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沒有和銀針多說什麼。(舞若首發)
有些事情是可以對人解釋一二,或是對人說個清楚,免得人誤會;而有些事情卻是不必解釋,因為解釋也隻是浪費口水罷瞭,聽的人不會真正聽進去。
這個世上就有那麼一些人,總認為他們自己是站到善良的一邊,總認為他們的看法公平公正公道的很:所以,壞人總會有些可憐或是令人同情的一面。
但是這些自認沒有立場不會偏頗的人們,他們的眼中可看到那被害的一方:因為壞人是可憐的,或是因為壞人讓人同情,所以他們就活該被害?
雲霧不想和銀針爭論一句,同時她認為銀針也不需要再留在自傢主子身邊瞭。
她們是淑沅最為親近的人,如果她們都不能相信淑沅的為人,而要因為所謂的善良與所謂的公道爭論,就要對淑沅所為進行指責:在事情還沒有明瞭之前——對得起淑沅對她們的信任嗎?
銀針沒有再說話,但是她的目光卻時不時的飄過地上的人,有時還會看向屋裡:她的心底依然沒有認同雲霧,理由便隻有一個,那兩個還隻是孩子啊。
小孩子怎麼可能會害人?這次她們少奶奶實實在在是有點過瞭——不管如何那也是大人犯過的錯,豈能連累到孩子的身上呢?
屋裡的人沒有多少知曉屋外的事情,大傢都在看著兩個孩子:有微笑的,感覺她們少奶奶真得沒有白疼愛兩個孩子;也有微皺眉頭的,感覺到瞭兩個孩子流露出來的異樣。
趙氏有些不太放心。倒不是她認為兩個孩子能做什麼,但想到錢氏剛剛離開金府,而芳菲的言談舉止和錢氏那麼的相像,讓她本能的想阻止淑沅喝下那碗湯。
兩個小孩子在生母遇到事情後,當真還有那個心思給繼母弄湯滋補身子?不是說兩個孩子沒有孝心什麼的,而是他們應該想不到才對。
現在對於兩個孩子來說最為艱難,他們的心情最為復雜,又加上他們敏感的很,豈會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小孩子而已哪裡可能想得如此全面,又怎麼可能想到在此時要博繼母的歡心?趙氏怎麼想都感覺事情不太對勁兒:不會是有大人開口利用兩個孩子吧?
汪氏和孫氏對視一眼,對那碗湯也有些不放心。(舞若首發)
可是三位夫人還沒有開口,就被金承業阻止瞭。他遞過去瞭眼色,示意夫人們不要開口。
“孩子們懂事瞭,再過幾年夫人和我、淑沅都可以享福瞭。”金承業說話的時候伸手撫瞭撫女兒的頭頂:“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瞭,父親以後可有福瞭。”
芳菲的小手微微一顫,碗中的湯起瞭漣渏,圓圓的圈兒一個套著一個,在碗中心出現、蕩開消失。
低著頭的芳菲看著那些圈圈,感覺那些圈都進到瞭她的心裡,一個又一個的套住瞭她的心,越收縮越緊,緊的她微微有些疼痛,還有些喘不過氣來。
淑沅笑著伸手撫瞭撫芳菲的小臉:“臉色太白瞭些,想來昨天沒有睡好吧?一會兒回去好好歇著,什麼也不要多想。有我在,有你們父親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我們為你們頂著。”
“你們隻要吃好睡好,乖乖的和先生讀書識字就可以瞭。”她收回手來看向芳菲碗中的湯。
湯色清清亮亮,褐色的湯上面一點點油花,碗底還有一些食材的渣兒:看得出來,湯真的用瞭心。
淡淡的熱氣化成白色的霧升騰而起,在淑沅和芳菲姐弟之間翻滾著各種形態,最終化為虛無。
淑沅就著芳菲的手輕輕的吹瞭吹,霧氣更多瞭些,她吸瞭口氣::“好香。”說完她接過瞭芳菲手中的碗:“芳菲這樣疼愛母親,母親吃瞭這湯肯定很快就能好起來。”
芳菲臉色白的幾近透明,小臉上的緊張之色再也掩不住,一雙小手無意識的捏著衣袖:她看得不是淑沅,而是淑沅手中的碗。
“你們喝過沒有?”淑沅可能是因為霧氣的關系,沒有註意到芳菲的臉色有什麼不同:“好香呢,你們也喝一點兒吧。”
她說著話端起碗送到唇邊。
芳菲忽然伸手握住瞭淑沅的手腕,迎上淑沅不解的目光後她張瞭幾次嘴才吐出聲音來:“燙,燙。”
喃喃的聲音如同自語一般,在嘈雜的屋間裡隻有幾個人聽清楚瞭。
淑沅笑著點頭:“這麼香倒是忘瞭燙呢。”她又輕輕的吹瞭兩口,眼睛沒有離開過碗中的湯:“其實早已經不燙瞭呢。”
“母親,弟弟好小,他以後要吃什麼?”芳菲的手依然沒有自淑沅的手腕上離開,她的聲音大瞭不少,隻是聲音顫抖的有些厲害。
淑沅看向芳菲,伸出一隻手去摸她的頭:“怎麼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芳菲搖搖頭就算是回答瞭淑沅,嘴裡還是在問:“弟弟是不是也要找奶娘?”
“要找奶娘的,可是現在還沒有,過些日子就有瞭。”淑沅收回手來:“芳菲你真得沒有不舒服,真得沒有事兒?你的臉色有點不好——承業,還是叫大夫來給淑沅瞧瞧吧,孩子的病耽擱不得。”
芳菲卻搶先道:“我沒病,我很好,真得沒有病,隻是、隻是沒有睡好罷瞭。”
淑沅的眼睛定定的看著芳菲:“隻是沒有睡好?嗯,芳菲,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母親,父親和我會教給你應該如何做——你是不是心裡有事兒才睡不好的?”
芳菲低下瞭頭:“那這兩天弟弟要和母親在一起瞭?”她再次沒有理會淑沅的話,反而總是問小弟弟的事情。
淑沅笑著點頭:“有奶娘弟弟也要和我在一起的,要過瞭三天才由奶娘照顧;不然的話,以後弟弟不識得母親要怎麼辦?”
按照習俗,就算大戶人傢的女人不親自哺乳,也會讓孩子吃三天的奶:第一口奶很重要的,老人們說孩子的第一口奶吃的誰的,孩子就會認誰為母。
因此,頭三天孩子是和母親在一起,然後才交給奶娘去照顧。
說完話淑沅看看芳菲,又看瞭看一直低著頭的瑞人,把湯再次送到嘴邊:“我快點喝,喝完瞭芳菲和瑞人就回房好好的睡一覺好不好?”
這次她的唇已經觸到瞭碗沿。
芳菲的頭再次抬起來,放在淑沅手腕上的小手又加大瞭一分力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看到淑沅要喝湯時候,她的手就由自主去阻止。
這次阻止淑沅的人不隻她一個,另外一個人就是低著頭的瑞人。
瑞人剛剛一直不曾說話,他隻是緊緊的抓著姐姐的衣服站著,眼睛卻不時瞄向那隻湯碗;剛剛淑沅的手一動話還沒有說,他就伸手握住瞭淑沅的袖口。
在淑沅把湯往嘴巴裡送的時候,他雙手用力把淑沅的手拉向瞭自己。
“你要喝?”淑沅看向瑞人。
芳菲聞言臉色忽然大變,伸手抱住瑞人:“你又淘氣瞭。”
瑞人看著淑沅搖瞭搖頭,一個字也沒有說,可是就是不肯放開淑沅的衣袖,就算被姐姐抱住瞭,他依然沒有放開淑沅。
拎著湯進來的丫頭看到,過去把瑞人抱起來,同時想要把瑞人緊抓住淑沅的手掰開:“少奶奶用湯吧,不然要涼瞭。湯也算不上什麼真正的好東西,隻是姑娘和哥兒的一番孝心。”
淑沅看瞭丫頭一眼,碗向嘴邊送去:“芳菲和瑞人的一番孝心,我什麼不吃也要把湯喝下去的。”
瑞人的手被掰開瞭,他在丫頭身上扭動著身子大哭起來:“不,不!”
淑沅再次把湯碗拿開些對瑞人道:“男人傢是不要隨便哭的,有事就說事,哭是解決不瞭事情的。母親曾教過瑞人的,是不是?”
瑞人卻不肯聽話,不管不顧的在丫頭身上鬧將起來,半個身子向淑沅手上的碗撲瞭過去。
淑沅已經收回目光來,她拿起碗來送往嘴邊,看意思是要快點把湯喝瞭,好讓瑞人和芳菲早點回房。
碗剛沾到唇邊,她感覺手上的碗一側一重,手便端不穩瞭:湯自她的手中翻滾到地上,而湯也撒瞭淑沅半身。
床上與地上全是湯水。一種淡淡的香氣在空氣裡彌漫著,清清亮亮的香氣,就像那碗湯的湯色一樣。
湯是芳菲打翻的。
她此時坐倒在地上也放聲大哭起來。
她抱著自己的雙腿,臉深深的埋在膝蓋上,誰也沒有看,蜷縮在淑沅的床前痛哭。
湯碗就在她的腳邊不遠處,碗底還有一點點的湯水,此時看上去湯不再有顏色,反而像水一樣的幹凈。
也像孩子的眼睛一樣純凈。
孩子的眼是最幹凈的,因為他們的心很幹凈,比起世上最幹凈的水還要幹凈。
但,孩子的心也像水一樣:再幹凈也怕有人往裡放些骯臟的東西。
屋裡的人臉色全變瞭,不敢置信的看著坐在地上大哭的芳菲:而此時的瑞人卻不再哭,也不再鬧,安安靜靜的看著坐在地上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