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瞥瞭她一眼,淡淡的道:“你提個籃子,隨我來。”
阿蘋乖巧的應瞭,尋瞭個籃子,亦步亦趨的跟在瞭葉傾的後面。
皇宮規矩大,除瞭皇帝,所有人都不能隨意走動,像是皇後,貴妃,一宮主位這樣地位高的主子們,活動范圍稍微大一些,但也僅限於後宮之內,任何一名嬪妃,想要走出宮闈,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得先上報皇後,皇後批瞭以後再轉皇帝,皇帝批瞭以後,再下達給宗人府,由宗人府通知親眷,住所啊,省親的時間啊,都有嚴格的規定,傢裡佈置好瞭以後,才能出宮,出來以後頂多住上一天,就得回宮。
所以歷來有資格有能力回娘傢省親的,都是娘傢在京城的嬪妃,像是一些南方佳麗,又或者北方美人,傢在千裡之外的,對不住瞭,您就一輩子在皇宮裡呆著吧!
當然,也有特例,像是麗妃,來自江南水鄉,梁平帝南巡之時,就特意帶上瞭她,又傳喚瞭她雙親上瞭禦船相見。
所以嫁給皇帝是一件特別無聊特別悶的事情,基本上意味著一輩子被囚禁在瞭後宮裡。
而且後宮這麼大點地方也不能隨便走動,位分越低,就越不好出門,像是禦膳房,織造坊,浣衣局,宮女太監們可以去,小主們卻不能去。
要不怎麼一個個美人都削尖瞭腦袋往上爬呢,不就是為瞭多走兩步路麼!隻有當瞭皇後,後宮才是自己傢的後花園!走路才不怕踩到烏龜!
不過,有一個地方,卻是對所有嬪妃都開放的。
那就是禦花園。
元妃喜歡牡丹,麗妃喜歡月季,柔妃最愛梅花,淑妃偏好荷花,有一陣子,梁平帝的後花園幾乎就被這四種花占滿瞭。
然後等葉傾成瞭皇太後,一聲令下,滿園子花都被連根拔瞭,隻留下少許,都在瞭邊邊角角的地方,接著禦花園搖身一變,成瞭果園,桃樹梨樹,葡萄李子杏,能種的全種上瞭。
又選瞭兩個原本傢裡種果樹出身的太監,直接提拔成瞭禦花園的總管,手下一幫小太監,精心伺候打理著,春天還額外增添人手,就為瞭捉幹凈樹上的蟲子,可謂煞費苦心。
葉傾這麼做,自有她的道理,雖然每年各地都有貢果送來,但是路上再怎麼加急,也比不過剛從樹上摘的新鮮,水果麼,自然是越新鮮越好吃。
她又出不瞭宮門,就隻能想辦法自己摘種瞭。
現在正是八月,各種果子成熟的季節,一想到一咬滿口水的桃子,酸甜可口的葡萄,甜滋滋的梨子,葉傾就忍不住口中泛酸,下意識的加快瞭腳步。
禦花園離朝鳳宮並不遠,確切的說,是各個宮殿把禦花園包圍在瞭中央,這樣每個小主到禦花園,都不算遠,也不容易和別的妃嬪碰上。
葉傾很快到瞭禦花園邊上,打眼一眼,顯慶帝果然節儉,登基後,連宮殿都沒有翻新,禦花園便和她當年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一眼望去,不遠處的桃樹依然長的歪歪斜斜,旁邊的梨樹倒是挺拔向上。
這裡每一棵果樹她都熟,當年可是挨著嘗瞭一遍,最甜的幾棵樹都長在瞭東南角,距離她現在所在的位置,還有段不小的距離,需得從中間穿過。
葉傾也不怕碰到人,直接拎起瞭裙擺,大步向著東南角走去,阿蘋邁著小碎步,緊緊的跟在瞭她身後。
走瞭沒幾步,突聞一陣犬吠之聲,葉傾一怔,狐疑的停下瞭腳步,阿蘋瞬間變瞭顏色,上前一把扯住瞭葉傾的袖子,急急道:“姑娘,咱們回去吧!”
頓瞭下,見葉傾一臉不以為然,阿蘋又一連串的道:“是太子養的狗,咱們快走,那兩條狗兇的很,咬瞭好幾個人瞭!”
葉傾眉頭皺起,太子果然混蛋,在禦花園裡還如此的肆無忌憚,正常來說,後宮就是皇帝的大小老婆們住的,皇子們成年以後,都得搬出去住,隻有太子能留下,但是太子若是到瞭禦花園裡,需得有內侍開路,遇到低位嬪妃,內侍提前責令對方回避。
但像是太子這樣,放狗出來的,可真是混蛋至極瞭,幸好顯慶帝的妃子少,若是換瞭梁平帝,估計葉傾的案頭要被美人們的告狀折子堆滿瞭。
話說回來,這倒是個接近太子的好機會。
想到自己任務單上排名第一的重中之重,葉傾深呼吸一口氣,放棄瞭回避的打算,不就是兩條兇犬麼!
她何曾怕過什麼!
葉傾環視左右,大步走到瞭左手邊,探身上前,從那生命力旺盛的桃樹上折下瞭一根老枝,剝去分叉枝葉,在手裡掂瞭掂,輕重大小俱都合適,葉傾滿意的點瞭點頭。
身後的阿蘋眼睛都要瞪出來瞭,這位可真是個膽大包天的主。
她不敢離去,又不敢上前,隻得遠遠的跟在葉傾身後,畏首畏尾,一副束手束腳的可憐模樣。
葉傾逆流而上,順著犬吠的方向行去,走瞭盞茶功夫,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空曠地域,隻稀稀疏疏的長瞭幾棵果樹,十幾隻健壯俊美的鹿奔跑在前,兩隻大犬緊隨其後,吠個不停。
不遠處,擺放瞭一張黃色龍椅,太子高昊一身黃袍,高坐椅上,頭上打起瞭華蓋,手邊擺放著圓桌,又有宮女在旁邊打著扇子,周圍一群人小心謹慎的伺候著。
葉傾半張嘴巴,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副景象。
禦花園裡一直養瞭些動物,都是溫順討人喜歡的,譬如白兔,鹿,還有仙鶴之類,很受妃嬪們的喜歡。
她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在禦花園裡玩起瞭狩獵的把戲。
葉傾瞇起眼,看向瞭被追的逃跑無路的鹿群,若有所思。
走神間,葉傾沒有註意,那一群鹿竟被兩隻惡犬驅趕著向她奔來。
這兩隻犬跑的飛快無比,轉眼已經到瞭葉傾身前,兩隻惡犬竟然放棄鹿群,調頭向著葉傾撲來,葉傾冷著臉,遠遠的看瞭太子一眼,不動聲色的握緊瞭棍子的根部,高高揚起,狠狠一抽,大寶嗷嗚一聲,翻滾著落瞭地。
葉傾又是一抽,小寶亦是飛起,在地上滾瞭幾圈,抱著爪子嗚咽出聲。
葉傾抖瞭抖有些酸麻的手腕,看來這些天陪著兩個堂弟蹲馬步,身體康健瞭許多,當初她練武雖然隻為瞭強身,卻也可以獨鬥兩個壯漢,如今不過兩條惡犬,自然不在話下。
眼見兩條惡犬翻滾兩圈,再次爬起,葉傾搶先上前,啪啪又是兩棍,狠狠的敲擊在瞭惡犬的鼻子上,大寶小寶嗚嗚兩聲,前爪抱著鼻子,在地上滾瞭兩圈,猛地躍起,向著後面的高昊飛奔而去,飛奔途中,一路嗚咽不斷。
葉傾無語,這位太子養的狗還真是嬌氣,不過打瞭兩棍而已,若是多打幾棍,說不得晚上就有狗肉可吃瞭。
太子身邊的宮人們都看的呆瞭,往日裡隻看到狗咬人,今天第一次看到兩條惡犬落荒而逃,還是被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年輕少女給生生打跑的!
太子一下站瞭起來,大步向著葉傾行來,他一動,身邊的宮人們便跟著移動,撐著華蓋的,打著扇子的,都小跑起來。
高昊越走越近,漸漸看清瞭眉目,他身著黃色龍袍,頭發隻是簡單束起,一頭黑發映的他眉目如雪,清俊淡雅,可惜此時一張俊臉陰沉的滴的出水來,大寶小寶在他腳邊緊緊跟隨。
到瞭葉傾身前,太子腳步一停,大寶小寶嗷嗚一聲,同時躲到瞭高昊身後,隻露出兩雙眼睛,葉傾隻覺好笑,手裡的桃杖示威的揮瞭揮,大寶小寶再次嗷嗚一聲,這次是徹底縮到高昊身後瞭。
高昊一邊踢瞭一腳,低聲罵瞭句:“沒出息的東西。”
他抬起頭,看清楚葉傾眉眼,微微一怔,隨即不快的道:“又是你!”
葉傾若無其事的點瞭點頭:“嗯,又是我。”
太子盯著她半天,突然開口道:“把你手裡的棍子給我,大寶兩下,小寶兩下,讓我打上你四棍,今天就算瞭。”
葉傾:“……”
梁平帝那麼多兒子,也沒一個歪成這德行的,葉傾一揮手裡的長棍,舞出一片棍影,冷笑兩聲,“你過來拿啊。”
周圍的太監宮女們都呆掉瞭,一個個噤若寒蟬,動都不敢動一下,真不愧是兇名滿京城的葉大姑娘啊,看這架勢,太子若是敢上前,怕是也要挨上幾棍。
太子斜著眼睛看瞭半天,一甩袖子掉頭向後走去,一邊走,一邊若無其事的吩咐道:“去把那隻長的最壯實的捉來,烤爐都架起來——”
竟是徹底無視瞭葉傾的存在。
葉傾眉毛一挑,也有些好奇這位紈絝太子要做什麼,遠遠的跟在瞭太子一行人的身後。
很快,她就知道太子要幹嘛瞭。
隻見宮中的一名侍衛出手,長弓拉開,鹿群裡最健壯的一隻公鹿應聲倒下。
立時有兩名宮人上前,放血的放血,割肉的割肉,看那手勢熟練,絕非一日之功。
又有一名廚子侯在旁邊,待兩名宮女把肉洗幹凈後,麻利的切成瞭一寸長短的方丁,又用竹簽穿瞭起來,遞到瞭太子手裡。
太子面前一架烤爐,爐火已經燒的通紅,他把肉串放在上面,饒有興致的翻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