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 第 398 章

作者:春山猶枝 字數:3313

中暑事件過後,景年雖然小小丟瞭個臉,但因著替同窗監生們謀瞭福利,在監裡反而有瞭點兒奇怪的好人緣。

連帶著,日日與他同進同出的雲廷,似乎也沒那麼讓人畏懼瞭。

本來嘛,雖然聽瞭一些傳言,但雲廷在國子監兩個多月,除瞭幫景年打架那一回,沒跟任何人動過手起過沖突,連句壞話都沒說過誰的。

就是性子冷一些而已,這世上有人天生熱情有人天生冷情,憑什麼去要求一團火安靜,要求一塊冰能溫暖其他人呢?

有些人主動去和景年、雲廷交往,雲廷那頭雖然碰瞭壁,景年卻又結識瞭幾個還不錯的同窗友人。

雖不如與雲廷關系密切,也不似跟衛紹武一般打鬧無礙,但多少有瞭別的朋友。

景年一直記著他“占據阿廷最重要朋友地位”的計劃,每當認識瞭一個新朋友,就對雲廷加倍的好,生怕他因為自己有瞭新朋友就覺得他變心瞭,從而改變心意。

而且沒瞭討人厭的施長文,景年在國子監的日子越發好過。

倒不是說剩下的監生都是好相與的,而是沒誰再敢覺得景年好欺負瞭。

之前施長文動不動陰陽怪氣他,景年都忍下來瞭,旁人還覺得他好欺負,哪曉得他不爆發便罷,惹急瞭,寧願拼著受罰挨板子也要出一口氣。

不說施長文被敲掉的牙齒,想想他被景年揍成豬頭的臉。

噫,兔子急瞭還咬人,景年就是隻鋼牙小白兔。

景年不是愛惹事的性子,旁人不招惹他,他也不會隨便欺負人。

他心中自有一股俠義,碰見傢境清寒,病體支離的學子,會私下掏出銀錢,請可靠嘴嚴的學正、教授轉交。

寒門學子跟他借書,隻要是真心想讀書,且愛惜書本的,他都願意借。

他學業優秀,雖然年紀小,但回回月考旬考,皆名列前茅。

不驕不躁,也驕不起來,有那麼個兄長,學得再好似乎都理所當然,也虧得景年心大想得開,換成陸景賢那樣的性格,恐怕早就因妒生恨瞭。

也不像一些勛貴子弟一樣狗脾氣,說翻臉就翻臉。

恰恰相反,他很開得起玩笑,人也仗義,又不是無腦湊熱鬧。

寒門學子服他,勛貴子弟們也愛找他玩兒,時不時找他出謀劃策。

景年偶爾跟他們湊個熱鬧,大部分時候又覺得他們過於喧囂,還是喜歡拉著雲廷,或共讀或同遊,總有說不盡的趣味。

甚至還偷偷喝過一回酒,景年從傢裡偷偷夾帶來的,不是不能休沐的時候約上雲廷共飲,怎麼說呢,安分久瞭,就是想幹點兒壞事兒。

或許是因為偷喝的酒太香太醉人,又或者是因為景年酒量實在太差,不過三兩杯酒下肚,他便頰飛艷色,兩眼迷離,扒拉著雲廷,一遍一遍念叨,說他才是雲廷最要好的朋友,不可以對別人比對他更好。

酒氣熏蒸,蒸得雲廷都要醉瞭。

他抱著喝醉的景年,一遍一遍承諾,絕不會有人比他更重要,景年說幾遍,他就應幾遍。

懷裡是醉酒撒嬌的心上人,雲廷燒得心頭火熱,有心想做些什麼,但見景年實在醉得徹底,又不忍心冒犯,苦熬一宿,守著喝醉瞭的景年,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誰。

國子監像一個圍墻,雖然困住瞭一些人,但也保護瞭一些不願意被卷進漩渦裡的人。

景年對政治不是很敏感,但也漸漸察覺到,國子監裡的那些隱動。

有人拉幫結派,有人離間挑撥,但有眾位師長壓著,這些隻能算小動靜。

如果說國子監的那些動靜,隻能算微波輕蕩,朝中已稱得上風雲驟起。

景年從兄長、姐夫、雲廷,甚至是衛紹武口中,都提前聽到瞭許許多多的消息,有些消息很快會散播出來,有的會隱下許多關鍵,有的放出來的隻是一道假象。

大皇子遭斥,二皇子五皇子起瞭沖突,三皇子意外受傷,四皇子因一件小事遭聖上斥罵,閉門不出。

七皇子落水,六皇子立刻跟著生瞭病,被他生母圈在宮裡養病。

去歲寵冠一時的羅婕妤突然得瞭失心瘋,聽說是因為謀害皇子,七皇子落水與她脫不開關系。

於是被奪去位份,打入冷宮,八皇子也抱給瞭別的宮妃撫養。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事最不可能是羅婕妤所為,她的兒子是皇上最小的孩子,如今尚在襁褓之中,能不能養大還是兩說,現在就急著除掉其他皇子為八皇子開路,未免太過可笑。

然而事實如何,知道的人閉口不言,不知道的人同樣不敢多說。

每一件事都攪動著許多人不得安寧,這些變動的背後,似乎都意味著,要變天瞭。

但這隻是一個開端。

……

五年後,陸傢。

琉璃院裡,水榭亭中,二人對坐。

一爐火,一壺茶,幾盤果子,倒稱得上悠閑適意。

耳旁笑聲陣陣,院裡的秋千上,錦衣郎君將秋千高高蕩起,又打瞭幾個花式,驚得小丫鬟們心驚肉跳,又不敢吵著他,擔心他摔下來。

一旁的幾個小娃娃一點兒不害怕,反而高興得很,又跳又叫,尖叫聲快把房子給掀翻瞭。

裴止給自己添瞭點兒茶水,搖頭笑道:“年哥兒是真討孩子喜歡,上回我和阿萍閑聊,說以後要給喜娘挑個好郎君,不巧讓喜娘聽見瞭,你猜她怎麼說?”

陸景堂不答反笑:“你也是閑的,喜娘才多大,就開始想這個。”

裴止說:“我這叫未雨綢繆,你沒養過女兒,你懂什麼?不早早替我傢喜娘打算,日後何處去尋尊她護她,又和她處得來的郎君?”

陸景堂垂眸喝茶,他是沒女兒,但他阿姐阿妹,都是他一手操持的婚事,也是操瞭許多心的,能理解一些裴止的心。

裴止還沒忘記剛才那個問題,又問瞭一遍:“你猜喜娘怎麼說?”

陸景堂瞥瞭院子裡跟外甥外甥女玩成一團的幼弟,搖頭笑道:“是不是說要嫁給年哥兒?”

“你怎曉得?”裴止驚訝道:“她也跟你說過?”

“那倒不是。”

陸景堂放下茶杯,淡然道:“如意也這麼說。”

陳如意是陳朔和陸蓉的長女,今年五歲,陳朔這些年一直外任,原本三年前要調回來的,後來又沒成。

他是傢中唯一嫡子,他在外當官,陸蓉應該留在傢中替他侍奉公婆,隻是他阿娘去世的早,景年又是陳紹老丈人的關門小弟子,便幹脆讓陳朔帶著陸蓉一起去赴任。

他是不想兒子,卻掛念未見面的孫子孫女,幾個月前,陸蓉帶著一雙兒女回京,長女陳如意五歲,幼子陳斐才兩歲。

原本三年前就要回來的,臨出發前,陸蓉才發現又有瞭身孕,陳朔在當地駐軍任職,不能隨意離開,夫妻兩個也不敢讓女兒一個人上路,隻能作罷。

裴止看看院子裡,一窩蜂擠在景年腿邊的小娃娃,忍不住打趣:“年哥兒這般討小女娘歡心,怎地還沒討個喜歡的回傢?別是跟你這個兄長學的,我聽說……”

“慎言!”

陸景堂收瞭笑臉,似乎不太願意提這個話題。

裴止聲音壓低兩分:“難不成是真的?皇上也真夠喜歡你們兄弟兩個,之前想將七公主許給年哥兒,現在又……”

陸景堂眉頭緊鎖,這些年他靠著那場夢,避開瞭許多麻煩,卻也遭遇瞭許多夢裡沒有的麻煩。

譬如夢裡,七公主下嫁給瞭陸景賢。

但現實中,此世的陸景賢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七公主瞭,可陸景堂沒想到,七公主竟然會因為他傢年哥兒生得俊,就看上景年。

之前陸景堂完全沒往這方面想,在他心裡,他傢幼弟還是個滿身孩子氣的小郎君,他將七公主和陸景賢放在瞭一齊,壓根沒想到會有這一茬。

其實仔細想想,兩人也不過差瞭兩三歲,七公主受寵,陛下多留她幾年,剛好出嫁。

這種消息當然不會明著傳,陸景堂聽到暗示的時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要不是有……有人幫忙,等到皇上真下瞭旨,再想挽回就難瞭。

裴止覷著他臉色,小心道:“年哥兒跟七公主,實在不合適,但這位可是中宮……倒也不礙你的立場,你若是有意,何不……”

七公主是五皇子胞妹,他這大舅子,不跟任何皇子沾邊,豈會讓唯一的幼弟去娶七公主。

陸景堂冷著臉:“你最近是太閑瞭,幹起拉媒保纖的活來瞭。”

“你以為我願意啊!”

裴止連聲叫苦:“年哥兒都加冠瞭,連個相好的小女娘都沒有,她不好催你,就逮著我催,我到何處去給她尋個好弟媳,年哥兒都不聽我的。”

所以他才想著迂回一下,兩個妻弟,好歹解決一個。

陸景堂朝院中點瞭點:“你瞧瞧,這是能娶妻的樣子嗎?”

裴止扭頭看瞭一眼,幾個小娃兒爭著搶著往他身上爬,景年一隻胳膊上吊著一個小外甥女,帶著她們蕩悠這玩兒呢。

裴止忍俊不禁:“可不是,年哥兒自己還像個小孩兒,娶瞭妻,不知道是他照顧妻子,還是帶著妻子整日遊玩。”

他這麼說,陸景堂又不是很樂意瞭,替幼弟說瞭幾句:“差事辦得還是很利索。”

三年前的那場會試,景年下場參考,會試第一,殿試第一,為新科狀元郎。

試卷揭名後,昭明帝數次惋惜,說可惜景年鄉試未能取中頭名,否則又一個三元及第。

點出兩個三元及第,還是同胞兄弟,史書上都沒記載過這樣的奇事。

不過一門雙狀元,也夠榮耀瞭。

之後景年入翰林院,領翰林院修撰,倒是走瞭他兄長的老路。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