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聽到淑沅的話後愣瞭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問瞭一句:“你說什麼?”她和淑沅已經做瞭三年的婆媳,對這個兒媳婦說不上十成十的滿意,但還能過得去。
最主要的是一點就是,淑沅從來不曾違拗過她;不管淑沅有什麼打算,隻要她開瞭口是淑沅自己份內的事情總能讓她稱心滿意。她之所以看淑沅隻是過得去,就因為非淑沅自己的事情,淑沅並不會為她去赴湯蹈火。
再相比後進門婁氏的那張巧嘴,趙氏才對淑沅有些怨念。但她知道淑沅能嫁過來全是因為她那個早過世的丈夫,再加上沐傢雖然不貴但是很有些銀子——三年以來淑沅可沒有少貼補她銀錢,不然的話她豈會感覺淑沅還能過得去?
因此,剛剛淑沅那句話說出來,她直覺是自己聽錯瞭。淑沅再如何也不可能對她這個婆母說出那等樣的話來。
淑沅看著趙氏欠瞭欠身子,臉上帶著一絲笑:就是那種媳婦面對婆母時的謙卑之笑;可是她嘴裡的話並沒有改變,看著趙氏的眼睛這次提高一分聲量:“瑞人和芳菲兩個孩子,平日裡都是由夫人來照顧的,是不是?”
趙氏的臉拉長瞭:“淑沅,你眼下的病是沒有好但也沒有什麼大礙瞭,說話做事就不要認為可以為所欲為——不是你有病做什麼事情,我們這些長輩都可以容忍的。”
“是,夫人。”淑沅輕輕的答應下來,沒有要反駁的意思;可是她垂頭之後就又抬起頭來:“如今兩個孩子病成那個樣子,孩子那邊夫人您真得能走得開?”又是一句軟中帶硬的話,刺的趙氏皺起眉頭來。
淑沅卻還沒有說完:“夫人您是兩個孩子嫡親的祖母,瑞人又是我們房裡現在的獨苗一根,相信夫人定是疼愛有加。孩子們生病夫人也是心痛難當的,夫人平日裡事情就多,一時顧不及孩子生瞭病大傢都能明白的。”
“夫人您也不必太過擔心與傷心,孩子們自然會吉人天象。”她看著趙氏的眼睛:“說起來此事還是我這個媳婦的不是,身為晚輩理應為夫人分憂分勞的。”
趙氏被淑沅的話堵得心口發悶,可是她總不能對淑沅說,她並不在乎孩子們的死活吧?事實上她的確是不喜歡兩個孩子,就算瑞人是男孩子她也不想看到他。
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兩個孩子,隻是把他們丟給瞭府中人去照顧便不再過問,哪裡想過會有今日?不管怎麼說,她這個祖母總有個不慈的罪名兒,不要說對外人如何,就是對族裡也不好交待。
因此淑沅的話再夾槍帶棒她也隻能當作沒有聽到。
“咳。那個,我身體也不好,整日裡不是頭痛就是身痛,所以兩個孩子那裡……,沒有想到有那等欺主的東西!”趙氏把錯推出去後,拿出帕子來擺弄兩下又收瞭回去:“老太太的意思你是知道的,瑞人他們自會……”
淑沅看著她微笑:“夫人,老太太對兩個孩子生病的事情,嗯,有什麼意思?”她看著趙氏笑意一點一點淡下去:“不管他們母親是誰,也不管他們母親是好是歹,都與現在的他們無關。”
“孩子是無辜的。既然是我的兒女,我身為母親不管不顧到頭來有個什麼的話,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她把話挑明瞭:“以後,兩個孩子就搬到我這茶香院來。”
她沒有同趙氏商量的意思:“就這樣吧。夫人您是去看看兩個孩子如何瞭,還是去看看老太太有什麼意思——我想,這事兒總要有個說法的吧?”
趙氏的臉色微微一變,站起後猶豫瞭兩下:“淑沅,你父親那裡可還有那‘天香’,你那舅父今年想要換個好差,他那上司就極愛好茶……”原來,這才是她來的真正目的。
淑沅蹲下去:“此事我要問過父親才知道。天香價比黃金,每年也不過產上幾斤而已,怕是不會有什麼剩餘。我會代夫人問問父親的。”她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趙氏有所求前來,但是剛進來時卻還是盛氣凌人,開口就讓淑沅少管閑事兒:哪有半點有求於人的模樣?
她沐傢不缺好茶,但是好東西就是好東西,並不能因為出自她沐府就不值什麼銀子瞭,就應該拿出來平白給人去換好處:並非她不想幫趙氏,隻不過她認為不能一口答應下來。
凡事都要讓人清楚她所求於你的事情,予你而言你付出瞭什麼;不然的話他不會領情還不當什麼,長此以往你有力所不能及之事時,他隻會對你生出怨恨來。
哪怕你給瞭他千百個好處,隻要有一樣沒有遂他心,所有的好在他心裡不存半點,隻會恨你不幫他:他才不會替你著想半點。
就像天香茶一樣,價比黃金的東西並非隻是銀錢貴,而是有銀錢你也買不到!如果是沐傢人送予他人幾錢,那人肯定會對沐傢大生好感,但是趙氏開口的時候那麼的理所當然,便讓淑沅心中生出不快來。
她不知道以前自己答應過趙氏多少次類似的事情,但是自現在開始她不想再那樣下去瞭;可以助趙氏也要讓趙氏知道不管是物還是錢,沐傢都不是大風吹來的。
趙氏臉一黑:“旁人當然難得,天香卻是你們沐傢獨有的好東西,年年都會留些的,有什麼為難得?是你不舍得,還是你父親不舍得?”
淑沅還真得沒有想到一句話而已,趙氏那裡已經要翻臉瞭:就算是我們沐傢人不舍得又什麼不對嗎?不要說你是白要,就算是有人拿著銀子來買,那還要看我們沐傢要不要賣予他呢!
她一直感覺趙氏相比汪氏不夠精明,相比孫氏不夠大氣,卻沒有想到趙氏會是如此的人:唯利是圖?!
“夫人,”淑沅站瞭起來:“聽人說您這幾天胃口不太好,隻有在吃瞭那南府大伯娘娘傢所弄的那種酸丁時才能好些——今兒我打發人給南府的大伯娘說一聲兒,讓她給娘傢打招呼予我們多弄一些過來備用。”
趙氏的眉頭皺瞭起來:“我和你說的是天香茶的事情,你來和我說什麼酸丁!淑沅,那酸丁雖然不值什麼銀子,但倒底是人傢的東西,我們豈能空口白牙的去要?”
淑沅欠欠身子:“夫人慢走。”
趙氏的臉色再次一變,如今看起來已經有些發黑瞭;但是她看看淑沅最終沒有發作出來,一甩袖子氣乎乎的踏過門檻。
倒底是有氣不能出,她又回過頭來:“你要照顧那兩個孩子,此事你是想也不用想。不說老太太那裡,府裡上下、就算你鬧到族裡此事也沒有商量餘地。”丟下一句話她才踩著怒氣走瞭。
淑沅看著她的背影沉吟起來:為什麼?
瑞人和芳菲是庶出,在她入門之前就出生瞭,的確是對她有些不好;因此金府當年那麼對沐老爺交待也能說得過去,權當作是金傢人不想委屈瞭淑沅。
但是現在呢?不說兩個孩子眼下如何,淑沅隻是提出要照顧兩個孩子盡一盡她身為嫡母的本份,沒有半分的不妥:對於金傢人來說理應是歡喜的,根本沒有阻攔的理由。
可是自金承業到趙氏,他們卻是一口就拒絕瞭,且趙氏還要特意來一趟說此事:老太太那裡也不會同意——原因啊,金承業也好趙氏也好,誰也不曾給她一個理由。
瑞人和芳菲兩個孩子怎麼瞭,為什麼金傢人好像不願意看到她接近他們呢?要知道,她淑沅從來沒曾照顧他們,也就不存在錯待孩子的事情:金傢人怕什麼?
這事兒,怎麼看都都太過蹊蹺,根本就無法講通。
碧螺在外面探頭,淑沅看到她讓其進來,問清楚孩子如今不太好,大夫開瞭方子說要過瞭今天晚上才能說好與不好。淑沅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她根本幫不上忙。
又聽說老太太叫瞭羅宋氏過去說要處置於她,便歪到在床上:這些事情也用不著她操心瞭。
去看兩個孩子也隻是一時好奇,一時賭氣,卻沒有想到看到兩個孩子那麼的可憐;到現在她還記得那雙大的驚人的眼睛,楚楚可憐的看著她。
她是有身孕的人,勞神費力鬧到現在自然乏瞭,因此躺下不多時便睡瞭過去。
金承業進來的時候看著淑沅沉睡的臉,不自禁的撫瞭撫臉:那一掌帶著風聲落在臉上的感覺,他怎麼忘得瞭?說句心裡話,他被打的時候當真極生氣,不是抱著孩子他會不會還手打過去他自己也不確定。
但是現在他當然知道自己是該打的,怨是不怨瞭,可是淑沅打他時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就那麼深深的印在他腦子裡,隻要一靜下來他眼前就會閃現。
淑沅自睡夢中醒瞭過來,睜開眼睛看到呆呆的瞧自己的金承業,她的臉上就一紅:雖然已經是三年夫妻瞭,可是她面對金承業時真得隻是剛剛認識沒有幾日。
她慌忙坐起來:“可是要用飯瞭?”
“不是。”金承業伸手扶住她:“原本是要用飯的,可是因為瑞人和芳菲……,要晚一點給嶽父嶽母洗塵。我隻是過來和你說件事情。”說著話他就坐到床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