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爆發的兩場戰爭並沒有打垮大雍朝這個歷經百年,似乎已經走進暮年的王朝。
恰恰相反,一位中興之主的出現,給這個王朝重新註入瞭蓬勃的生命力。
宗廷是天生的王者,他生來不知何為退讓低頭,兩族入侵,那便兩線開戰。
宗廷親自掛帥北上出征,自守邊城,將士血戰。
南邊有他一手訓練的海軍,堅船利炮,面對百姓狡詐兇殘的倭寇,在大雍海軍面前不堪一擊。
北擊狄夷,南滅倭寇。
大雍朝付出瞭慘重的代價,但兩處惡鄰被他們打得幾乎斷瞭筋骨,去瞭半條命,躲回草原和大海深處,為大雍年年納貢,換來茍延殘喘的機會。
宗廷的威望一時無兩,之後便是休養生息,他消減賦稅,重農桑,興教育,啟民智,開海路。
短短數年,大雍朝發生瞭巨大的變化,國富而民強,國泰而民安。
這是比陸景堂夢裡還要好的大雍,現實中的宗廷,也比夢中那位帝王多瞭幾絲人情味兒。
夢裡的帝王似乎隻是為瞭完成任務,覺得責任盡到瞭,便毫不猶豫抽身離去。
他更像一尊冰冷的神像,無人可接近,也無人可觸碰,不會因為任何事情動容。
可是現實中,陸景堂看見過宗廷看向景年時溫柔如水的眼神,看見過他對著景年笑得眉眼生輝的模樣。
他也聽幼弟醉酒呢喃,說他的阿廷是天底下最英俊的郎君。
冷漠的帝王在愛人面前,摘下瞭面具,袒露瞭自己的一切過往。
他不再如神一般冰冷,卻被百姓視為大雍的神明。
因此當宗廷要與景年成婚,並未如景年預想一般,遭到強烈的反對。
宗廷是個物質上很寡欲的帝王,他不喜歡修宮殿,也不造奇觀,更沒有其他奢靡的愛好,內庫的錢足夠富裕得供養自己的小夫郎。
唯一大筆的支出,是批給景年修水利的那筆銀子,但那也是用在公事上,為的是治水患,景年不曾貪墨一分。
這樣淡漠無欲的帝王,給瞭他的小夫郎一個無比盛大的婚禮。
尚衣局數百名繡娘花費數月縫制出的禮服,黑紅為底,金鳳騰飛,日月星辰墜於衣擺,幾乎完全參照瞭帝制冕服。
兩人攜手,祭拜天地先祖,此後互為夫夫,生同衾,死同槨。
景年的這一生過得極為平順,幼時雖傢貧,但兄長大才,沒等他長大成人,長兄已經三元及第帶飛瞭全傢乃至全族。
陸景堂如一棵參天大樹,牢牢佇立,風霜雨雪皆被他擋在身外,傷不到傢人分毫。
加冠之前,景年在兄長的守護下,未曾經歷過任何苦難。
加冠後,他的至交好友登基稱帝,而後很快又將好友變成瞭情郎,天底下最大的靠山被景年劃拉到身後。
不懂事的時候一心玩樂,傢人愛人都縱著他,等他親眼目睹瞭苦難,想做一些事,他們也都給予瞭他最大的支持。
比起宗廷身為帝王波瀾壯闊的一生,比起兄長青史留名的才能,景年身上除瞭第一位男後的標簽,還因為那座他修瞭整整十三年的長河堰,在史書上留下瞭濃墨重彩的一筆。
多年以後,當長河兩岸的百姓在安穩的生活中逐漸忘記瞭曾經惶惶不安、流離失所的歲月,唯有那些年邁的老人還記得,他們曾經生活在怎樣的恐懼之中,夢中也不得安穩,害怕一睜眼便是滔天的洪水,傢園破敗,一切又要從頭再來。
不知從哪一年起,長河兩岸百姓傢中,供奉起瞭景年的長生牌,有傢中富裕的鄉民,湊起錢財,立瞭河神廟,裡頭供奉著一個俊俏的郎君,眉眼與他們的王後有三分像。
……
“你還好嗎?”144的數據流,繞著盤膝坐在地上的青年身周轉瞭一圈,小心翼翼地問。
它的宿主一進任務世界就失憶,每次都在任務世界裡完整的走過瞭一生,回到系統空間就會自閉,144已經習慣瞭,但難免還是會擔心。
以前就聽說有宿主因為情感過於沉溺最後瘋掉瞭,被迫解綁瞭系統,喪失瞭宿主的身份。
覺得它的宿主挺好的,是它遇到過的最好相處的宿主,它一點兒都不想跟景年解綁。
“景年,你說句話吧,我真的是你的系統,你要是不懂,我再給你解釋一遍。”
的語氣裡透著一股子心虛,誰讓它摸魚瞭一整個任務世界呢?宿主在做任務,它在打麻將,如今已經將戰場開辟到瞭撲克牌,戰果斐然。
不過它可以對主系統大神發誓,它絕不是故意的!
它是真沒找到合適的時機,那可是個古代世界,它的宿主又沒記憶,還那麼小,它隻能先縮著。
誰知道它傢宿主抱大腿的天賦強到爆,沒等它露臉,宿主就已經被大佬帶飛瞭,任務也早早完成瞭。
那……那它就更沒有出現的必要瞭,它出現能幹啥啊,宿主跟那誰關系鐵得跟什麼似的,144覺得它要是敢出現,景年就敢把它的存在告訴陸景堂和宗廷。
這兩個人144是誰都不敢賭,一個重生大佬,小世界線的主角,另一個明顯不是普通人,跟瞭三個世界瞭,它還說不出來,要是再不明白宗廷身份有異,它就是個傻子。
所以它心安理得地摸魚,順便跟著宿主躺贏瞭一個任務。
摸魚的時候是很爽啦,現在跟宿主重新認識就很尷尬,好歹前兩個任務世界,它和宿主還挺熟悉的,景年也願意信任它。
景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從垂垂老矣到重回青年時期,這確實不像凡間的力量。
而且這裡他雖然沒來過,但莫名有種熟悉感,對於突然出現自稱是他系統的奇怪存在,他也並不覺得恐懼,甚至覺得自己確實應該認識它。
“為什麼隻有我來這裡?”
景年終於開口瞭,“阿廷呢?”
他覺得,不管是阿廷還是兄長,都是比他特殊比他優秀的人,這樣的奇遇落在他身上,讓景年有種落空感。
“因為隻有你是我的宿主。”
老實的不得瞭,在王權社會多年身居高位,景年哪怕平平靜靜地說話,身上也多瞭一股氣勢,讓跟失憶的他不熟悉的144慫瞭起來。
“那位……我不知道他在哪兒。”144說。
它是真不知道,不過它感覺,如果景年繼續做任務,一定還會再遇見宗廷。
這麼想,也這麼說瞭,暗搓搓催促景年開上個世界的結算,同時開始下一個任務。
上個世界絕對百分百完成度,它又能得到一筆不菲的積分,正好前段時間打牌輸瞭不少,可以回回血。
“還能遇見嗎……”
景年喃喃,沒有開口要結算任務。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大氅,沉默良久,忽然開口:“你說這不是我的第一個任務世界,我跟別的宿主不一樣,每個世界都會失憶,我是不是,每個世界都遇見過阿廷?”
一驚,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你回憶起來瞭?!”
說完看見景年瞭然的表情,更驚訝瞭,這回怎麼就能說出口瞭,景年也能聽見瞭?
景年摸瞭摸胸口,他沒告訴144,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身體變得充實瞭。
說,他一開始是一個光球,景年沒有之前的記憶,不知道以前有沒有這樣的經歷,但是這一回,他覺得他的身體好像得到瞭補充。
就像是……像是以前的他是不完整的,但是有一股力量進入到他的身體裡,讓他變得完整、健康。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景年下意識隱瞞瞭下來,他和144並沒有那麼熟悉。
“阿廷也是宿主嗎?”景年問。
據144所說,普通的小世界土著,哪怕輪回也隻會在那一個世界,他遇見阿廷不止一次,所以阿廷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不是。”這個144倒是很確定。
景年又不說話瞭,144提著心,也不敢催他,暗自懊悔,下一個世界怎麼也得多刷刷存在感,現在也太尷尬瞭。
好半晌,景年終於開口:“結算積分,開始下一個世界吧。”
“好嘞!”
歡歡喜喜地開始結算,高興之下嘴賤瞭一句:“你這次怎麼不傷心啊,上回自閉得都不想開始新任務。”
說完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語言系統卸載瞭,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景年笑瞭一下:“因為知道還會遇見他啊!”
他十五歲認識阿廷,二十歲互通心意,二十六歲與阿廷成婚,兩人攜手走過瞭幾十年,白首與共,恩愛如初。
他的一生,沒有什麼遺憾的,知道阿廷在某個地方,等著與他相遇,就沒那麼害怕和難過瞭。
這回輪到144不吭聲瞭,它覺得它像那個路邊的狗,走得好好的被人踹瞭一腳。
景年很快結算瞭任務,這次任務等級是d級,完成度百分之百,評分ss,這個完成度大概是因為景年中瞭狀元。
由於景年再次失憶,獲得積分修正,修正系數為15。
d級任務百分之百完成度的基礎積分是1000,修正為c級2000積分,加上修正後的補償積分,以及雙s的一倍獎勵積分……
看著自己分到的整整一千積分,整個系統都驚呆瞭:“這也太劃算瞭吧!”
有這個補償系數存在,做一個d級任務,比人傢做一個c級賺得還多。
它隻分景年的五分之一,而且還不算獎勵積分,景年這一個任務,狂攬七千積分。
甚至懷疑,景年該不會是主神空間哪個大佬的崽吧?這簡直明目張膽地送積分啊!
不過它跟著沾好處,當然是吃飽擦嘴,悄悄的薅羊毛。
景年卻沒什麼感覺,積分對他而言,隻是一個數字而已。
他給144轉瞭一千積分,因為144說他小時候溺水差點兒淹死那次,給他買瞭個什麼水之心。
雖然景年不記得瞭,他隻記得是阿兄把他從河裡撈出來的。
不過他明明溺過水,卻十分喜水,沒學過戲水,卻能在水裡潛許久,這些跟144說得都對的上。
他想瞭想,又轉瞭五千積分給144。
一愣:“你、你這是幹嘛?”
景年說:“你不是說我每次進任務世界都會失憶嗎?那就麻煩你幫我買需要的東西。”
這個系統似乎很窮的樣子,1000積分就高興得不得瞭,萬一下次遇到他需要的物品,144買不起怎麼辦?
他死瞭不要緊,可是阿廷就等不到他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