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輕聲道：“陛下隻是重情重義。”
溫欣扯瞭扯唇瓣，笑得很勉強，“母皇很愛父君，所以厚待梁傢，朕也一直當梁傢是至親，可直到如今，朕才知道，一直都是朕一廂情願罷瞭。”
攝政王有些沉默。
他一直都想讓小女帝看清梁傢的真面目，但真相總是傷人……
這是她早晚該面對的，攝政王心裡這麼想著，卻抑制不住對她的心疼。
溫欣垂下眼簾，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絲苦澀和自嘲，“朕知道殿下很不解為何重傷醒來後，朕會突然性情大變。”
攝政王緩聲道：“如果陛下不想說，可以不說的。”
她做什麼，他都信，也心甘情願為她保駕護航。
溫欣搖頭，“朕做瞭個夢，夢到梁傢勾結外敵，害死瞭殿下，覆滅瞭鳳元的江山，夢到一群被梁傢害死的無辜亡魂向朕索命，質問朕為什麼要包容梁氏作惡……朕不配為君！”
“陛下！”
攝政王突然握住她的雙手，單膝跪在她面前，“隻是噩夢，不是真的。”
小女帝搖著頭，眼淚一顆顆砸落在他的手背，“是真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些年，如果不是我放縱梁氏，處處護著他們，他們又怎麼敢魚肉百姓，殘害無辜？”
“陛下無錯！”
攝政王沉聲地開口，每一個字都砸在小女帝的心上。
“梁氏作惡，是他們利欲熏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是天下主宰，所有人隻能臣服在您的腳下，無關對錯。”
“若有偏差，微臣便是您手中的利劍，為您所向披靡，掃清一切障礙。”
溫欣睜著水霧朦朧的眸子，愣愣地看著眼前人。
“殿下，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攝政王斂眸，“微臣是您的臣子。”
小女帝聲音有些縹緲，“那殿下會永遠陪著朕嗎？”
皇宮冰冷，皇權黑暗，你會一直陪著我在旋渦的中心嗎？
她身為帝王，是沒有退路的。
不是君臨天下，便是死！
攝政王心跳驟快，一字一句如宣誓，“微臣會一直保護您。”
隻是保護嗎？
罷瞭，至少得到他的承諾呢，慢慢來。
溫欣回握住他的手，“朕會記得殿下說的話。”
攝政王眸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小女帝的手很小，他能輕易包裹在手心，又軟又暖。
像是她的人，那麼尊貴，又那般脆弱，他隻需要張開羽翼，就能輕易將她禁錮在懷裡，讓她永遠也飛不出去……
攝政王呼吸一窒，眼底壓著黑暗濃稠的情緒，觸電般想要抽開手，卻又看到她眼尾的濕潤，隻能將某些大逆不道的思緒死死封印住。
不可以的！
他沒資格……
溫欣也懂分寸，免得把這位攝政王殿下徹底給嚇跑瞭，那虧的還不是她？
她自然地放開他的手，繼續說：“朕這些日子來，都在想梁傢的事情，朕也不想相信父君的傢族會是如此骯臟，可越是回憶，越是觸目驚心。”
“而當日梁無眉把朕推向刺客的刀子時那樣惡意的目光，今日姑姑句句都在算計朕，叫朕心裡最後一絲僥幸都沒有瞭。”
她與他四目相對，緩緩道：“殿下，梁傢的野心是朕和母皇喂養出來的，也理應由朕來斬斷。”
攝政王鳳眸深深，抬手拜下，“微臣明白瞭。”
小女帝扶起他，眉眼彎瞭彎，笑容純粹明媚，“謝謝你，殿下，”無理由地支持著她，包容著她。
攝政王眸中隱忍地劃過一縷柔色，“不過，陛下往後不可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瞭。”
小女帝心虛地揪著自己的裙擺，“知道瞭。”
她就裝個暈嘛，也沒什麼大不瞭的吧？
當然，小陛下不敢說，說瞭，攝政王殿下絕對要板著臉跟她講一天的大道理。
溫欣的小身板哆嗦一下，這簡直比唐僧念經還嚇人。
她是想跟攝政王殿下多相處，好好培養感情，但不是要個嚴厲念叨的教導主任啊！
……
小女帝被梁丞相給氣暈這事很快就鬧得京城上下皆知，攝政王也不好拆小陛下的臺，隻能順著她的意思來佈局。
當日，禦林軍就把梁傢給圍瞭。
這讓認為是攝政王借題發揮要除掉梁傢的百官有點驚疑不定。
禦林軍，那是陛下的親兵，隻有陛下能下旨調動。
所以，圍瞭梁傢是陛下的意思，不是攝政王？
啊這……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呢？
要知道這些年梁傢能在京城作威作福，仰仗的都是女帝的恩寵。
隻不過前些日子，陛下不是還趁著攝政王在外，又似幫梁傢掌控瞭漕運的肥差，又封瞭梁無眉的爵位嗎？
怎麼受個傷，陛下忽然間就要跟梁傢鬧翻瞭嗎？
正當京城很多官員權貴都摸不到腦袋的時候，禦史們彈劾梁傢的奏折如雪花一樣飛向禦書房。
更有小道消息傳出來，陛下這一次會出宮遇刺，都是梁無眉教唆的，而且，她還推陛下去擋刀呢！
文武百官虎須一震：梁無眉牛逼！梁傢牛逼！
這踏馬的，梁傢是覺得腦袋待在脖子上很不刑，所以都想試試腦袋搬傢是什麼刺激體驗嗎？
還是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太好，都讓梁傢忘瞭自己姓甚名誰，以為他們才是這鳳元的主人呢？
傻逼嗎？
又有小道消息說梁丞相對此事不但不悔改，還跑到陛下面前瞎逼逼，不僅挑撥她和攝政王的關系，還拿先皇夫說事。
百官：“……”
梁傢果然真傻逼瞭。
找死都是拍著馬地找！
不過，這什麼小道消息？
分明是宮裡故意放出來的啊！
當他們跟梁傢一樣傻呢？
嘖嘖，這梁傢，要完嘍！
放個鞭炮慶祝一下。
梁傢：“……”
果然沒幾天，梁傢的罪名就一樁樁被傳出來，京城上下從震驚唾罵到麻木。
天下的壞事還有梁傢不敢做的嗎？
那些罪名特麼都能死幾回瞭？
隨即震怒的女帝傳召百官入朝凰殿。
小女帝高坐在鳳椅上，兩旁女官掌扇隨侍左右，威儀萬千。
攝政王坐在下首，氣勢凜然，如拱衛帝王最鋒利嗜血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