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低聲提醒道:“姥姥,第一個要提醒你的就是這個。嚴先生若是沒有真才實學,怎麼教出來東林、燈兒和東山的?你要是誠心在這裡求學,就該尊重些,要是口裡再這樣,就算是我也無能為力的。”
鄉下人一向對讀書人高看一眼,孫傢姥姥又想著嚴構畢竟原先是在京城的大官兒,說不得真是有脾氣的,就隻能為她的乖孫兒忍瞭這口氣。
香花心裡暗道,打蛇要打七寸,這孫傢姥姥的命脈她算是摸著瞭。
這姥姥歇瞭一會兒,又想起來什麼,連忙道:“方才也是在說這事,要是東山和我們傢金花成親,不就更加兩全其美瞭嗎?一來小豆子上學就多一重照應,二來咱們不也是親上加親嗎?”
香花愣瞭一下,轉頭看瞭一眼成孫氏。成孫氏低著頭,她自己都覺得沒臉。
東山這會兒終於坐不住瞭,開口道:“姥姥,金花才十一歲,年紀還小呢。”
孫傢姥姥把臉一拉,疾言厲色地喝道:“哪裡小瞭?我們村她這樣年紀的姑娘也都在說親,我們傢也有好幾個媒婆來過的,不過我都看不上,我還是覺得我們傢東山好。”
成林盛幾乎把白眼翻到天靈蓋上,深吸一口氣,把一嘴難聽的話咽瞭回去。
孫金花是孫金豆的妹妹,香花是聽說過的,但從來沒見過面,但就算如此,這樁親也是輕易結不得的。一來東山和金花隔得不遠,若是近親成婚可能有麻煩,二來嘛,這個姥姥牙尖嘴利的,已經仗著成孫氏耀武揚威多年,要是東山還被她拿捏住,那以後就有的是苦日子過瞭。
香花打定主意,再次開口道:“姥姥,我們都沒見過金花妹妹,這親事怎麼說呢?”
孫傢姥姥看瞭一圈兒,除瞭成孫氏外還當真沒人見過金花,就指著自己女兒道:“東山他娘就見過,你和他們們說說,金花是不是個美人胚子?”
眾人的目光一起轉向成孫氏。
成孫氏猶猶豫豫地看瞭她娘一眼,一咬牙說瞭句實話:“金花長得是還不錯,做活也能幹,就是是個鋸嘴葫蘆,問半天也不說半個字……”
孫傢姥姥看樣子好像要咬人,怒道:“這還不好?長得好又能幹,還不會搬弄是非,比香草還好好幾倍,你有什麼可挑的?”
香草是特意回傢來的,隻是這番回來話還沒能說兩句,就被自己姥姥指責得一無是處,香花眼圈兒一紅,把頭轉向裡邊。
成孫氏這些年總算也看明白瞭好壞,這會兒終於幫著香草說瞭一回:“娘,你這話不對。我們村誰不說香草嘴甜、懂事?你非要說金花像誰的話,她和原先的我是有幾分相像的。”
這姥姥顯然沒料到一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女兒今日居然膽大到敢在這麼多人面前頂撞自己瞭,她眼神兇狠地瞪著成孫氏看瞭一會兒,冷笑一聲道:“我聽出來瞭,你們是嫌棄金花,覺得她配不上東山是不是?好,我這就回去告訴她,讓她索性拿一根繩子勒死自己是正經!連最親的親戚都看不上她,哪還有什麼人傢可以說?不如早點死瞭好!成日傢說什麼骨肉至親,原來都是些白眼狼!”
成孫氏一聽她說要勒死金花,嚇得方寸大亂,被成林盛按住瞭。
香花慢悠悠喝瞭口茶,輕言細語地問:“咦,這是什麼茶?”
成張氏道:“這是白石村那邊的茶葉。”
香花笑瞭笑道:“姥姥也喝一口。這茶喝著清甜,而且還有藥效呢,說是對肝火旺盛的人最好。”
孫傢姥姥哼瞭一聲:“誰要喝茶。”
香花自己笑道:“姥姥,這茶葉可不便宜,在外面都是賣一兩銀子一兩的。”
這麼金貴?難怪年禮裡都沒有這茶葉。
孫傢姥姥這才揭瞭蓋子喝瞭半杯,果然入喉清香無比。
“姥姥先前都說瞭自己是一片好心,怎麼好端端的又著急瞭?您方才說的那些話,要是被別人聽瞭去,還以為您是個潑辣狠毒、蠻不講理的人呢,我們卻知道不是的。”
香花一邊用鞭子抽,一邊給甜棗。
孫傢姥姥看不透她到底想說什麼,就沒搭話。
香花接著說:“我想叔母的意思定然也不是嫌棄金花,或許是金花害羞瞭不願意說話也是有的。”
孫傢姥姥這就踩著臺階下來瞭,說:“就是這樣,金花在傢裡可愛說話瞭。”
香花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想著不如讓金花妹妹也過來學堂這裡念書,橫豎明年學堂就要重新開學瞭。正好她和東山也能見見面。”
孫傢姥姥想也不想就擺頭:“那不成。金花走瞭,傢裡的夥計怎麼做得完?她讀書還要花錢呢,我們傢還得攢錢給小豆子讀書。”
香花垂眸想瞭想,說:“這個就不用姥姥費心瞭。既然可能是好事,想來叔父叔母還是願意給金花出這一兩年的學費的,是不是?”
孫傢姥姥看向自己不爭氣的女兒和她那個一點不孝順的女婿,哼瞭一聲。方才小豆子的學費還沒能免呢,讓他們給金花出學費,想都別想!
“成。”
“好吧。”
啥,他們這就答應瞭?
成孫氏和成林盛雖然一時沒明白香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見她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模樣,想來應該是早有打算的。而且二三兩銀子如今也確實算不得大事,他們隻求能快點把這孫傢姥姥這尊大神送走。
香花莞爾一笑,轉頭問孫傢姥姥:“姥姥你看,咱們好好說話,這不就答應瞭?”
孫傢姥姥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張口到:“那小豆子……”
“小豆子眼下還小呢,等他長大瞭些再說。”香花一口回絕,又說“等開春瞭,金花就過來吧,不然白白浪費瞭錢。”
孫傢姥姥還是不太痛快,道:“那傢裡的活計怎麼辦?”
東山聽得都動瞭肝火——這事對他們傢全是好處,這姥姥怎麼還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