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差並沒有多留,但是看得出來這位老太監對淑沅那是極為客氣、甚至要帶上兩分的巴結之意。
面對金二老爺的時候,老太監高高在上的模樣著實讓二老爺有些掛不住臉;但是他很清楚內官是不能得罪的,隻能拿銀子給老太監吃茶。
說起來他高興隻是因為皇上的旨意並不是針對他,讓他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但是看到淑沅成為正經的三品懷遠將軍,他心裡又如何能真正的高興起來,何況還要他為淑沅來打點這一切呢。
自有人把官袍等物什送瞭上來,老太監還對淑沅笑道:“恭喜沐將軍、賀喜沐將軍瞭,改日到府上討酒吃,今兒灑傢要回去繳旨便不久留瞭。”
老太監走瞭,淑沅看著官袍和一應物什發瞭一會子呆,才讓人收下去:她連那房契什麼的都沒有看。
皇上還賜給瞭她一座府邸,沐將軍府,嘿——在這個時候還真得算不上是什麼好事兒,她可是嫁人的,她如今姓金呢。
她倒不在乎自己有個府邸,也不在乎自己娘傢的姓掛在自己府的大‘門’上,但是她知道金承業在乎。
而且現在她和金承業對懷遠將軍一事還沒有達成一致,皇上賜下來的府邸隻會讓她和金承業的關系更為緊張罷瞭。
平氏向沐夫人道瞭喜,但也沒有多說,隻是吩咐廚下備酒宴:她倒是真為淑沅高興,可是金承業的心思她也能猜到,所以才沒有向沐夫人多說什麼道賀的話。
“承業,淑沅今天的‘藥’還沒有吃吧?你還不扶她去吃‘藥’?”平氏見金承業和淑沅都立在那裡不動,便給他們小夫妻找瞭個借口。
金二老爺此時抬頭笑瞭笑,隻是臉上的‘肉’橫瞭起來,笑的有點猙獰:“現在你還有心思管旁人的事情,嘿,嘿。”
他說到這裡看向淑沅:“你真是個賢‘婦’,此時就應該去午‘門’外跪辭聖旨才對。牡‘雞’司晨,嘿,真真是……”
倒底是皇上親封的懷遠將軍,二老爺的話最終還是咽瞭下去;但是看得出來,他對淑沅這個懷遠將軍很不屑。
‘女’子就是‘女’子,頭發長見識短,讓一個‘婦’道人傢出將入相成何體統!當今皇上少見的聖明,怎麼就能做出這等事情來。
公主殿下也就罷瞭,滿朝文武都知道怎麼回事兒,由著公主殿下胡鬧去吧,等到她遠嫁之後這些什麼‘女’將軍之類的,自然也就什麼都不是瞭。
可是皇上這次親封一位‘女’將軍,那些禦史們可真有事情做瞭——二老爺想到這裡,心裡又忍不住冒出一股子喜意來。
因為禦史們一忙說不定就把他的事情丟下不管瞭,如此想來此事也不錯。所以二老爺最後離開的時候,心情還是不錯的。
平氏並沒有理會二老爺的話,對她而言這個男人已經不在瞭,他的喜怒哀樂當然與自己無關。
“淑沅,你不要往……”她想勸解淑沅兩句。
身為‘婦’人這一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百年幸福由他人——她貴為郡王之‘女’又如何,還不是被一個男人誤瞭終身。
如果她有淑沅這樣的機會,如果她能為自己掙一份前程,如果她能把自己命運握在自己手裡,那現在她豈會是今天的模樣?
淑沅抬頭一笑:“伯母放心,我知道哪些話是對的,哪裡話是不必聽得。”她早已經有瞭主意的,豈會因為二老爺的話就放棄。
沐夫人看看金承業再看看淑沅:“我……”她想先和‘女’兒說說,因為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
兒‘女’們有好的前程是每個父母都喜歡的,但是沐夫人知道此事不同於其它,定要和‘女’兒好好的說道一番才成。
不管是男還是‘女’,誰也不是一個人生活在世上的,都有傢人和兒‘女’:所以淑沅做瞭懷遠將軍並不見得能幸福,而她的幸福肯定和金承業有關。
淑沅看到金承業的目光淡淡的道:“母親,我和承業先去服‘藥’,等到用過午飯後,‘女’兒有話要和母親說。”
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金傢那邊想要再讓呂福慧嫁進‘門’來,而這裡皇上的一道聖旨就讓事情變得更為復雜。
金承業對沐夫人和平氏欠瞭欠身子:“淑沅的身子最為要緊。”他並不隻是表示要先陪淑沅去服‘藥’,也是向兩個長輩保證,不論何時他都會以淑沅的身子為重。
平氏輕輕的扯瞭一把沐夫人:“去吧,去吧。一會兒傢宴備好瞭就去請你們——你們乏瞭就好好歇一歇,沒有人去打擾你們。”
沐夫人再不放心也知道解鈴還需系鈴人的道理,隻是身為母親哪裡真能放得下心:“我是怕淑沅那個‘性’子……”
平氏抿嘴一笑:“親傢母便不懂瞭吧,依我看淑沅的‘性’子極好。你想一想,從前和現在相比,承業什麼時候更為盡心?”
她拉著沐夫人就走:“走吧,淑沅大喜之事,我們不能大‘操’大辦也要有那麼個意思才成。”
淑沅和金承業與平氏、沐夫人走的不是一條路,他們夫妻原就是有話要說,自然要避開眾人。
“我不知道公主殿下會……”淑沅先開瞭口。此事雖然不是她的意思,但此時事成定局後,她認為應該自己先開口解釋一二。
金承業長長的吐瞭口氣:“我知道。”他很鬱悶,可是能怪誰呢?
怪罪皇上?那可是聖天子,天地君親師,他讀瞭多年的書可不會對皇上的旨意指三道四的。
怪罪公主,那同樣是君,他有什麼資格指責公主殿下,而且那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罷瞭。
怪罪淑沅的話,那更不對瞭。因此此事從頭到尾就不是淑沅的主意,淑沅也隻是被公主殿下說動瞭而已。
他不知道要怪誰,可是他就是感覺心裡很憋悶、很難受。
淑沅咳瞭兩聲:“那此事也沒有什麼可商量的瞭,隻是我們不會因為這點事生份瞭吧?”
金承業聞言抬起頭看向淑沅:“你,會不會和我生份瞭?”他話出口後又感覺自己太欠瞭,想要挽回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說,臉一下子漲紅起來。
他咳瞭兩聲轉過身去:“其實也不過是掛個名兒罷瞭……”
淑沅聞言立定:“公主殿下前來的時候,我也認為隻是提著名兒罷瞭,有這麼一個名兒,我們母子就多一份保障,也不怕被誰算計、被誰害瞭去。”
“但是現如今是一道聖旨,如果隻是平白擔個名兒的話,皇上也不會因為寵著公主就如此由著公主的‘性’子胡鬧。”
不是金承業不聰明,而是金承業不想看明白。
金承業不願意面對,金承業也不願意接受這一切。
“皇上也不可能讓你做什麼的,你有身孕在,且又做得瞭什麼呢?”金承業轉過身去:“也不過是陪公主玩耍罷瞭,過上幾日公主新鮮勁一過,咱們、咱們還是辭瞭吧。”
淑沅沉默瞭一會兒:“我先去服‘藥’瞭。”
金承業轉過身來:“淑沅,你是生氣瞭?”
“沒有。”淑沅淡淡的道:“我隻是有些失望,沒有想到你也如那些凡夫俗子一樣。”
“承業,其實你但凡為我著想一二,就不會說出那番話來。”她話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或者,和你瞞我的某件事情有關,所以你才不想我是懷遠將軍?”
金承業的臉‘色’真得變瞭:“淑沅你這話就誅心瞭。”他微微停頓後沒有接淑沅後半句話:“你說我不為你著想,那我也想問問淑沅你為什麼一定要做懷遠將軍。”
“是不相信我,還是沒有為我著想過?我做為一個男人,嘿。”他擺瞭擺手:“不說瞭,我送你去服‘藥’。”
他認為自己沒有為淑沅掙來鳳冠霞帔來,反而淑沅給自己掙來一份功名,他再多說豈不是更不像個男人。
淑沅和金承業再一次沒有談到一塊去,兩人都各懷心思,都有各自的心酸與不解。
直到用午飯的時候,金承業和淑沅也沒有再說話:他們都不是愛吵的人,既然說不到一塊去,他們就認為彼此需要時間來想清楚:倒底是自己錯瞭,還是對方錯瞭。
如果錯的話,又錯在瞭何處。
平氏和沐夫人看得出來小夫妻的不對勁兒,因此一桌的好飯菜擺上來,誰也沒有再提淑沅成為朝中三品懷遠將軍的事情。
二老爺來的倒不早,他坐下後直接問金承業:“淑沅可要去辭官?我可以去打點一番,免得讓她太過辛苦。”
平氏皺起眉頭來,如果不是看在淑沅和沐夫人的面子上,她今天是不會讓二老爺過來用飯的:“吃飯,吃飯。”
金二老爺看看她:“有的吃就吃吧。”說完後他看向淑沅:“你一個‘婦’道人傢懂什麼,這事兒就聽我的,為瞭不讓承業丟臉、毀瞭承業的前程,你下午就去跪辭。”
金承業咳瞭兩聲:“伯父,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從什麼長?做為男人豈能不振夫綱,她做瞭什麼懷遠將軍,你一輩子也別指望夫綱瞭。”金二老爺皺起眉頭來:“馬上辭瞭去,是賢‘婦’就不用我來說。”
“不然的話這樣的妻子要來做什麼,倒不如另娶一個的為好。”
二老爺的話音一落,沐夫人和淑沅的筷子都放瞭下來,母‘女’兩人四隻眼睛瞪著他:“您是什麼意思?”
淑沅還補瞭一句:“不用從長計議,我意已決,這懷遠將軍我還做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