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章 我送你

作者:二月二 字數:3171



婁氏的話讓金承業揚起的手再也落不下去,兩人四目相對,卻都無法把對方看清楚。(中文網首發.)

男兒有淚不輕彈,金承業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落淚,但是他卻無法控制住自己。

“爺,我要走不是因為恨,不是因為怨,更不是因為對你不滿;就是因為我歡喜爺,就因為我喜歡嫂子,就因為我喜歡著這個傢的每一個人,每一塊地方,我才決定要離開。”

婁氏哭著跪坐在地上,就算看不清楚金承業依然看向那個方向:“因為我喜歡著這裡的一切,所以我才不想破壞她。”

“也請爺為我想一想,”她說到這裡伸手抓住淑沅的手,又伸手抓住孫氏的手:“請嫂子和母親為我想一想吧,我不想變成一個真正的惡人。”

“我不想委屈自己,更不想因我而連累婁傢,我也有弟妹,也有父母高堂在;”她看向金承業:“爺,成全我吧,成全我對你、對金傢的一份心,也成全我婁傢的體面與我的臉面。”

“更成全我能有一個將來,找到一份真正屬於我的幸福。”她說到這裡已經是泣不成聲,哭成瞭一個淚人兒。

同時哭成淚人兒,哭得沒有半點形像的還有淑沅,她抱住婁氏哭得不能自已: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不曾放聲痛哭,但是今天她真得無法忍得住。

孫氏和趙氏也哭得坐倒在婁氏的身邊,把婁氏和淑沅都抱住:她們還能說什麼,可是心中的愧疚與感動都扯她們心好痛,那淚水是如何也止不住瞭。

女人們哭成瞭一團,婁大爺站在那裡也落下淚來:他也無法再說什麼瞭,除瞭成全她妹妹之外,他這個兄長也隻能暗暗心疼自己的妹妹。

金承業呆瞭半晌後,站起來重新整理衣袍,然後對著婁氏撩衣跪倒在地,鄭重其事的拜瞭一拜。

這世上講究的是男不拜女,除瞭成親時候的夫妻對拜之外,男人是絕不會跪倒在妻子面前。

金承業跪瞭。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除此之外他不能表達出他對婁氏的愧疚。

婁大爺看到金承業對著妹妹跪下行禮,他一甩袖子一跺腳:“倒是我做瞭壞人!罷瞭,罷瞭,妹妹你起來跟我回傢吧,也讓傢中父母能放下懸著的心。”

他是來問罪的,他也是來討個公道、要個說法的,但是到現在他還能對金傢人說什麼、做什麼?但他也不想讓妹妹再和金傢糾纏不清瞭,妹妹以後的日子裡不會有金傢人的。

為瞭保護妹妹,也為瞭讓妹妹對金傢早些死心,他認為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婁氏聽到兄長的話沒有反對,她勉強自己站起來對著老太太院子的方向拜倒在地:她不去辭別老太太瞭,老人傢年紀大瞭,如果太過激動的話對身子不好。

拜完後她又起身對著趙氏和孫氏拜倒,想要說什麼話未出口她就伏地痛哭:因為她這一去再也不會看到金傢的人。

就算婁傢和金傢不會成仇,就算婁傢和金傢還能再有來往,她也不可能再和金傢人相見瞭。

她倒底曾是金傢人,不想讓世人說閑話,她便不能再和金傢人來往;更為瞭將來她再嫁的夫傢,金傢人她要躲著走才行。

這一別,有生之年再也不會相見,那份痛就真得像把她的身子撕成瞭兩半,生生的撕下瞭一半。

淑沅扶起瞭婁氏來,拿帕子給婁氏拭幹凈瞭淚水,她同樣清楚不管如何她和婁氏再也不可能相見:為瞭婁氏好,那她就不能和婁氏來往。

“你不能這樣離開,來時你是八抬大轎抬起來的,走時也要妝容整齊。讓嫂子為你梳妝好不好?”她不能為婁氏做其它的,僅僅就是想盡盡她的心意。

一室的陽光。

烏黑的發在陽光中那麼的亮,梳子一下一下和著的不隻是桂花油,還有一滴滴的淚水。

淑沅仔仔細細的給婁氏盤好頭,又給她戴好頭面,最後才給她上妝。

“雲容,不要再落淚瞭。嫂子不想你流著淚走,你不哭我們都不哭,你離開金傢每一步都會比在金傢時更好——嫂子不止是盼著,也會向菩薩祈求保佑你。”

“嫂子希望你今天流盡瞭這一生的淚水,以後的日子裡相伴你的隻有笑顏。”她輕輕的抱瞭抱婁氏,再次拭去瞭婁氏的淚水,才給她上妝。

粉面紅唇,艷艷的就像是婁氏新婚之時一樣,隻除瞭沒有那一身的嫁衣。

頭梳好瞭,妝也上好瞭,終於到瞭要離開的時候:淑沅卻不肯放開婁氏,就好像婁氏的妝容真得還差點什麼一樣。

“等一等,我看看這釵戴上會不會……”淑沅的手不穩,拿枝釵都發出不小的響動來。

婁氏握住她的手:“嫂子。”不需要多說什麼,誰都知道婁氏的妝容已經整理好瞭,根本不再差什麼。

淑沅隻是不想面對離別的一刻,隻是想再留婁氏多一刻。但是婁氏終究要走的,對金傢是好事兒,對婁氏更是好事兒。

“有點東西,原本想著以後讓人送過來,今天我才真得想明白,以後、以後怕是沒有機會瞭。”婁氏長長的吸瞭口氣,強忍著淚水。

昨天她沒有一並給淑沅,其實對金傢還是有不舍,對金承業不舍;但是今天她面對離別的時候才明白過來,為瞭自己也為瞭金承業更為瞭金婁兩傢,她不能那麼做。

“我給侄兒備瞭些禮物,沒有機會親送瞭,就一並送上,嫂子到時候給侄兒吧。”她拿起一個盒子來打開:“這是三天洗禮,這是百日禮,這是周歲禮……”

她準備的還真得周全,一直到孩子三周歲的禮齊全的很,沒有一樣落下。

“這是最後一件事情瞭。”婁氏把盒子推瞭推,抬頭環視瞭一下屋子,再看一看屋裡的人,長長的吸口氣:“我,要走瞭。”

總是要走的,人是要前看的。再說下去,怕還是有說不盡的話,也有流不盡的淚水,倒不如幹脆一點兒。

“你,多保重。”淑沅也不是那麼婆媽的人,雙手執起婁氏的手來:“我,送你出去。”

“我和爺送你出去,送你回傢!”她咬咬牙,扶著婁氏的一隻手引著她往外走;她如果還想為婁氏做點什麼的話,也隻有這最後的機會瞭。

婁氏輕輕的拉瞭一下淑沅:“送君千裡終須一別,嫂子你又有身孕,還是不要送瞭。大傢誰也不用送瞭,免得更、更……”

更不舍,更難過。

她沒有說出來,因為隻怕那句話一出口,她的淚水就會落下來;就讓她一個人走,不回頭,一步一步走出金傢,把在金傢的一切都放在金傢。

淑沅搖頭:“我送你,爺送你,你們送你回傢。”她揚聲吩咐人備馬車,然後才看向金承業:“你牽馬,我來執鞭。”

她最後能為婁氏做得也隻有這些瞭,給婁氏多一些體面,給婁氏多一些臉面,讓她回去後不會被人恥笑,還能找一門好親事。

淑沅不會讓世人笑婁氏的,所以她讓金承業為婁氏牽馬,她為婁氏執鞭,他們夫妻把婁氏親自送到婁傢。

金承業對著婁氏深深一躬到底:“我,護送你這一程。”這是他護送婁氏的最後一程——他和婁氏的路都還長,但是他能護送婁氏的也隻有這短短的一段路瞭。

當初是他接瞭婁氏來,今日當然要由他送婁氏回去。

淑沅對著婁氏搖頭阻止她開口:“我意已決,定要送你這一程。”以後的風雨婁氏要自己去面對,但是此時的風雨淑沅卻可以為婁氏擋下,因此她必須如此做。

沐淑沅從來都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和離,你與爺是和離。此事,我會請公主和王妃做見證。”

婁氏,不是妾——淑沅的話就是說,婁氏在離開金府之前都是妻,她不是以妾侍的身份離開金傢,這對婁傢、對婁氏本人都是極為重要。

她能為婁氏做得也隻有這麼多瞭。

不要說婁氏,淑沅這一句話就連婁大爺都動容瞭:其中的艱難他們兄妹是懂的。

金承業見婁大爺看過來,他抱拳沉聲道:“和離書,我會親自送到府上。”就算是跪求他也會求到王妃和公主的印鑒。

婁大爺沒有說一個字,對著淑沅深深一躬;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妹妹會那麼維護這個嫂子瞭。

“嫂子。”婁氏看向淑沅,兩隻手緊緊的握住淑沅:“和離書,謝謝嫂子和爺瞭。相送,就不必瞭。”

她的體面是要用金承業和淑沅的體面來換的:淑沅待她至誠,她豈能不為淑沅著想?

淑沅搖頭:“馬車備好瞭,走吧。”她接過瞭雲霧遞過來的鞭子——不是馬夫所用的那種,她執鞭也不過是個形式,真正趕馬的人當然有其它人。

因為淑沅不是馬夫,她真得不一定能控制好馬。

“婁姨娘要走瞭,離開也不打個招呼,我們可是聽到後急急趕過來相送的。婁姨娘,你一路好走。”雲氏和呂氏居然趕瞭過來,在大門前揚聲向婁氏道別。

一聲聲的姨娘真是刺耳,但是她們的話卻不是這麼一句:“婁姨娘你今天離開有我們相送,他日我們離開時卻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相送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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