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 第 382 章

作者:春山猶枝 字數:3305

景年從馬車窗探出頭,沖著目送他的雲廷揮瞭揮手,心裡湧起濃濃不舍。

除瞭傢人,他還是第一回對外人有這樣的感覺,以往跟薛忠寶他們出去玩,要回傢的時候,隻覺得盡興。

可剛跟雲廷分別,已經想著下回見面瞭。

來接他的書童松煙輕聲問:“少爺,那是錦鄉侯世子嗎?”

景年抬眼,鄭重道:“你是不是也聽過旁人說他壞話瞭?不許信,不許跟著傳那種話,阿廷……雲世子不是那樣的人。”

松煙訕笑:“小的哪敢。”

景年這才滿意,阿廷承受著世人的誤解,已經夠為難瞭,偏他性子那般清高,也不願同人解釋。

但他身邊的人,可萬萬不能誤會他。

松煙不敢再問雲廷,抽出一個小屜,給景年取出兩包點心:“少爺,您先吃兩口點心,您讀書辛苦瞭,大小姐一早就使人來信叮囑,說咱們一府的爺們兒太粗心,讓咱們點心熱水都備得好好的,您一回來,直接用上。”

景年有雲廷不間斷的投喂,其實不是很饞,不過這會兒確實到吃飯的點兒,拿起一塊點心啃著,咂摸著松煙剛說的話,悶頭笑起來。

他大姐姐分明是借著他敲打阿兄,催阿兄早日娶妻呢。

否則以他阿姐的性子,從不講人不好,何必多加那一句。

松煙見他吃著點心又笑,怕他嗆著,連忙倒瞭茶水捧過去,送的也不是熱茶,泡的似乎是幹菊花和什麼草,味甘清涼。

也是,眼瞅著要進六月瞭,天氣一天熱過一天,涼茶易飲。

景年就著這杯茶把手裡那塊點心吃盡瞭,傢裡的廚子做菜還行,做點心差點兒道行,不如雲廷每日拿來的點心好吃,景年讓他喂刁瞭嘴。

松煙看出他不愛吃這些點心,又給他添瞭些茶水,送上一塊幹凈的熱帕子讓他擦手。

景年擦瞭擦手上的點心沫子,將帕子丟回給松煙,看他笑道:“你這是去哪兒進學瞭?”

松煙是陪他遊學的,處理雜事瑣事十分在行,探路住店都是他安排,若是夜宿野外,生活驅蟲他都能做,還能做簡單的魚籠陷阱,抓兔子捉魚,給他們添菜。

許是因為在外奔波久瞭,顧忌不瞭那麼多,總少幾分細心。

景年自個兒能照顧自己,體諒松煙辛苦,能自己做的事從不叫他,也不叫松煙伺候。

松煙也笑:“少爺您在國子監讀書,小的不能躺傢裡養膘啊,您平日用不上小的,大少爺吩咐小的跟著周爺爺學呢。”

他說的周爺爺,就是府裡的大管傢周放,其實周放如今不過四十來歲,松煙一口一個“爺爺”,明著巴結。

他怎麼能不巴結周放呢?原本像那些世傢子弟,放出去單獨立戶,或者在自傢院的,內事不提,外事一般都是從小陪著的,最得用書童升成管傢。

即便傢裡的長輩賜瞭人,也不如從小一起長大的書童受主人信任。

書童書童,都說是童瞭,還有一輩子當書童的不成。

所以日後熬成管傢,是他們最好的出路。

景年傢裡不一樣,陸傢發傢太短他阿兄竄得太快,別說書童瞭,誰都沒追上他的步伐。

所以周放是陸景堂從外頭找的,松煙也是他給景年找的,這兩人雖說都是從陸景堂手底下出來,但屬實沒什麼交集。

松煙想當管傢,也得有人教,他跟的少爺日後若是頂門立戶瞭,他管不瞭事,大少爺定會另派人過來。

即便不單獨分出去,以景年的年紀,再過個幾年,院子裡的事也該歸他自個兒管,還是一樣的理兒。

所以周放願意帶他,松煙感激的不得瞭,別說叫爺爺瞭,真當爺爺伺候著他也願意。

景年好笑道:“你管他叫爺爺,我管他叫叔,你該管我叫什麼?”

松煙嬉笑道:“少爺您要是樂意,小的也能管您叫叔。”

景年被逗樂瞭,笑斥一句:“瞎說!滾蛋。”

他們在外遊學,算是共患難過的,彼此頗有幾分感情,否則陸景堂也不會百忙之中,還記得讓周管傢帶一帶松煙。

景年哪曉得這中間的道道,他隻知道隻要松煙願意,他要一直留他在身邊的,就跟忠伯之於先生一樣。

不過哪怕不懂,現在想一想也想明白瞭,美滋滋道:“阿兄真好。”

松煙跟著笑,可不是嘛,他傢少爺是攤上一個好兄長,不像他,他傢男娃多,傢裡為瞭給他阿兄娶妻,將他這個不上不下的兒子賣掉瞭。

幸虧遇見瞭大少爺,他相貌還算清秀端正,偷聽到牙人講,原本是打算賣到那些臟地方的,給足瞭他爹娘銀錢,他爹娘哪怕曉得也不在意。

在大少爺手底下待瞭一段時日,調理好身上那些壞毛病,恰好小少爺需要一個書童,他運氣好,被選中瞭。

那會兒小少爺年紀還小,擔心臟瞭他耳朵,松煙隻能同他說,他是逃荒路上,與父母失散瞭。

小少爺心善,還一心想著幫他尋傢人呢。

“我誇阿兄,你傻笑什麼?”景年將點心往松煙面前推瞭推:“我想回傢吃正經飯,你把這個吃瞭吧。”

松煙知道景年是個好性兒的,不愛捉弄他們這些下人,所言皆真心。

他也沒跟景年客氣,拿瞭兩塊兒點心吃下,景年要他喝水,他搖頭說不渴。

少爺讓他吃點心是賞,他再不知好歹的用少爺的杯子喝水,那是昏瞭頭瞭。

松煙吃瞭兩塊兒點心就不吃瞭,將剩下的點心包瞭起來,對景年笑道:“小的晚上餓瞭吃。”

景年點點頭:“我晚上也餓的,你要是不夠吃,晚上多拿幾個饅頭幹餅的,晚間餓瞭吃。”

松煙比他稍大一點兒,差不多的年歲,正是能吃的時候。

松煙點頭,擔心道:“少爺您餓著可怎麼讀書,小的聽說有那監生,每日傢中送飯的,咱們也給您送吧。”

“是得送。”景年說:“下個月早中晚都送,送兩……等我回去再細說。”

他蹭瞭雲廷那麼久的飯,實在不好意思瞭,同他說好,下個月他送半月,雲廷傢裡送半月,他們互相蹭。

要不是雲廷不願意,他可以讓傢裡一直送。

其實上回休沐,陸景堂就準備讓人給他送飯瞭,是景年不好意思才攔著沒讓。

松煙立刻道:“小的給您送!”

他跟的主子是景年,一個月到頭見不到人可怎麼是好。

路上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到傢。

要麼景年不樂意當官呢,都這麼晚瞭,他阿兄還沒回來,聽說這幾日也是忙得很,整日早出晚歸,不見天日的。

景年回傢先洗瞭個澡——在國子監洗澡畢竟不太方便,哪怕他在號舍裡置瞭個澡桶,可水熱嫌燙,水溫正合適,剛泡進去沒一會兒水就涼瞭。

不像在傢裡,能隨時添水。

後來跟雲廷熟瞭,他跟雲廷說清楚,準備在號舍裡置個屏風,平日收著,就洗澡的時候用一用。

然而雲廷比他想的還講究,他要洗澡,雲廷就到屋外頭去,免得他不自在。

景年還能說什麼?隻能說感謝老天爺,在他忍受瞭整整兩年的混蛋室友後,給他送來一個好到沒話說的室友。

禮尚往來,雲廷洗澡的時候,他也在屋外待著,還能順帶幫忙守個門。

兩人是真相處的和諧,什麼事都能有商有量的。

不過泡澡嘛,怎麼的還是自己傢舒服。

景年自幼喜水,舒舒服服多泡瞭一會兒,換上一身清爽道袍,渾身輕快。

他泡完澡出來,陸景堂已經回來瞭,收拾妥當等他一起用飯。

景年一屁股坐到阿兄身邊,笑嘻嘻道:“阿兄,許久未見,你怎麼又俊瞭。”

陸景堂正在給他佈菜,剛夾瞭一筷子景年愛吃的菜放他碗裡,聞言手一抖,好氣又好笑:“哪學的油腔滑調。”

他雖年輕,卻是正正經經的朝廷大員,手握大權,威深勢重,哪個敢在他面前開這種玩笑,也就是一手養大的幼弟瞭。

他放下筷子,上下打量景年:“你倒是……胖瞭?”

上回景年休沐回來,府裡上下都覺得他瘦瞭,這回……

“唉喲……阿兄別別,我都多大瞭!”

景年被兄長捏著腮肉,歪著腦袋嚷嚷。

陸景堂放下手,疑惑道:“你上次回來,不是說會饌堂的膳夫將菜做得那麼難吃,對食物有罪,怎地?國子監換廚子瞭?”

“怎麼可能。”

景年在兄長面前毫不隱藏,嘀嘀咕咕吐槽:“我懷疑是哪個管事的收瞭錢,才招瞭這樣一批膳夫。”

陸景堂:“……國子監祭酒,可是你大師兄。”

“我又沒說是我大師兄!他許是讓人蒙騙瞭,要管那麼多人和事,哪曉得會饌堂飯菜有多難吃……對啊!”

景年一拊掌:“我要找機會,請大師兄在會饌堂吃頓飯。”

他是逃離苦海瞭,還有那麼多的監生呢,若是能改革會饌堂,也算造福後面的學弟們瞭。

陸景堂搖搖頭,想一出是一出的。

他給景年添瞭幾回菜,很快把他的碗裝滿瞭:“吃飯……會饌堂難吃,你是怎麼吃胖的?”

就算年哥兒不挑食吃習慣瞭,也不能吃胖瞭吧,他還不曉得他傢幼弟,不愛吃的隨便吃兩口糊弄一下肚子就行瞭。

景年眼珠子轉瞭轉,試探著說:“那個……就是不久前,我多個新室友,他人可好瞭,我蹭瞭人傢幾頓飯……好吧,是天天蹭……反正他人就是特別特別好……”

他曉得雲廷在外名聲不好,兄長在朝為官,肯定聽說過。

新室友?

陸景堂剛要問是哪個,姓甚名誰,忽然想到不久前聽到的一條消息,瞳孔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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