻是骨架做得不好,失瞭平衡,紙鳶飛不起來。

景年自己畫瞭圖案,每每踏春放紙鳶,總能看到許多飛燕圖案,今年景年堅持不要飛燕,做瞭個小金魚的紙鳶。

琴棋書畫景年都有在學,隻是年齡小,學的時間短,也沒顯露出如讀書般出色的天賦,在這些方面表現平平。

不過好歹學過,畫一個金魚紙面還是沒問題的,頂多就是畫得不那麼精細。

這又有什麼關系呢?他的紙鳶是要上天的,離那麼遠,別人又看不清楚。

今天天氣實在好,景年的紙鳶輕輕松松便上瞭天,樂得景年牽著線奔來跑去,沒個消停。

陸蓉幫他舉紙鳶,待景年的紙鳶上天後,她提著自己的紙鳶,等景年回來。

紙鳶想放起來,非得人牽著猛跑一氣,來踏春的小女娘們即便想玩兒一玩兒,除非年紀特別小,否則不好拖著長裙這般跑的。

最好是傢裡兄弟或者丫鬟,先將紙鳶放起來,她們牽著線,控著風箏,偶爾慢跑兩步不打緊,姿態好看,也能感受一下放紙鳶的快活。

“陸阿妹,我來幫你放吧。”陸景堂一友人走近,溫聲道。

“多謝張公子。”陸蓉連一句“阿兄”都不願意叫,往後退瞭兩步,毫不猶豫拒絕瞭:“五郎最喜放紙鳶,我等他回來。”

景年遠遠看見,牽著紙鳶跑回來,把他手裡的線塞進陸蓉手裡:“阿姐,你給我牽著,我把你的燕子給你放起來。”

男子摸瞭摸鼻子,訕訕離去。

景年很快將陸蓉的燕子紙鳶也放瞭起來,然後一鼓作氣,又把陸萍的紙鳶也放上天,再把線軸給她們,讓她們牽著玩兒。

陸蓉陸萍平日樂趣有限,放個紙鳶,可比景年高興多瞭。

景年放瞭一會兒跑累瞭,將他的線軸也給瞭陸蓉,讓她一並拿著。

陸景堂見他扯著衣領扇風,將他手拉下來:“當心灌瞭冷風著涼生病。”

他捏著帕子給幼弟擦瞭擦額上的汗,將水囊遞給他:“喝口水。”

同行的人都玩開瞭,景年仰頭灌瞭一氣,解瞭幹渴,一抹嘴,黑亮的眼珠轉悠兩圈,壓低聲音問:“阿兄,你是不是想給阿姐說親啊?”

陸景堂動作一頓:“很明顯?”

此次同行的不光有他關系好的同僚朋友,還邀請瞭一些青年才俊,他考察過覺得適合做妹夫的。

景年猜中瞭,得意得眉飛色舞:“我猜的!”

他借著陸景堂身體遮擋,偷偷指瞭幾個人:“他、他,還有他,都在偷偷看阿姐,還跟阿姐搭話呢。”

陸景堂挑人,自然經過仔細考量,這些人不求傢中有多顯貴,他有夢中經歷,自負不會讓傢人過苦日子。

夢裡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年身居高位手握重權,該享受的都享受過瞭,此生傢人俱在,陸景堂隻想一步一步,踏實往前走,護全傢安寧。

他選出來的這些人,都是人品好性格佳的郎君,隻求阿妹婚後,能過得好。

“阿兄,為什麼這麼著急,不是說待阿姐十八再出嫁嗎?”景年小聲問。

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崽崽瞭,長大瞭的郎君要娶妻,長大瞭的小女娘也要嫁人,大姐姐嫁人的時候,他太小,什麼都不懂,隻知道大姐姐不見瞭。

如今大姐姐和離在傢,景年偷聽見阿娘跟大姐姐談話,大姐姐說她不願再嫁,隻擔心影響阿妹婚事。

他聽得一知半解,似乎是說長姐未嫁,妹妹不好談婚論嫁?

可他長姐,明明已經嫁過瞭。

但是看阿兄替阿姐張羅相親,應當是不影響的。

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著急,景年還想著,再過幾年,他就長大瞭,阿姐出嫁,他可以背她出門。

陸景堂說:“婚姻大事,要籌備的事多瞭去瞭,難不成等阿蓉滿十八,我去抓個郎君回來,現與她成親?”

景年不吭聲瞭,阿兄這個口氣,肯定是心裡煩得很,這時候擾他,可沒好果子吃。

他盤腿坐在陸景堂身側,揪瞭根草在指間來回繞。

長大瞭也不見得都是好事,小時候他以為,阿爹和阿娘,一直都是親人,後來才曉得,他們也是成人後相識,然後成親,結為夫妻,成為一傢人,生下他們兄弟姐妹。

景年有時候會聽阿娘打趣,說他這般愛撒嬌,以後如何追求小女娘,難不成要跟夫人撒嬌?

阿姐說沒關系,年哥兒長得俊,小女娘看瞭會喜歡,靠臉就能將人哄回傢。

那會兒景年還得意呢,覺得阿姐在誇他,現在想想,分明是在諷他。

景年撐著下巴,看著那些不熟悉的郎君走到他阿姐身邊,他阿姐臉上的笑都是僵硬的,說不瞭兩句就分開瞭。

他將自己代入進去,頓時覺得渾身難受,如何都想象不出,怎麼接納一個陌生人成為自己的傢人,像他阿爹阿娘一般,日日相處,夜夜相伴,光想一想就頭皮發麻瞭。

“阿兄……”

景年突然開口:“你會娶妻嗎?”

陸景堂一愣:“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景年苦著小臉:“我不想成婚。”

小小年紀,還梳著童髻,就想著成婚瞭!

陸景堂心裡覺得好笑,但面上並未露出嘲笑質疑的神色,隻問:“為何?”

景年把原因說瞭,陸景堂想瞭想,說:“方才不是問我為何這時候要給阿蓉尋合適的對象嗎?因為不想她嫁給一個陌生人。”

他想,盡他所能,讓阿妹同那些郎君接觸一番,如果彼此有意,可以先訂婚。

成瞭未婚夫妻,便可培養感情,互相磨合,也省得婚後才發現彼此不合,終成怨侶。

“這世間大部分男女,皆是盲婚啞嫁。”

陸景堂徐徐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唯獨不會過問成婚的二人願意與否。”

他夢中曾有一妻,是府學先生傢的女兒,因先生看重他,便將女兒許配給瞭他。

他與那位女娘婚前並未見過面,婚後相敬如賓,也隻是相敬如賓。

後來陸景賢想讓他丟臉,挖出他妻子的閨閣往事,竟早與她表兄私定終身。

隻是她阿爹瞧不上不會讀書,拿瞭傢中銀子做生意“自甘墮落”的外甥,硬是拆散瞭兩人,將女兒許給瞭他。

陸景堂得知消息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難過,他見過所謂生死相托的愛侶,但自己卻沒有體驗過,也不太能理解那種感情。

他問她,要不要和離,他可以寫放妻書。

她拒絕瞭,她求他救她一命,說如果回傢去,定會被父親逼死。

夫妻一場,陸景堂答應瞭她的懇求,兩人便那麼冷冷淡淡的過瞭下去。

她給他生瞭兩個孩子,可能是因為鬱積於心,早早離世。

夢中的一場婚姻,於陸景堂而言並不美好,也無可以言說的地方。

現實中,他一路連中,未曾在府學讀過書,自然也就沒有夢中相識的契機,陸景堂也不打算再經歷一回那般的婚姻。

他自己的婚事如何,尚未想好,不過他是男子,這世道,對男子總歸寬容許多,稍晚幾年,甚至不再成婚娶妻,都是可以解決的問題。

但女子不同,世道對女子苛刻,他傢中有姐妹,隻能替她們多做打算。

景年重重嘆瞭口氣,愁得小臉皺成一團:“那阿姐怎麼辦?”

陸景堂平靜道:“慢慢尋吧,總能尋到合她心意的人。”

隻要他站得夠高,就能撐著多給傢人一些時間。

景年懂瞭,就是在成婚前,先培養感情,這樣就不是跟陌生人成婚瞭。

這麼一算,阿姐都晚瞭!她要是十八出嫁,隻有三年時間瞭!萬一……萬一中途覺得不合適,還得換。

景年推己及人,突生憂慮:“阿兄,我都八歲瞭……”

陸景堂:“嗯?”

景年皺巴著小臉:“你是不是該給我尋個未婚妻瞭……”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