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書儀拿出三根香點燃,插進香爐裡,裊裊的香煙在三個牌位前飄蕩,一會兒便散於空氣之中。看著供桌上的三個牌位,沉默無言,她不知道如何勸導或者訓誡這個頑劣的二兒子。
之前軟的硬的,都用過瞭。
回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十四歲少年。脊背挺直,幼稚的臉上帶著玩世不恭,還有一些....倔強。垂眸組織瞭下語言,唐書儀道:
“如果你父親還在,如果我們侯府屹立不倒,你若是想一輩子隻是吃喝玩樂,也沒什麼,畢竟人生是自己的,如何過由自己決定。
但是,侯府現在危機四伏,二皇子和梁傢與我們可謂是不死不休,隻要二皇子登上皇位,我們全傢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你父親去瞭,虎符也跟著不見瞭,皇上疑心重,覺得我們知道虎符的下落,且他忌憚你父親在軍中的威望,正想著如何抓住我們的錯處,還有那些明裡暗裡的敵人....”
唐書儀重重地嘆口氣,“我們侯府雖不能說是如履薄冰吧,但你想要肆意快活,是不太行的。而且,你真的想一生就這樣混混沌沌,在玩樂中度過?”
說完這些話,唐書儀扭頭看跪在地上的蕭玉銘,就見他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眼神中露著危險的光。房間裡安靜瞭一會兒,就聽他聲音低沉地道:“殺瞭他。”
唐書儀沒想到會聽到這三個字,腦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隨口問:“殺瞭誰?”
“二皇子,殺瞭他,我們就少瞭一個危機。”
蕭玉銘的語氣輕松,好似說的不是殺人,而且是個皇子,就好像在說殺一隻雞。唐書儀不由得認真看他。眼前的少年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五官已開始長開,有瞭些棱角。此刻他臉上沒有瞭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殺機。
唐書儀一顆心忽然提到瞭嗓子眼,她忽然想到那本書裡的劇情,作為反派,蕭玉銘的結局自然也不好,好像是犯瞭什麼罪,被...五馬分屍瞭。
想到這裡,她心跳如雷。到底犯瞭什麼罪,會被施以如此重的刑罰?
那本書是用來助眠的,很多時候她聽著聽著就睡著瞭,所以許多情節她不是很清楚。現在,她怎麼都想不起來。難道是蕭玉銘真的殺瞭二皇子?
這個可能性不小。
皇上兒子不少,二皇子在幾個皇子雖不是多優秀,可他有個受寵的貴妃娘啊!一個傢世不顯的女人,能在皇上後宮那種卷的你死我活的地方,拼殺出來,成為皇帝最受寵的貴妃,想想就知道是個多麼厲害的角色。
她的兒子若是被蕭玉銘殺瞭,她讓皇帝對蕭玉銘施以極刑,絕對有可能。
唐書儀現在好想給蕭玉銘上思想品德課和政治課,但明顯這是不可能的。
沉默瞭一會兒,她低聲問,“怎麼殺?”
她語氣認真,好似真的要與蕭玉銘討論如何殺人一樣。
蕭玉銘低頭跪在那裡不語,就聽唐書儀又道:“你拿著刀,沖到二皇子府,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殺瞭他?”
“當然不行,”蕭玉銘出聲反駁,“二皇子府守衛森嚴,我根本就沒辦法持械進去。我們應該這樣....”
蕭玉銘壓低聲音,眼神晶亮地說:“打聽好他什麼時候出行,在他出行的時候,制造意外,然後....”
他抬起手,眼中帶著興奮的光,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唐書儀:“.......”
難道他曾經想過這個問題?
“娘,你覺得這個方法不行嗎?”蕭玉銘見她沉默,又道:“要不就下毒。買通他府裡的人,給他下毒,或者買殺手....”
“停。”唐書儀趕忙制止,然後低聲說:“刺殺二皇子,一個不好我們全傢都得玩完。你不能輕舉妄動,知道嗎?”
蕭玉銘又恢復瞭吊兒郎當的樣子,“哦,我知道,所以我到現在都沒有動手。”
現在沒有動手?這是以後要動手?
唐書儀抖著手指,指著他說:“再警告你一次,絕對不能私自對二皇子下手。”
“娘,你也想殺瞭二皇子吧?我聽你的調遣。”蕭玉銘道。
唐書儀:“...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殺二皇子?”
蕭玉銘:“您剛才不是說不讓我私自殺他嗎?那也就是說,您有決策。”
唐書儀覺得自己要被他帶歪瞭,頭一時有些大。她快步在房間裡踱瞭一圈步,等大腦清醒一些瞭,回到蕭玉銘跟前,蹲下身子,一字一句地跟他說:
“任何事情隻要做瞭,都會有痕跡,別心存僥幸。你要是動手殺二皇子,萬一事情暴露,後果是你能抗得住,還是我能?”
蕭玉銘聽瞭他的話,沉默瞭好一會兒才說:“娘,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能力,我不會動手的。等以後我有瞭殺他的能力瞭再說。”
唐書儀絕對相信,這貨之前肯定有過殺二皇子的念頭。現在強硬地阻止不是明智之舉,他正是叛逆的時候,越強硬阻止,說不定他真會去幹。到時候他真的把二皇子殺瞭怎麼辦?
二皇子死不死地跟她沒有關系,但不能是蕭玉銘殺的。現在他們一傢,可頂不住皇帝喪子的怒火。
“是,二皇子與我們有仇怨,他絕對不能當上皇帝。”唐書儀蹲著身子,壓低聲音說:“不能讓他當上皇帝方法多得是,而且不願意他當皇帝的,又不止我們,沒有必要用最笨最危險的方法,那是魯莽。”
見他抿著唇,目光若有所思,覺得他把話聽進去瞭,唐書儀又道:“你十四瞭,雖然...已經是大人瞭,但經歷的事情還少,手段計謀也捉襟見肘。有些事情,你覺得簡單但做起來並不容易。像你逃個學都能被同窗舉報,還能引發混戰,最後被退學,更何況殺人那麼大的事情。”
聽到自己被退學,蕭玉銘也沒有多少羞恥感,他咧嘴笑道:“娘,我知道瞭。我也就是說說,不會真的動手的。”
唐書儀見他笑得人畜無害的樣子,心不知怎麼就又一顫。默默地吸口氣,她道:“你知道就好。”
“娘,你要罰我跪多長時間?”蕭玉銘咧嘴笑著問。
唐書儀再次刷新瞭對這個二兒子的認知,這是一個危險的滾刀肉。她站起身,道:“你以後不用去書院讀書瞭,以後的路要怎麼走?你想明白瞭就能出祠堂。”
“娘,我現在就想明白瞭。”蕭玉銘動瞭動膝蓋道。上次被關在書房,不用下跪,還可以躺在小榻上睡覺。這一次,可是要跪著,他想馬上出去。
唐書儀冷哼一聲,“不,你沒有想明白,跪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