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的天，黑漆漆的，空氣清冽又潮濕，很冷，霓虹燈在夜晚中閃爍。
沈承跟在沈漾的後面上瞭車。
車裡的能見度也是昏昏暗暗的，沒有開燈，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沈承坐在副駕駛位上，系好瞭安全帶，隨即，整個車內安靜的就隻剩下他的心跳聲。
這一刻，緊張，又高興，也小心翼翼，不敢先開口講話，怕自己哪裡說的不好，就惹得姐姐不高興瞭。
車窗沒有關，倏地一陣夜風吹進來，冷風從衣服外灌進，讓沈承猛地打瞭個寒顫。
沈漾看瞭一眼，把車窗關瞭起來。
沈承低著頭：“謝謝姐姐。”
她笑瞭笑，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小男孩，問：“真的跟我走麼？”
她覺得還挺玄幻，一個人，願意把自己的人生暫時交給她。
他鄭重的點瞭點頭：“真的。姐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那雙眼睛，和沈漾很像，說起來，他們也不是同父同母的姐弟。
她隻是沈忠遠妹妹的女兒而已。
“走吧，到時候要去沈傢拿些什麼嗎？”沈漾問。
“就拿點衣服走吧。”
如果可以的話，沈承也不想要那些衣服，因為那是沈忠遠買的。
可是他不好意思開口跟沈漾要。
“姐姐。”
“嗯？”
“我們兩個是不是都沒有傢瞭？”
沈漾愣瞭愣。
忽而又笑瞭笑，傢是個什麼概念，這在沈漾的世界裡，實在是薄弱的很。
“我們兩個，就是一個傢。”沈漾揉瞭揉他的腦袋。
沈承點頭，眼睛裡的神色，很認真的說：“我會好好努力長大，掙錢養傢，養姐姐。”
倒是頭一次有人對沈漾說這些話，說要養著她，惹得沈漾一直揚著嘴角。
“行，那姐姐先養著你吧，要什麼跟我說，不要憋著。”
小孩子就是天真，他早晚都是會成傢立業的。
“真的？”
“真的。”
“那我不要去沈傢拿衣服瞭，我想要姐姐買，那些衣服都不是我喜歡的。”
“好。”
沈漾帶著沈承到瞭安江小區。
她在這裡有個套房。
三室一廳的。
兩個人住都算寬敞的，沈承選擇瞭住側臥。
他笑著說：“主臥那麼大，要留著姐姐跟姐夫住。”
沈漾拿毛巾出來的腳步忽的頓住。
覺得挺新鮮，往常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現在傢裡好像多瞭煙火氣。
“沒有姐夫。”
“啊？”沈承有點遺憾：“顧淮哥哥不是的嗎？他人很好，之前還說，要幫我照顧姐姐，讓我幫他讓姐姐不討厭他，我知道他肯定喜歡姐姐。”
說起顧淮，沈承滔滔不絕，有誇不完的話。
顧淮這人，真會收攏人心，怕是給沈承下瞭蠱吧。
沈漾：“小孩子懂什麼喜歡不喜歡？”
她安頓好沈承後，就坐在沙發上。
思緒陷入瞭沉思的狀態，根據沈承所說，那顧淮追自己，是真的花費瞭挺多的心思的。
認真，每一步都認真，不似他表面那樣的吊兒郎當。
沈漾閉瞭閉眼，回想過去，確實是，從針鋒相對，到和諧相處，再到那時不時的怦然心動和溫暖瞬間。
哪一步不是他朝著自己走過來的？哪一件事，不是他都在朝著自己努力的？
沉沉的心緒，糾結的情緒，朝著沈漾蔓延瞭過來。
她隻覺得好像有火液在自己的胸腔沸騰，刺激著她的神經。
忽的就不受控制的拿出手機，給顧淮打瞭個電話去。
這一回，不是關機，很快就被人接瞭起來，這麼晚瞭，他又還沒有睡覺。
但最先聽到的是兩聲抑制的輕咳，隨即才是他沙啞的聲音：“我以為你不會給我回信息回電話呢。”
顧淮說話的聲音以及那語氣節奏很好聽，低低的很磁性，像溫暖的微風拂過心頭，每個字都像是訴盡瞭蠱惑，撥動人的心弦。
這一點，沈漾一直都知道。
隻是這回這個聲音，被沙啞的嗓子潤瞭一遍，顯得有些病懨懨的，讓人心疼。
黑暗好像是能麻痹人的神經，能激發人的天性，讓沈漾現在就想沖過去見見他。
看看他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人就是這樣，等人走瞭，才開始想。
才開始認清楚，自己的心裡究竟對他是怎麼一回事兒。
她輕笑瞭一聲，偏暗的燈光下，她看上去很柔弱，這樣才像是女人有的天性。
她說：“回瞭。那時候你關機瞭。”
“唔，那就是上飛機關機瞭。”
隨著顧淮的聲音，那邊還有風呼嘯的聲音，和他走動的輕微腳步聲。
“你在做什麼？”
“在服務區，要點熱水。”他似乎刻意強調似的說：“我認真吃藥。”
認真吃藥，你看，我多聽話，你說認真吃藥，我就認真吃藥。
他拿捏人心，總這麼恰到好處，不過分，但偏偏像海浪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將人淹沒。
這人，確實有讓人失控的魅力。
沈漾抿瞭抿唇瓣，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幹燥，又喝瞭一口水，潤瞭潤嗓子。
“你好好回來。”沈漾低聲說：“你回來，我給你個機會，我會試著去瞭解你，我也給你瞭解。”
說這些話的同時，她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幾乎都快蓋過瞭自己的聲音。
他應該不會聽到她的心跳聲，畢竟這隻是她的感覺。
話音落下，那邊一陣的沉默，讓沈漾不由自主的抓緊瞭手機，手心密密麻麻的，有瞭些汗水。
而顧淮，倏地頓住瞭腳步。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道驚天炸雷，在他的腦子裡炸響，高興的整個人都沒瞭反應。
拿著手機，在服務區的入口處站著，白熾燈的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顯得他的皮膚更白，人很高，身姿修長又高大，冷風從風口呼呼的吹著他的腦袋。
不說話時，不笑時，男人一身渾然天成的禁欲感、少年感。
服務區的人從裡面往外看。
“那個男的好帥。”
“真的誒，快拍個照啊！”
“把他放在娛樂圈，簡直是炸開的存在好嗎？”
此刻，茫茫的微博中，多瞭一條，配著圖的。
【服務區來瞭個小哥哥！啊啊啊好帥！我要不要上去要聯系方式？】
他細致的眉眼慢慢的浮上瞭笑，想說話時，身後來瞭一輛小轎車，遠光燈照著他的背後，更顯得他整個人像天神一般降臨。
“滴、滴滴——”刺耳的喇叭聲響起。
司機開窗大罵：“有什麼毛病？找死別碰瓷我，大半夜的，真晦氣！”
顧淮連忙給司機讓瞭個位置。
周川聽到這動靜，立馬就過來，給司機連連道歉。
隨即看向顧淮：“淮爺你怎麼回事兒？吃完藥趕緊上車睡會兒，傻站在路中間幹嘛？”
“你今天都在奔波，身體不能再這麼熬瞭。趕緊。”
顧淮：“你去幫我拿熱水。”
隨即，他上瞭車。
服務區的小姐姐忽的就蔫兒瞭，得瞭，聯系方式直接要不成瞭，人都不過來瞭。
沈漾在手機那邊，把這一切聽得一清二楚。
一直到他那邊安靜下來：“顧淮？”
“嗯。”
“沒事兒吧？”
“沒，我上車瞭。”
“那你早點休息。”
服務區外面的樹林，暗白一片，似乎看得清，似乎看不清。
顧淮笑瞭：“拜你所賜，睡不著瞭。”
“一整個晚上，都要想你想的睡不著瞭。”
沈漾被逗笑瞭，但他身體確實開不得玩笑；“趕緊吧。”
“你這是跟我表態瞭，那，你能香我一個再掛嗎？”
“顧淮，我沒有答應你。隻是告訴你，我願意試著瞭解瞭解你。”
兩個人合適不合適，是需要許多方面的磨合。
“又不要你真的親我，你就當是CV配個音，配個親密戲。”
沈漾：“.”
她辦不到這麼黏黏膩膩的。
“晚安。”
顧淮倒是沒有失望：“晚安，祝你睡夢清新，滿天星星。”
喝藥的時候，他都是眼尾上揚的，心情很好。
周川：“剛剛是沈漾打來的電話？”
“嗯。”
“說什麼瞭這麼高興？”
顧淮唇角一勾：“單身狗要瞭解這麼多幹什麼？”
而沈漾掛完電話，覺得自己心底裡空落落的，抓心撓肺的。
還是有那個想要看看他的想法。
本來是想提出要視頻電話的，但是怕顧淮太得意。
這種事情，她是第一次，她還沒有做好邁出去那一步的準備，但是她在為那一步，做準備和心理建設瞭。
沈漾盤腿坐在沙發上。
忽的就拿出筆記本，看瞭看顧淮剛剛接電話的位置。
隨即，就調出來瞭那服務區的監控。
看著屏幕上模糊的畫面，以及那熟悉的聲音，沈漾笑瞭起來，心裡像是被什麼填滿。
伸手摸瞭摸屏幕上那道修長的人影。
看著他打著電話，被後面的車喇叭聲嚇瞭一跳卻沒生氣的樣子。
“天之驕子？”沈漾笑著：“挺可愛的。”
他身上吸引人的地方太多太多。
他腦子裡裝的東西與學識，也太多太多。讓人想要一點一點的去挖掘。
忽然，沈漾眼睛微微一瞇，看到瞭後面服務區的小姐姐拍瞭照片。
而後，不出三分鐘，那小姐姐的微博被找到。
看到微博的配文問要不要去要聯系方式，沈漾舌尖微微頂瞭頂後牙槽。
聯系個屁。
下面已經有瞭幾百條評論瞭。
【臥槽，趕緊要啊，人在你面前你不主動，別到時候讓我們網友給你海底撈。】
【大半夜我覺得我眼睛花瞭，這人好幾把好看！】
【救命，集美，這是哪個服務區，我要來跟你搶人瞭！】
【男主本人！】
【這我他媽直接上來就叫老公，未來孩子都想要叫什麼瞭，就差一姓！】
【.】還有很多很多類似的評論。
沈漾：“.”
都想的挺美的。
她點開那張圖，保存至手機裡。
一襲黑色的風衣，他那身架子，撐得起，風度翩翩。
“照片拍的不錯。”她誇贊。
人襯景，偏遠地方的服務區都顯得高級瞭不少。
這個晚上，服務區小姐姐炸瞭，回微博，回著回著微博沒瞭，圖片也沒瞭。
而那些保存圖的網友也表示圖沒瞭。
小姐姐拍瞭拍自己的臉，發瞭一條微博【就當是一場夢。】
就當是夜班上出幻覺來瞭，有個看一眼就令人瘋狂心動的人來洗洗她的眼睛。
讓她精神精神。
小姐姐的那個微博，要不是沈漾警覺，看著監控發現得早，估計這會兒要上熱搜瞭。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惹人喜歡吧。
生在黑暗和危險中的人，看監控都已經形成瞭下意識觀察四周環境的習慣瞭。
每每到一個地方，最先觀察的，就是自己所處位置的環境。
滄海一粟。
主廳裡，梁祁坐在椅子上，聽著匯報。
“千真萬確，在研究院和情報中心的暗線說的，沈漾就是臥底，我就說這段時間找不到沈漾的任何行蹤。”
“祁爺，怎麼辦？”
梁祁深深吸瞭一口煙，一雙陰冷的眼眸夾著一絲冷絲絲的笑意，緩緩吐出煙，說道：“叫沈漾明天去送那批貨偷渡吧。”
談嘉時算是滄海一粟的一把手，梁祁的得力助手，通常，都是他直接命令於沈漾。
“祁爺？”
梁祁優雅的抖瞭抖自己手上煙灰：“要她有去無回，隨時盯準她的動向，提前報警，讓當地警方抓她，數量那麼大，這是死罪。”
“確保她這次行動的消息傳不到她的上級那裡，那她在那邊，也成瞭叛徒，身敗名裂，沒人會幫她。”
背叛組織的，妄讓組織栽培的，要出去，隻能以屍體的方式。
而這一招，叫借刀殺人，讓沈漾死，都是寒心著死。
說完這些，談嘉時沒說話瞭。
隻是皺著眉頭。
“怎麼？舍不得瞭？”梁祁嗓音涼涼的問。
這語氣裡，蘊藏著絲絲危險。
梁祁疑心病很重。
談嘉時笑瞭一下：“怎麼會？就是覺得失望，沈漾居然會是我們滄海一粟的臥底。好不容易培養出這麼一個人才。”
梁祁嗤笑：“不應該在意料之中麼？之前許多行動總會被警方莫名其妙的發現，我懷疑她很久瞭。”
他說著，狠狠的捻滅瞭煙頭，抬眼看向談嘉時：“沈漾若不是樣樣都厲害，不早就成為你們這些人身下的取歡的工具瞭麼？”
沈漾進來時年紀小，不合適，隨著長大，出落的越發漂亮，滄海一粟哪個不對沈漾動賊心。
可有賊心且行動瞭的，都沒什麼好下場。
因為這女人不要命。
不就那貞潔麼，犯得著跟人拼命。
以至於後來，男人們隻敢饞，不敢動手。
烈焰玫瑰，帶的刺鋒利又紮人，哪兒那麼好玷污的。
談嘉時斂下眉目：“我可沒那麼想過。”
梁祁笑：“你想娶她，她卻看不上你一眼。做這行，動感情，可不是一件好事兒。”
談嘉時一笑，攤手說：“她可不配我喜歡，矯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