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汐神情平靜,內心已經沒有瞭什麼波瀾。
畢竟提前就知道瞭結局,確實沒什麼好驚訝的瞭。
“可是爸爸,我等這個藥已經等瞭三年。”顏汐目光低垂,臉色隱隱透著病弱的蒼白。“我未必再有一個三年可以等。”
下一次輪上,可能三年都不止,這中間變故太多,誰知道顏汐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席景行呼吸一滯,忽然心口痛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似乎這時才發現,自己輕描淡寫的一讓,掐斷的卻是女兒活命的希望。
當時的情況……他不好怨怪陳香香,卻已經有些無法面對陳香香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都怪我!”陳香香貝齒輕咬著下唇,主動招攬責任,“是我跪下來求席伯伯的,我……”
“你為你媽媽求藥,情有可原。”顏汐忽然打斷瞭她的話。
陳香香救母情有可原,席景行讓出女兒的救命藥可沒什麼情有可原。
“既然是救命的藥,誰用都一樣,能發揮用處就好,大不瞭我繼續排隊就是瞭。”她神情平靜,目光清正,仿佛沒瞭救命藥的人不是她一般。
席景行卻感覺像是被人打瞭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從來沒這麼狼狽過。
“顏顏姐,你還有我啊,我可以捐血捐骨髓的!我們倆骨髓是匹配的,已經查過瞭的!”陳香香忽然說。
顏汐剛剛打斷她,就是不想讓她說這個話題。
小說裡,陳香香先提瞭捐骨髓的事情。
於是那兩劑藥的事情就這麼含混過去瞭,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而捐瞭骨髓之後,陳香香就徹底成瞭顏汐的救命恩人,顏汐在陳香香面前,註定瞭低人一等。
每次兩人之間有沖突,所有人都向著陳香香,用救命恩人的身份壓著顏汐,逼得她不得不對陳香香一再退讓。
席景行父子,也因為捐骨髓的事情,堂而皇之地對陳香香好,將她捧得很高,在席傢地位超然。
至於陳香香,也坦然接受著顏汐救命恩人的這個角色,全然不提席傢對她母親用瞭顏汐救命藥的事情。
既然知道瞭這一切,顏汐就壓根不可能去接受陳香香捐獻骨髓,平白讓自己欠別人人情。
“獻血捐骨髓的事情就算瞭吧,你那麼瘦,身體恐怕吃不消。”顏汐平和地微笑,“而且,以顏傢的財力,還不至於找不到合適的骨髓。”
外公說過,顏傢人自有風骨。她從小伴隨著母親,已經將生死看淡。
如果因為接受瞭陳香香的骨髓,就必須對她低頭忍讓,任由對方各種抹黑她和母親的名譽,那她寧願一死。
隻是,母親當年或許來不及,她就未必瞭。靠著她自己,未嘗不能治愈癌癥。
陳香香臉上的表情一僵,她大概沒有想到,有人居然會拒絕活命的希望。
席景行皺眉:“顏顏,別說孩子氣得話,香香捐獻骨髓是她自願的。”
“就是!她搶瞭你的藥,捐個骨髓怎麼瞭,難道不應該?”席言本來對陳香香很有好感的,可現在一聽事情的原委,頓時就對陳香香有意見瞭。
陳香香滿臉愧疚,雙手緊握拳頭,下定決心:“顏顏姐,別說瞭,我救你是應該,是……報恩。”
她說出報恩這兩個字,心裡簡直要嘔血,怎麼回事,為什麼情形對調,顏汐反而成瞭她傢的救命恩人瞭?
她明明想要占據先機,讓顏汐永遠欠她一條命,讓其他人都對她感激涕零的。
現在她已經被架在瞭火上烤,反而要求著顏汐接受她捐獻骨髓,否則這輩子恐怕都繞不過去這個坎瞭。
開局不利,是陳香香始料未及的。
“報恩?不至於吧。”顏汐笑著搖瞭搖頭,“那兩劑單細胞針劑F研究所對外公開售價180萬一劑,顏傢確實花費瞭些功夫,算20萬好瞭,你直接還我380萬,我們銀貨兩訖。”
380萬這個價格,顏汐不算欺負陳香香,收得很良心瞭。
果然,聽到這句話,席言先就炸瞭:“380萬?不行!這藥舅舅他們費瞭很多力氣才搭上關系的!”
否則全球那麼多癌癥患者,為什麼顏汐能有名額排上隊?還不是靠著顏傢的關系!
席言看向陳香香的眼神再也沒有瞭前幾天的歡喜,隻剩下滿滿的敵意,要早知道這個女的是來害他妹妹的,他咬死她的心都有瞭!
席景行也覺得不妥:“不行,顏顏,那樣你就太吃虧瞭……”
他一副全心全意為顏汐考慮的樣子,皺著眉,“顏顏,你別太善良,也別考慮太多。捐獻骨髓是她為人子女應該的……”
“既然覺得吃虧,當初怎麼就把藥給讓出瞭呢?”顏汐忽然說。
這話讓席景行一愣,旋即,眼底浮現出濃濃的愧疚之色。
他當時也是鬼迷瞭心竅,看見陳香香跪在腳底下苦苦央求,一張和顏顏像瞭個七八分的臉上滿是淚痕,滿滿都是絕望,讓他想起顏顏為妻子求醫問藥時的艱辛。
一時之間,就那麼心軟瞭,把藥劑給瞭陳香香。
事後雖然後悔,但是安慰自己,陳香香願意捐獻骨髓,也是一樣的。
可現在,面對顏汐的譴責,他感覺心底很是不安,這不安越發加重瞭他的後悔。
陳香香心中微驚,她知道事情不能這樣下去,她現在恨不能立刻就把骨髓抽給顏汐!
顏汐怎麼可能讓她再說話?笑瞭笑說,“既然讓出瞭,就沒什麼吃虧不吃虧的,終究是救瞭一條人命不是嗎?”
她微笑地看著陳香香,“你可以寫一張欠條給我的吧?這樣你以後努力賺錢還錢,也就不用覺得對不起我瞭。”
陳香香就這麼被動地,又無可奈何地寫下瞭一張欠條給顏汐。
她被管傢請出門時,還聽見席言在抱怨,“氣死我瞭,顏顏你就是太善良瞭!為什麼要為別人考慮得那麼周到,還要照顧她的自尊心,她有考慮過你嗎?”
而席景行坐在一旁,一言不發,滿心滿眼都是心疼愧疚擔憂。
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這一切都讓陳香香感到煩躁,她知道,就算是寫下瞭欠條,看似兩不相欠,實際上她輸得幹凈徹底,以後永遠要低顏汐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