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楊遇說著，把賬本遞給香花，順勢坐在椅子上。他方才吃瞭晚飯就回去看賬本瞭，忙得連茶都沒顧得上喝一口。
香花接過仔細看瞭幾頁，皺眉道：“記得這樣清楚，好像沒什麼問題。”
楊遇放下茶杯，道：“是沒看出什麼問題。”
“可這也太古怪瞭。就算是癆病，也不至於花這麼多錢……皇上看病花錢還沒這麼舍得呢。”香花又認真看瞭看，“你核對過數目瞭？”
楊遇點點頭：“數目是對的，就看條款瞭。”
香花指著其中一條，道：“你看這裡隻寫湯藥費，也不寫明什麼藥材，就是這麼大筆的開銷，其中怕是有什麼貓膩吧。”
楊遇看瞭一眼窗外，輕聲道：“大夫人還在吃藥，要不咱們去看看她吃的藥裡是加瞭人參還是靈芝？”
“就算能勉強認出是什麼來，那人參和靈芝也還分幾十年的和上百年的呢，咱們這肉眼凡胎哪裡看得出來？”香花嘀咕兩句，又說，“對瞭，大夫人病成這樣，大夫是誰請的？陳老爺？”
楊遇道：“方才吃飯時他提過一句，大夫好像還不固定，時不時換著，不是說天南海北的都請過瞭嗎？”
“這就難辦瞭。”香花合上賬本，嘀咕道，“就算是這筆錢有問題，也可能是他們上當受騙瞭，病急亂投醫也是有的。”
楊遇看瞭看香花，道：“照大夫人這樣開銷下去，入不敷出已經有幾年瞭，這幾年全在吃老本，這筆錢就算我不拿走，她也隻能撐個十年半載、到時候成傢就徹底彈盡糧絕瞭——”
他說到這兒，意味深長地望瞭香花一眼。
香花眨眨眼睛，問道：“你是說陳老爺不可能看著這麼坐吃山空？”
“沒錯，別說陳老爺，就是那個二夫人，也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另外嘛，大夫人不是還有個女兒嗎？她就算不顧自己，也肯定要給女兒留好嫁妝的。所以呢，這裡頭不是可能有貓膩，是肯定有，不過他們篤定咱們心軟，不忍心查。”
香花道：“這的確不好查。就算咱們查出來瞭是他們不對，但這事傳出去，你名聲多難聽，他們不得說你不顧人傢死活嗎？”
楊遇笑瞭笑：“這我倒無所謂的。橫豎我隻拿我應得的，其他的我也不關心。當初我娘……小姨媽的骸骨是我哥讓人去收的，在京城做靈堂的時候，他們陳傢一個人都沒去，不是事忙就是病瞭。”
“人走茶涼嘛。”香花道，許多人不是都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非也。淑妃在的時候，他們可是隔三差五就往宮裡寫信，那時候宮裡需要的絲綢都被陳傢包攬瞭。”
“這個也在情理之中。肥水不流外人田，何況他們傢本來就是賣這個的。”
楊遇瞇瞭瞇眼睛：“你到底向著我，還是向著他們？”
香花嘟瞭嘟嘴：“咱們年紀也老大不小瞭，一些事該學著看開，何必不放過別人也不放過自己呢？其實咱們自己湊一湊，過一段緊日子，那房子也能買下來，不差錢。”
“那不成。”楊遇道，“你也聽到那二夫人說瞭，兵部侍郎是個肥差，說不得以後要怎麼盤剝我呢。”
香花皺眉道：“那肯定不行。咱們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她要是敢說，咱們就敢駁回去。”
楊遇心裡暢快一點，點點頭道：“其實這次咱們不能就這麼算瞭，還有一個原因——他們早有預謀。”
香花面露疑惑。
“這些年他們很少和楊府走動，但我失蹤那段時間，他們迅速擴張瞭生意，而且都是往南邊，那是他們本傢的地盤。你再仔細看看大夫人開始大筆開銷湯藥費是什麼時候。”
香花找瞭找，賬本前面湯藥費都還算正常開銷，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巨額的……
楊遇幫忙翻瞭一下，指著其中另一條：“就是從這一年。”
香花定睛一看，是五年前。
五年前，她剛到京城，楊遇也才從西北邊境回來。
“你的意思是那時候他們知道你還活著，於是從擴張產業改成瞭這……”
楊遇點點頭。
“我猜這些開銷或許也不假，隻是這些錢隻是從陳府出去，進瞭他們個人的腰包。十年之後，陳府的錢恐怕就要山窮水盡，你猜那時他們要作何打算？”
香花想瞭想道：“到咱們那兒打秋風？”
楊遇笑起來：“也不至於。大夫人那時候若是還在，肯定不會淪落到那種地步才來求救，或許會讓我給陳傢的人安排什麼靠譜的職位，或者給陳傢的女兒找個好些的人傢，總之我不能見死不救。”
香花眉頭皺得更緊。
至於嗎？他們好歹算是親戚，有必要算計到這個份兒上嗎？
可若說是多慮瞭，那這賬本上的巨額開銷就是擺好的圈套，跳不跳都要吃虧。
“那怎麼辦？”香花把賬本丟在桌子上。
“既然他們要算計，咱們又不想當他們的算盤珠子，就隻有一個法子——咱們一開始就擺明身段，棋高一著，他們後面自然就不敢瞭。”
香花點點頭：“怎麼個高著法？”
楊遇道：“咱們得把這些錢的去處查出來，但不用把這弄得人盡皆知，隻需要漏個口風，讓他們知道咱們倆雖然看著嫩，但是不好惹就成瞭。”
香花道：“你的意思是，這主意是陳老爺和大夫人一起出的？”
“主謀暫且不知道是誰，陳老爺的可能性比較大，但大夫人是重要的一環，她不可能全然不知情。”
香花問：“萬一大夫人是被迫的呢？”
“所以咱們悄悄的暗示一下就成，這樣也不至於傷著大夫人的面子。”楊遇指尖在桌面上點著，很是胸有成竹。
香花終於點頭：“那就這麼辦吧。你怎麼去查？”
楊遇終於皺瞭一下眉：“正是這個沒想好辦法，要查肯定是能查出來的，隻是想要不打草驚蛇就難瞭……”
香花眼珠子轉瞭轉，突然笑道：“我有個好法子，悄悄用分身術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