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

作者:優秀的元寶 字數:3259

沈舒先去找瞭沈麻子,讓他給顧懷瑾送飯,又去找沈有志,沈有志在地裡。

他穿著短袖的葛衣,腰間系著一根黑色的佈帶,發髻也被黑色的佈帶束得整整齊齊;較別人,沈有志更顯成熟精壯,胳膊小臂均是鼓起的肌肉,幾條青筋在他的肌肉上交錯縱橫,襯得他孔武有力,難怪村裡的寡婦屬意他。

沈舒站在窄小不平的梗路邊,隔空喊他:“有志哥。”

沈有志聽到呼喚,放下手中的鋤頭,沿著菜地的路縫,朝他走瞭過來:“村長,你找我?”

沈舒點瞭點頭,含笑道:“有關小萁……”

然後,隨意在路邊找個地方坐瞭下來,跟沈有志長聊。

沈有志起初還表現得沉著,後面聽沈舒要他回歸傢庭,臉色一變,皮笑肉不笑道:

“村長,你想給村子裡做點事兒這個心是好的,管天管地我有志也不說半個字,但是村長你想把你這手伸到我傢裡來怕是不成,這事兒你恁是跟誰說,我都有理。”

沈舒問:“那小萁怎麼辦?他還那麼小,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

沈有志眼裡閃過一抹嫌惡,“不是還有青蛾?老子娶她回來,可不是為瞭讓她光吃飯不幹活的,連個孩子都帶不好,我看村長更應該去訓她吧?”

沈舒連忙解釋:“我沒有訓有志哥的意思,隻是小萁年紀小,需要人多關心,這才來找有志哥談。”

沈有志一臉無動於衷。

在他看來,沈青蛾生的孩子根本不能算是他的孩子,鬼知道他天天不著傢,沈青蛾有沒有跟人廝混?

且那孩子又天生不愛說話,不會像別的孩子一樣軟糯糯的叫他爹,他對那孩子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是以他一直認為,這些年他肯辛苦種地給他娘倆一點口糧,已是瞭不得。

而後,無論沈舒說什麼,他都是油鹽不進。

哎。

見到沈有志這個模樣,沈舒也是無奈,正如沈有志所說,這是傢事,他隻能勸誡不能強逼,沈有志實在不想回傢,他總不能天天派人去逮他。

隨後,沈舒提出告辭,接著他去找沈青蛾,準備從沈青蛾身上入手,難得沈青蛾今日沒有上牌桌,而是在傢裡。

然而她的臉被人打得鼻青眼腫,到處青一塊紫一塊,又是血痂又是淤痕,沈舒離她近瞭才發現,她的交領裡還隱秘的露出小半圈勒痕,顯然是被沈有志狠狠掐過脖。

這……

沈舒蹙起眉尖,臉色很不好看,沈有志竟然對她下這麼重的手?!

見到沈舒,沈青蛾偏過頭,用刻意沒梳上去的散發遮擋被打得更嚴重的半邊面龐,期期艾艾的問:“村長,你怎麼來瞭?”

沈舒喊瞭一聲“青蛾嫂”,方沉聲問:“嫂嫂,你的臉上過藥麼?”

沈青蛾愈發急著抬袖掩面,欲蓋彌彰的辯解:“沒、沒事,不小心摔的,村長昨天真是謝謝你瞭。”

沈舒顧慮沈青蛾的心情,遲疑片刻,改口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改日再來吧。”

“沒關系!”沈青蛾連忙去攔沈舒,“是、是因為小萁麼?他今天中午沒回來吃飯,順子說是村長你把他留堂瞭。”

順子也是村學堂的學生,跟沈青蛾是鄰居。

於是,沈舒想瞭想,直接開口:“嫂嫂,你要不要同有志哥和離,好好帶著小萁單過,到年中我劃塊地給你。”

沈青蛾忽然一愣,整個人都呆住瞭,她目光顫抖,甚至以為沈舒在說笑,直勾勾的望瞭沈舒好一會兒。

沈舒再一次重復自己的話,好叫她聽清,沈青蛾驀地哭瞭,她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眨眼爬滿淚水,回身跑到臥房哭得傷心。

沈舒不好跟進去,站在門簾外,靜靜等著。

過瞭好一會兒,沈青蛾從臥房裡出來,紅腫著眼,對沈舒搖頭一笑:“村長,你回去吧,我和離不瞭。”

“為什麼?”

“自古村裡的地隻有男丁才能分得,你把地分給我一個女人怎麼跟村裡人交代?況且……”沈青蛾眼裡是無盡悲哀,“我沒有娘傢,隻有舅傢,舅傢人知道瞭肯定會笑話我。還有,咱們村的人最看重名聲,若真和離,我們孤兒寡母隻會在村子裡受盡欺凌,得瞭地也保不住。”

那些沒良心的殺千刀會想盡辦法把她手上的地弄走,不說別人,舅傢的人說不定就會千裡迢迢從外村趕來摻合一把,她就好像是那被人扔在路邊的肥肉,招來一堆蒼蠅。

沈舒想瞭想,這些的確成個問題,但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無妨,嫂嫂,你且等我好好思量,我會給你想個穩妥的辦法。”

沈舒心說,隻要沈青蛾有心和離,他一定會成全她的。

沈有志著實太不靠譜瞭些,不能把孩子和女人交到他手上。

許下這個承諾,沈舒便離開瞭。

*

受沈青蛾所托,沈舒把沈小萁接到身邊照顧瞭一段時間,他發現沈小萁並非真的自閉癥,隻是表達方式異於常人而已。

譬如,他不會因為喜歡你就跟別的孩子一樣跑到你懷裡來撒嬌,但他會偷偷的撿一朵小花或是一塊好看的石頭,放在你的枕頭底下,還會試圖給你折一些自己見過的手工。

於是,沈舒經常感覺到自己的決明子枕頭底下有異物,掀開一看,或是不成形的雜草,或是形狀怪異的石頭。

沈舒很無奈,不得不把這些從枕頭底下拿出來,然而他第一次把雜草扔掉的時候,沈小萁站在墻角邊上,黑不溜丟的大眼睛盯著他的動作,兩顆葡萄似的黑眼珠裡流露出瞭失落的情緒,兩隻小手揪著衣擺,小腳在地上一磨一磨。

他哭倒是沒哭,隻是看上去傷心極瞭,沈舒不得不把地上的雜草撿起來,編成草螞蚱逗他玩,沈小萁捏著草螞蚱的腿腿,朝他露出瞭求知欲極強的表情。

自此以後,沈舒床頭匣子裡的草螞蚱越來越多,都是沈小萁放進去的,偶爾也會摘些小野花放裡頭。

很快,沈舒便想通,沈青蛾不敢和離的根由在於社會對女人的壓迫,哪怕他明個兒強行令沈青蛾和沈有志和離,沈青蛾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也未必過得好。

好在表姑鄧氏說,沈有志因為常年跟寡婦廝混不著傢,沈青蛾短期內沒有生命危險。

如果能培養好沈小萁,讓他成為年紀最小的秀才呢……沈舒大膽設想,這個朝代的鄉試是沒有年齡限制的。

介時,他以獎勵的名義給沈小萁分地,再幫他們母子倆造個居所,料想沈小萁有功名在身,他的地兒誰都不敢侵占,而沈青蛾養育著狀元之才,即便和離也沒人敢再嚼她的舌根子。

“小萁,夫子給你加課吧?”

沈小萁雖不解,但點頭。

與此同時——

平梁山,黃巖山洞。

沈麻子吃完瞭飯,就讓媳婦兒許氏額外炒瞭些好菜,上山送給顧懷瑾。

許氏溫柔撫慰沈麻子:“郎君,你且去,說話小心點。”

沈麻子心說自己哪兒敢不小心,出門前執意要跟許氏多多溫存,生怕去瞭就回不來瞭。

他邁著兩條腿,磨磨蹭蹭往山上爬,半個時辰的路程硬是走瞭半個多時辰。

待他來到洞口,又是磨磨蹭蹭躊躇不前,哪想他隻是在洞口踱瞭幾步,裡面的人就有些不耐煩的吩咐:“進來。”

顧懷瑾的耳力自是極好,能夠輕易分辨出人的腳步,沈舒走路輕盈,踩在地上不大出響,沈麻子走路就跟提不起來似的,腳後跟在地上一直磨。

果不其然,進到洞裡的人是沈麻子,顧懷瑾劍眉微凝,有些不悅,沉聲問:“他呢?”

沈麻子內心一片哭嚎,忍著恐懼和緊張,磕磕絆絆答:“昨……昨個兒村裡有個孩子跑……跑丟瞭,村……村長連夜領人找孩子,今天怕是不……不想動瞭。”

說實話,沈麻子更懷疑是沈舒送瞭幾天實在送不下去瞭,所以又把這活兒拋給瞭他。

顧懷瑾冷冷審視的看瞭他一眼,從他臉上的表情判斷他說話內容的真假,片刻終於松開瞭眉頭,不溫不火道:“哦,他這麼辛苦?”

“村……村長嘛,難免有些辛苦。”沈麻子強行幹笑,“他還是村學堂的夫子。”

顧懷瑾想,怨不得沈舒身上有股不驕不躁令人如沐春風的氣息,原是山村裡的金鳳凰,能識文斷字,便笑瞭。

他一笑,讓沈麻子瑟瑟發抖,打從心裡覺得這是嗜血的笑容、不詳的笑容,誰知顧懷瑾閉上瞭眼,冷峻不禁的問:“我身上原有一枚令牌,一半金制一半玉制,你可曾見過?”

那枚令牌乃是他身份的佐證,更是號令部下的信物,如今他困在這窮鄉僻壤之中,不知前方戰事如何,須得將那枚令牌找回來,將部下召來。

沈麻子頓時錯愕。

令牌?

他沒見過什麼令牌啊?!

沈麻子撓著腦袋,努力想瞭想,突然靈光一閃,飛快答:“大人,你的令牌我沒見過,但村長見過。”

顧懷瑾霍然睜眼,“在哪兒?”

沈麻子被這鋒利的目光懾得往後一退,咽瞭咽口水,“村長他扔瞭……”

顧懷瑾亦怔住,他微微瞇起狹長的鳳眸,在沈麻子臉上打轉,片刻挑起一隻眉毛,輕笑道:“哦?你們村長識得我的身份?”

沈麻子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不妙,秉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他眼睛一閉,大聲囔囔,“我們村長說你是被官府通緝的土匪,救瞭死全村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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