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遂來到伏壽身旁。
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張遂深呼吸瞭口氣。
他多少有些理解對方的緊張。
如果是在盛世,她這身份肯定務必尊崇。
可在東漢末年這等亂世,她這身份和其他女人也沒有太大區別。
如果她身後的傢族足夠給力。
就像董貴人身後站著的國丈董承一般。
那她地位就要比其他人高很多。
但是,她的身後站著的偏偏是國丈伏完。
國丈伏完是個隻會抱怨的老頭子。
想到在野王縣時,伏壽說的話,張遂心裡頗有些同情道:“上馬車,我送你去軍營休息。”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但是,我在這,就不會讓人出手。”
說完,張遂伸出手道:“上去吧!”
幾個虎賁衛忙轉過身,看向別處。
伏壽這才抬起頭,看瞭一眼張遂。
府邸昏暗的火光照射過來,灑落在張遂的臉上,給張遂的臉披上一層朦朧的色彩。
伏壽微微有些失神。
她想到瞭那晚兩人旖旎的一幕。
伏壽咬瞭下嘴唇,還是顫巍巍地伸出手,搭在張遂的手腕上,拽著他的袖子,費力地爬上車轅。
張遂看著伏壽進入車廂,這才道:“你在這裡稍微等一會兒,我再繼續檢查下,確保沒有遺漏人。”
說完,不待伏壽答應,快步折回府衙。
伏壽掀開馬車帷幕,遠遠地看著張遂進入府衙大廳,眼淚突然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那個晚上,自己還一口一個要復仇,還說什麼天亮之後,天各一方。
可現在,才發現,自己終究是個婦道人傢。
想要復仇,何其艱難?
別說董承瞭。
就是那幾個踹自己下船的虎賁衛,也做不到。
不,甚至是自己的父親,都做不到。
想到父親那封信。
想到父親偶爾從自己身邊過,都不待看自己這個女兒一眼,伏壽突然自嘲地地笑出生來。
在入宮以前,她一直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父母都身份尊貴。
父親是侍中。
母親是桓帝之女,貴不可言的陽安公主。
可如今天下紛亂,自己身份尊貴的父親,連自己一個皇後都不敢保護。
自己那九五至尊的夫君,堂堂一國天子,任由自己這個正妻被各種欺辱。
長這麼大,自己才第一次體會到被人呵護的感覺。
沒想到,呵護自己的人,卻是一個原本和自己毫無關系的男人。
伏壽袖子裡的小手緊握著。
頭一次,她無比羨慕其他女人。
如果自己沒有皇後身份。
如果自己不是父親的女兒。
如果自己隻是個普通大臣的女兒。
興許,能夠和他走到一起。
但是,都隻是如果而已。
現實擺在眼前。
哪怕自己會追隨天子,不受他任何正眼,追逐他而死,自己也隻能認命。
張遂最終檢查瞭一遍府衙,確認該走的人都要走,他這才向府衙還留下來的下人要瞭一四個鹵鴨腿,提著離開。
沒錯,在東漢末年這個時代,已經有各種鹵制品。
隻是,這些鹵制品不是普通人能夠吃得起的。
都是世傢大族子弟才有資格享受。
張遂策馬來到外面。
沒有想到,司馬懿和張春華趕瞭過來。
見到張遂提著鴨腿出來,司馬懿好奇道:“兄長,你給誰的?”
張遂朝馬車努瞭努嘴道:“皇後。”
司馬懿和張春華互相對視瞭一眼。
張春華嘆息瞭口氣,低聲道:“沒想到堂堂一國之母,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張遂將鴨腿放在馬車車廂帷幕外面道:“皇後,我找瞭四個鹵鴨腿,你先吃,我們準備出城瞭。”
說完,這才退瞭開去,讓虎賁衛簇擁著離開。
張遂和司馬懿、張春華則策馬在馬車旁邊。
伏壽躲在車廂裡,拿起鴨腿,一邊啃著,一邊眼淚如豆大的珠子滾瞭下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飯瞭。河東郡郡守王邑這些文臣武將,也根本不在乎她們。
確切地說,連官員都不怎麼在乎,更別說她們這些妃嬪瞭。
雖然她極力壓制著,但是,張遂、司馬懿和張春華還是能夠聽到馬車車廂裡傳來的時斷時續的嗚咽聲。
司馬懿和張春華都不知道說什麼。
他們生長在司馬傢,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受。
張遂原本還想問司馬懿和張春華怎麼過來瞭。
此刻,聽著裡面極力壓制的嗚咽聲,張遂還是忍不住策馬到馬車車廂的窗戶邊道:“皇後無需傷心。”
“這次南下之後會結束顛簸流離之苦。”
“一切苦難即將過去。”
按照歷史,曹操這次勤王,會帶著天子和皇後伏壽等人去許都。
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天子和皇後伏壽都不會出事。
6◇9◇書◇吧
至少,吃喝方面不成問題。
至於伏壽最後被牽連幽禁至死,張遂也有瞭一個計策。
再見到曹操之後,要對曹操施展。
對付曹操明顯不可能。
但是,曹操在這個計策上,至少不會像歷史一般將伏壽給幽禁至死的地步。
伏壽聽張遂這麼一說,哭聲這才停止。
張遂沒有再說話。
一行人徑直到瞭城外的營地。
天子劉協、文武百官、妃嬪都被李儒安排妥當。
李儒將皇後伏壽安排在天子劉協營帳的旁邊。
一直到皇後伏壽回來,不管是天子劉協,還是國丈伏完,都沒有人過來詢問。
倒是司馬防帶著一幫世傢大族的傢族長過來給伏壽請安。
張遂親自帶著二十幾個騎兵,坐鎮天子劉協和皇後伏壽的營帳外,防止突發變故。
司馬懿和張春華都在張遂身邊。
司馬防等人從皇後伏壽的營帳出來。
司馬懿和張春華迎上去。
張春華低聲道:“伯父,皇後怎麼樣瞭?”
司馬防示意其他各個世傢大族的傢族長去休息,他則湊到張遂、司馬懿和張春華身邊,低聲嘆息道:“還能怎樣?”
“皇後和春華你一般年紀,卻一路遭受如此顛簸。”
“我剛才悄悄看瞭下,都瘦脫相瞭。”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國丈伏完為何都不來看一下?”
“這要是我女兒,不管她是皇後還是誰,我都絕對不會讓她這般淒苦的。”
“古語有雲,可憐天下父母心。”
“可真的,我也見到過太多,膽小怕事,不把女兒當人看的。”
“至於天子,哎~”
“我之前就得到消息,皇後甚至沒有和天子有過肌膚之親。”
“天子也根本沒有把精力放在她身上。”
“之前弘農港渡河,皇後被國丈董承安排的虎賁衛踹下船,天子知道後,都不敢吭聲。”
張春華蹙眉道:“董承為何要安排虎賁衛踹皇後下船?”
司馬防嘆息道:“還能為甚?”
“當然是因為她是皇後啊!”
“她的名頭擺在那裡,哪怕大傢再不尊重她,平日裡也不能害死她。”
“但是,混亂之中,那就難說瞭。”
司馬防看瞭一眼張遂,訕訕道:“天子來到安邑縣這些時日,從國丈董承開始,很多官員都逼迫天子封官。”
“這次南下回洛陽,一個道理。”
“這些人,都妄想著將天子變為傀儡,挾天子以令諸侯。”
“尤其是董承,他曾經是董卓麾下大將。”
“皇後一死,他女兒貴為貴人,後宮第一人,他對付天子更容易。”
司馬懿突然冷冷道:“我以為,曹操也不會有好主意。”
看向張遂,司馬懿道:“兄長,我以為,還不如你帶領天子入駐洛陽呢!”
張遂:“.”
司馬防嚇瞭一跳,忙用手敲瞭下司馬懿的腦袋道:“胡說八道甚?你要害死我們嗎?”
司馬懿道:“我哪裡說錯瞭?”
“曹操一個閹黨,他父親和祖父都野心勃勃。”
“之前他父親被殺,他打著為父報仇的旗號,卻在徐州侵占土地,屠戮百姓。”
“這閹黨,一旦讓他控制天子,後果不堪設想!”
“而兄長,我覺得他不是這種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