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玉也沒料到衛晞會這個時候過來，滿地都是摔碎的茶盞，她自己也氣得衣衫不整，連忙整理瞭一番，擦瞭擦氣出來的眼淚，跪下道：“臣妾恭迎殿下。”
衛晞一進屋子就見瞭這滿地狼藉，玳瑁很會見機行事，趕忙道：“回殿下，這是奴才們方才不小心摔碎瞭茶盞，良娣正在傷心呢。”
衛晞方才還沒進來，便已經在外面聽到許如玉的訓斥聲，但有些事還是得給她留點顏面，便揮手讓宮女內侍們先下去。
許如玉見衛晞有意與自己獨處，心想這大約是他終於想起自己的好來，便趕緊對鏡整理瞭一下妝容，千嬌百媚地走過來道：“殿下可是累瞭？不如請到內殿，我讓宮女們快些收拾瞭這些東西。”
衛晞淡淡看瞭她一眼：“是有些累。”
許如玉被他的眼神刺瞭一下，但還是撐著笑臉說：“既然如此，那臣妾為殿下捏捏肩膀吧。”
衛晞卻道：“不必瞭。我這會兒有些餓瞭，你幫我剝一剝松子吧。”
許如玉聽到這話，臉上神色微變，在信的末尾便寫著衛晞從成香花哪裡帶回來一罐松子。
衛晞見她站著一動不動，就問：“怎麼，不樂意？”
許如玉連忙笑道：“樂意，臣妾自然是樂意的，能夠侍奉殿下是臣妾的福分。”
衛晞就從罐子裡抓出一小把松子來：“那就先剝這些吧。”
這一把足有二三十顆，許如玉指如削蔥根，指甲也留得很好，若是真要剝完，恐怕這些指甲就全都要重新養瞭。
但饒是如此，許如玉也沒有吭聲，一顆一顆地給衛晞剝開。
不過第五顆，許如玉的指甲就劈瞭一個，幾乎沒把她疼得眼淚流出來。
衛晞問：“著實為難你這金尊玉貴的手瞭，不想剝就不剝瞭吧。”
許如玉見他還是體諒自己的，連忙道：“臣妾不累，臣妾就是慢瞭些，勞殿下等等。”
衛晞見她堅持，便就果真等著。
好不容易把那一把松子剝完，許如玉的十個手指甲已經沒一個好的，有幾個斷進瞭肉裡，隱隱滲出血跡，許如玉隻強忍著，盼衛晞能留在這裡。
衛晞道：“你也辛苦瞭。你知道陸非霜為何是太子妃嗎？”
許如玉沒想到衛晞會突然同她說這個，一時愣住，過瞭一會兒才搖搖頭。
衛晞緩緩道：“因為她明白。”
許如玉愣怔著，還沒明白過來。
“該明白的時候明白，不該明白的時候就不明白，這才是真的明白，而不是故作聰明。”衛晞說得雲淡風輕，“你也是個聰明的，要是知道不該貪圖不應得的，我也會好好對你。”
許如玉愣愣地站瞭一會兒，才淒清地笑著問瞭一句：“請問殿下，什麼是不應得的？”
衛晞看瞭一眼那一小堆松子仁兒，也笑瞭笑：“在這宮殿之中，想求得一人心，不就是不該奢求的麼？”
許如玉被他說中，淚珠全在眼眶裡打轉——當年元宵燈下，他還隻是義勇王世子，一身似雪白衣，芝蘭玉樹般，她就對她一見傾心，她對他是與其他人不同的呀。
“臣妾……不敢奢求得到殿下的心，”許如玉緩緩跪下道，“隻求殿下能夠讓臣妾陪著殿下，殿下也能時常看臣妾一眼。”
“這也不難。”衛晞道，“但你同你母親所做的那些事，我也知道。你若是還想這芳蕊殿有恢復生機的那一日，就立刻住手。”
許如玉如被兜頭敲瞭一個悶棍，耳邊嗡嗡作響，一時也拿不準衛晞說的是不是她想的那些事，支吾著想試探一二，就聽衛晞接著說瞭下去。
“你也不用同我遮掩，這些功夫你練得還不到傢。你若聽明白瞭，就隻管去做。你若是還心存僥幸，我便也不用同你講什麼情分瞭。”
許如玉心裡升起的一點火慢慢地熄滅下去，她不明白，就算當年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他才要的她，但她的癡心和美貌他不會視若無睹。如果不是他對她還有一絲情分，他今日又為何要來說這一番？可若是有情分在，為何他說出來的話比冰錐子還尖利？
“殿下”，她眼底到底是有幾分怨氣的，“您今日前來，是來看臣妾的嗎？”
衛晞無奈地閉上眼。
她到底還是太執迷瞭。若是放在陸非霜，或者孔茜那裡，她們倆都不會這樣問的。
許如玉見他不想回答，便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心裡的委屈酸楚怨恨一起湧瞭出來，她哽咽著說：“或者，你是為瞭成香花才來的？”
十指連心，許如玉雙手斷掉的指甲疼得那樣，可她還是覺得心裡更疼。
她跪著靠近瞭一點衛晞，仰著頭問：“殿下，這一回是成香花自己下的毒，她如今隻差一步就要和楊遇和離，殿下如此對她念念不忘，何不將她納入東宮，給她個太子妃當當？”
她話音剛落，便察覺衛晞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衛晞先前就算再討厭她，也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那眼神讓許如玉覺得，那已經不是蔑視瞭，那是不加掩飾的惡心。
她從沒見過衛晞會這樣看一個人，她就連看最下等的宮女太監也不曾這樣。
她終於知道怕瞭。
衛晞那可怕的眼神仿佛隻是浮光掠影的一瞬，但許如玉卻深深記得瞭那寒氣森森的感覺。
他站瞭起來，將那些剝好的松子仁一並放在手裡帶走，臨走前道：“我給你留瞭一樣東西在外頭，你待會兒去看看吧。”
許如玉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隻能跪著送他出去。
等衛晞走後，玳瑁等人重新進來，小丫鬟們見許如玉面如死灰的模樣便知道太子還是不待見她，就都小心地收拾著滿地的狼藉，生怕許如玉一個不順心又拿他們撒氣。
許如玉被玳瑁扶著坐下，還在愣愣地出神，過瞭一會兒才想起衛晞臨走前說的那句話，讓玳瑁去把東西拿進來。
東西是用一個盒子裝著的，四四方方，看不出來裡面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