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忘掉瞭很多事情,並非是全部忘記,隻是不記得她成親之後的事情:她記得自己是誰,也記得父母及娘傢的一切,就是不記得夫傢的人與事——僅僅記得的一件事情就是,她有孕在身。
所有夫傢的人在她看來全都是陌生人,但她其實已經嫁入金傢快三年瞭!很奇怪的感覺,記得她腹中有孩子,卻不記得孩子的父親是誰,完完全全沒有印像。
好在有奶娘在,有她熟悉的丫頭們在,不然她怕是會被嚇壞;也多虧奶娘等人的敘說,才讓她半信半疑的認可自己是金傢少夫人的事實:在沒有見到爹娘前,她真得無法完全接受那個陌生男人為夫婿。
好奇怪的病啊。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除瞭她忘掉一些人與事外,身體沒有任何不妥。
奶娘把金傢的情形告訴給淑沅也沒有讓她生出熟悉感來,不過她當初聽完奶娘說她這一房隻有她一位妻,金承業沒有其它女人時有點點的詫異:“他,沒有納妾?”
奶娘的臉色有些古怪,看看淑沅還是搖瞭搖頭:“姑爺沒有納妾,也不可能納妾吧?要納妾的話老太太那裡要點頭不說,夫人們也要答應才成呢。”
淑沅更奇怪瞭,按說一般的父母或是祖母這些長輩,都巴不得能多添幾個孫子,因此都會給兒孫納一兩個妾侍:不過如此也好,有金傢的長輩撐腰,他這一輩子也不要想納妾瞭。
她並非是不能容人,自幼就被父母教導,豈能不知道妒是不對的?但是道理歸道理,有哪個女子真得願意丈夫把別個女子擁在懷裡。
現在她有身孕在身,按理說應該給丈夫納個妾以便好好的照顧他,不然的話她就太不賢惠瞭;現在看來是根本不用考慮,總不能逆瞭長輩的意思不是。
“身子好多瞭?能出來走走是好的,但還要小心在意些,你在床上躺瞭許久呢,大夫說沒有不妥人多少也會虛些。”柔和的聲音自身後傳過來,淑沅知道這聲音是她夫君的,雖然她不記得瞭,也不能改變他是自己成親三年的夫婿之事實。
淑沅臉上浮上一絲微笑著轉過身去,想和夫婿打個招呼:這幾天她無法接受他留在自己房裡,怎麼也算是冷落瞭他吧。
好在她有身孕,又加上身子需要調理,不留夫郎在房裡也能說得過去——她心裡其實是有點心虛的,隻是真得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如何和他相處,所以才給自己找個理由。
父母這兩天也該到瞭吧?成親這種事情,應該不會有人騙她才對。她在轉身的時候又習慣性安撫自己,讓自己相信奶娘她們及金傢人所說的話。
“好多瞭,今天第一次出……”她應答著轉身抬頭,想著即是夫妻總不能待他太過疏遠瞭,再說他待自己還真得不錯,這幾天他可是沒有少噓寒問暖,雖然隻是讓她添瞭不少的不知所措,但他的心意她是明白的。
然後,她的目光凝在瞭夫郎和他身側人的身上。
夫郎身側立著一個人,她雖然在記憶中沒有印像,但這兩日還是記住瞭此人:總會到自己房裡坐坐探望一番,因此記得此人。
此人是她的弟媳婁氏。
隻是淑沅直覺婁氏並不喜歡她,她也問過奶娘,但是奶娘並沒有說什麼,隻說讓淑沅好好的調養身子。
婁氏看到淑沅先笑笑,然後點瞭點頭算是見禮:“大嫂。”這一聲大嫂落在淑沅的耳中,透著一種復雜的語氣,有譏諷、有不屑,還有一些讓她辨不出的東西,隻是絕對沒有半點的尊重。
淑沅沒有回她一笑,隻是盯著她看;因為剛剛她轉身的時候,分明看到婁氏的手剛剛在夫郎的衣袖上拿開。
婁氏喚過淑沅後就抬眼和她對視,完全沒有避讓,臉上也沒有什麼紅暈或是不好意思、羞愧之類的神情,很大方的回視淑沅。
不過,婁氏的目光裡還好像帶著幾分的挑釁,甚至有一絲不明所以的得意。
金承業走兩步上前:“你身子還要調養些時日,出來應該多加件衣服的。這個時節是有點熱,但是有風的時候還真得會涼。”他說著話解下自己外袍披到瞭淑沅的身上。
在金承業把衣袍披在淑沅身上時,她在弟媳婁氏的眼中分明看到一抹不快,對金承業披衣的舉止婁氏很有點不滿。
婁氏和金承業應該是兄長和弟媳的關系,是一傢人,因此相處好親近些也很正常;可是,婁氏和金承業之間有些什麼說不清說不明的的東西,真得讓淑沅心出生出膩味來。
但是,怎麼可能?不要說金傢是書香門第,是幾代都有人出仕的人傢,就算是平常人傢也不可能有那種事情的。
淑沅轉念間收回目光看向金承業:“我不冷,看,我都出瞭汗。大夫也說我身子不要緊的,調理也不過是大傢太小心瞭。”她收起心思來,認為自己應該是太多心瞭。
剛剛她轉身時沒有看到金承業和婁氏之前的舉止,也有可能是金承業的衣服有什麼東西,也可能是婁氏要跌倒瞭才會抓住金承業的衣袖:並非就是她所想的那樣,可能是她忘記太多事情,所以才會胡思亂想的。
怎麼可能!她又在心裡對自己搖頭說瞭一句,那種想法實在是不應該生出來的。
金承業搖搖頭:“你啊,就是不會照顧自己。就因為出瞭汗更著不得風,我送你回去吧。”他回頭看向婁氏:“你先回房吧,晚上我過去再說。”
說完他對著婁氏一笑,笑的淑沅心頭一顫,連忙低下瞭頭:就好像做錯的人是她一般。金承業的笑,讓她有種很不對勁兒的感覺,卻又不是用言語能說明白的。
粗略的說,那根本不是一個兄長應該給弟媳的笑:那個笑可以給弟弟們、妹妹們、妻子,卻根本不應該那麼對著自己的弟媳笑——幾乎可以算是大伯哥在給弟媳婦飛眼兒瞭。
淑沅心頭巨震之下,下意識的去看婁氏,卻發現婁氏笑得眉眼都帶著春意:“好,晚上我會備好酒菜,”說到這裡她迎上瞭淑沅的目光:“等你。”最後這兩個字當然不是說給淑沅的。
婁氏更不應該用那種帶著媚意的笑容對金承業。
一個笑容、一句話就擊碎瞭淑沅的信任。
她就算想不起所有的一切,但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婿,是她頭頂上的天,她怎麼可能不認為或是不認定他會是一個好人呢:相信每個女人都會如此希望的。
金承業和婁氏的笑容讓淑沅再也無法勸服自己,明晃晃的事實化成瞭雲朵,把她的身子托起來讓她的腳下感覺有點軟。
後退是因為太過震驚瞭。
淑沅看著身穿書生袍、身材挺拔很有幾分玉樹臨風的夫婿,她的心微微一緊。想到醒來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算不再認識他瞭,但不得不承認,他長的還真不錯,當時她的心就跳快瞭三分。
她並沒有為自己忘掉的事情太過糾結,因為丈夫不錯,夫傢的人也不錯,看上去大傢都待她很不錯,她感覺還是挺滿意的:何況,丈夫還不被允許納妾,這簡直就是老天給她的恩賜。
可是,剛剛還讓她心裡有無數種憧憬的丈夫,猛然間就給瞭她重重的一擊,讓她半點防備也沒有。
看著金承業和婁氏,淑沅才發現在有時候丈夫有妾並不算是什麼糟糕的事情:丈夫有妾侍她能接受,因為大傢都是這樣的嘛,而且她的父親也是納瞭妾的。
眼下,淑沅甚至認為丈夫喜歡尋花問柳都好接受多瞭,因為也比他和自己的弟媳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關系強!
“你、你們——!”她心中的一口氣奔湧上來,狠狠的撞在她的胸口上,震的她五臟六腑都痛起來。不是心痛的痛,隻是氣怒之痛,很純粹的痛。
金承業見淑沅後退沒有跟上去,知道她不記得前塵往事,可能還是不習慣自己親昵的舉止。
直到此時看到淑沅的臉色他才大驚,連忙上前一把扶住她:“沅兒,你怎麼瞭,你怎麼瞭?!你可是哪裡不舒服,快去叫大夫,快!”他的臉在霎間白瞭,白的幾近透明。
那眼中的焦急與惶然沒有半分的假,緊緊抱起淑沅的他,大步流星跑起來:“淑沅你要挺住,大夫很快就來,不要怕啊,有我在呢,我在這裡呢。”他一面說一面在飛奔中不忘看向淑沅的臉。
淑沅的臉色很難堪,可是看到丈夫的樣子,體會到他對自己的關愛她又更加不明白瞭:這個男人如果真心待自己,為什麼還要和自己弟媳胡來呢?並且還在她面前不加一點掩飾。
是他們故意的呢,還是她剛剛會意錯瞭?其實,她並沒有捉到兩個人之間真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你和弟妹婁氏……”她直接問瞭出來。她要個答案,因為她的心告訴她剛剛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她需要一個解釋才能面對金承業,才能決定接下來如何做。
金承業腳下不停,把所有人都甩在瞭身後:“不用管她瞭,現在你的身子最為要緊。淑沅,你千萬不要嚇我,我們曾經約好要一起變的白發蒼蒼,曾經說好要相伴看每天的日出。”
他的情意幾乎是赤裸裸的展現出來,放在瞭淑沅的面前;可是,隻讓淑沅更為糊塗:“婁氏是不是和你,和你有什麼?”她不想讓金承業裝糊塗,問的更為直接。
“啊,啊?”金承業的腳下一頓,好像絆瞭一下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他看著淑沅的眼睛:“你、你看出來瞭?也是,你向來聰明,豈會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