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章 正經事兒

作者:二月二 字數:3156

“你真得說到做到瞭。”淑沅沒有管飄落的雨點,看向車廂裡的婁氏:“珍重,留步。”

婁氏聞言一愣,然後身子猛得探出來,兩隻手抓在車‘門’上指節都有點泛白:“嫂子,你、你記起從前的事情來瞭?”

她決意要離開的這幾天裡,她是把自己在金府的前前後後都憶過瞭,自然不會忘瞭那一年嫁進金府時,在一個飄零星雨滴的日子裡,她對淑沅說過的話。

其實,那一天她是去探淑沅的想法,卻沒有想到一語成讖。

剛剛淑沅開口時候的語氣,淑沅臉上的神‘色’,都和平日裡不一樣;這也讓婁氏一下子想到:可能淑沅想起瞭從前。

淑沅沒有回頭:“婁妹妹,起風瞭快回去吧,莫要著瞭涼。”

婁氏的眼睛直瞭,看著金承業扶淑沅上瞭馬車,看著金承業和淑沅一起消失在街角:那一天,淑沅也是如此答的她。

那一年那一天並不是夏初,正好相反是夏末,秋天正是‘陰’雨連綿的日子;而婁氏也剛剛聽說北府二房也要金承業兼祧的事情。

她有些挑釁的對淑沅說出那句:“如果我不是最後一個兼祧之妻,那不如離去。我不離去便是最後一個。”

淑沅的眼睛看著亭外的雨點,過瞭半晌才輕輕的應瞭她一句:“弟妹,起風瞭快回去吧,莫要著瞭涼。”

前後兩句時隔幾年,所差的隻是淑沅對她的那句稱呼。

婁大爺看到妹妹眼中有淚水流出來,急忙上前勸道:“既然已經決定就不要再落淚,從此以後金傢再和你無關。”

婁氏搖搖頭在車內坐好,對兄長道:“是,兄長說的是。我們進去吧,莫要讓父母久等。”

同樣坐在馬車裡的淑沅,臉‘色’卻有些發黃,她以手支著頭眼睛眨也不眨落在金承業的臉上:“我,好像是記起瞭從前的事情。”

雨,好像大瞭一點,雨點也密集瞭一些,打在馬車上敲出不斷響聲,就像是在拍打著誰的心。

金承業猛得抬頭:“真、真得?”他很驚喜。

不是現在他與淑沅不好,實在是淑沅少瞭三年的記憶,對淑沅來說始終是個心結;如果淑沅能再想起來——雖然他那三年和淑沅不像如今這般,但是他可以讓淑沅相信,以後哪怕是三十年,他金承業都會像現在一樣不變。

淑沅收回目光,把頭輕輕的枕在金承業的肩膀上:“我真的怕你不希望我想起從前來呢。今天,卻不是我們贏瞭呢。”

她沒有再繼續提起自己記起從前的事來。因為她想起來並不多:那一天,‘陰’雨綿綿的日子裡,金府‘花’園中的亭子。

除此之外她還想起瞭婁氏嫁進來的那一天,陽光是那樣的亮,閃的她眼睛有些酸痛,從而流瞭幾次的淚水。

在喜樂聲中,在那一片喜氣洋洋的紅‘色’裡,她被陽光刺的幾次落淚;幸虧沒有人註意,否則會誤會她是因為金承業的再娶。

此時,她枕在金承業的肩膀上,呼吸間都是金承業的味道,自己問自己:那一天自己落淚真得隻是因為陽光太亮瞭嗎?

除瞭這些關於她自己的隻有一句話和一個感覺——因此她有點懷疑自己選擇留在金傢倒底是對還是錯。

金承業嘆口氣把淑沅抱過來,讓她的‘腿’放在座位上,上身他攬在懷裡;因為馬車太過顛簸,如此能讓淑沅舒服一點兒。

“是啊,我們輸給瞭那個隱在我們傢的人。肯定是那人設計,今天才會有呂氏和雲氏大‘門’相‘逼’的事情——看起來,她是不相信雲氏和呂氏瞭。”

他答完瞭淑沅的那一句話,低下頭看著淑沅的臉‘色’:“累壞瞭吧?你啊,總是這麼要強,非要來送不可。”

說是埋怨不如說是心疼,他隻恨自己不能以身相代罷瞭。

“你,都記起來瞭?”他問這句話的時候,以‘唇’‘吻’瞭‘吻’淑沅的額頭,聲音很輕很輕。

淑沅的確是感覺好多瞭,有瞭金承業這個‘肉’墊都生出三分的睡意來,因此她合上瞭眼睛。

在馬車的搖晃中,在雨‘抽’打馬車的聲音裡,她的呼吸慢慢的放緩下來。

“我隻記起瞭一點點,還是和婁傢妹妹有關。”就在金承業認為她睡著的時候,她開口瞭:“除此之外我便隻記得心底天天都縈繞不去的一句話。”

“醒著的時候,它總在我耳邊想起;睡著的時候,它總在我夢裡出現——不要把心‘交’出去,那個男人不是你的。”

“再有的,就是一個感覺,好累好累。”她翻瞭個身子,面朝金承業的‘胸’把自己的臉埋進他的胳膊裡不再說話。

金承業的身子猛的一震,低下頭看向懷中的妻子,可是隻能看到她的頭發和耳朵。

耳朵上細細的絨‘毛’在他的呼吸中晃動著,可是她的人如同她的發一樣一動不動。

不要把心‘交’出去,那個男人不是你的——他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頭猛得一痛,那三年來他總感覺淑沅和他有點距離,原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淑沅是聰慧的,她背負著傢中長輩們的承諾而來,為瞭還給金傢一份情,所以她不能認同兼祧卻還是忍瞭下來;正是因此,她為瞭保護自己始終提醒著自己。

但,那是怎樣的日子,那是怎樣的一千多個日夜?金承業不敢問。其實不用問他也能猜得出來。

那個平易近人的主母,那個賢惠的妻子,那個孝順的金傢少‘奶’‘奶’:淑沅隻是努力的做好,然後努力的把心留在金府之外的某個地方。

“讓你,受苦瞭。”他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輕輕的說瞭一句。不知道算不算道歉,金承業的眼底有點點微紅。

淑沅輕輕的嘆息:“我想,我那個時候隻是怕把自己當作你的妻子,就不能做一個好兒媳,做一個好主母,做一個賢良淑德的、明大義的兼祧之妻。”

也許就是太累瞭,所以她才會大病一場忘掉所有:她以前怕是日日都想離開吧,隻是那隻能是想一想。

金承業的身子僵住瞭,良久都沒有說話,直到車夫告訴他們夫妻到瞭府‘門’前。

他看著懷裡的淑沅,身子真得有些單薄,那個大大的肚子反而更趁出她的嬌小來:他真得忍不住要去想,那三年裡她是如何做到天天微笑以對的?

淑沅是如何把自己的苦與累藏起來,然後用最自然的微笑面對金傢的上下,面對他以及他的再娶?

“不管你能想起多少來,答應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他扶淑沅坐好,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一定要答應我。”

淑沅整理著頭發:“什麼事兒?”她的心思已經再想起的事情裡慢慢‘抽’出來。

不管從前她和金承業如何,現在她和金承業是夫妻,而他們的孩子就要降生瞭:日子是要向前看的,不能向後看,所以她要面對的不是從前她待金承業如何,而是要面對她要給自己的兒‘女’什麼樣的母親,還有父親。

金承業握住她的手,伸出手把她的頭抿到耳後:“以後,隻做你自己。”

“嗯?”淑沅一時間沒有明白,然後霎間明瞭後抬頭:“啊?”她的心中湧出瞭一種感覺,她認為那應該是感動。

“做你自己,隻做你自己。”金承業看著她的眼睛又重復瞭兩遍:“不管以後遇到什麼事情,你隻要做你自己,其它的事情由我來解決。”

他不會再答應什麼兼祧,永遠再也不會;而他再也不會讓淑沅去面對傢中長輩們的詢問,一切都由他來回答,一切都由他來承擔。

“做讓自己開心的事情,做讓自己高興的事情,不再委屈自己;如果真要委屈一個人,那就讓我來吧,誰讓我姓金呢?”金承業說到這裡微微一笑:“誰讓這裡是金傢呢,誰讓我是一個男人呢?”

淑沅眨瞭眨眼睛,然後一個大白眼珠子送過去:“都老夫老妻的瞭,還說這麼、這麼……的話,你不怕羞我還怕羞呢。”她心裡是甜的,所以那個白眼珠子也是甜膩膩的。

如果是旁的人,哪怕是沐夫人接到這樣一個甜到發膩的眼神,怕也會受不瞭;但是金承業卻直接被甜到心裡去,甜的他全身‘毛’孔都張開瞭。

“說正經的瞭。”淑沅見金承業的目光變瞭,她馬上聰明的轉換話題;因為現在她還在馬車上,而且二‘門’馬上就要到瞭,她可不想被傢中的婆子們嚼舌根:“接下來怎麼辦?”

金承業一笑,胳膊用力又讓淑沅落回自己的懷中:“我就在說正經的啊,在馬車裡隻有你我夫妻,你說現在最正經不過的當然就是夫妻的體己話瞭,對不對?”

最高興的莫過於淑沅放下瞭從前的心結,雖然想瞭起來卻並沒有放在心上;這讓金承業放下心來。

當然瞭,在這個時候他這個做夫婿的想要吃豆腐,還是自傢妻子的豆腐,這也是很正經很正經、再正經不過的事情瞭。

不管旁人怎麼想,金承業卻是如此認為的,所以他打算把這件正經事情做完,然後再和淑沅繼續說淑沅認為的正經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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