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少年怒目圓睜,雙手握拳,呼哧呼哧的往前走瞭一步,大有一言不對大打出手的傾向。
葉傾一指那滿地碎片,眉毛揚起道:“清風居士傢中富貴,自幼養尊處優,用的紙張都是灑金箋!以往發現的清風居士的墨寶莫不如是,怎地到瞭這柄扇子,就轉瞭性子,隨手撕瞭張手紙來用?”
手紙!
眾人臉色微妙起來,隻是葉傾的話雖然有些刻薄,卻十分的有道理,那清風居士確實傢中富貴。
若是沒有滿室金鑲玉,又如何養的出如此鐘靈神秀的女子!
旁的女子,不但要侍奉公婆,教養子女,還要兼顧傢務,能識字已是萬幸,也唯有鐘鳴鼎食之傢,才能教養出如此才女。
這樣的人傢,用的筆墨紙硯均有定例,葉傾的話固然刻薄,卻也極為中肯。
葉傾又低下頭,腳在滿地的紙屑裡蹭瞭蹭,嗤笑道:“若是作假,也敬業一些,連普通白宣紙都不舍得買,弄些刀紙來糊弄人,看這印記,這柄扇子的成本怕不過十文錢!”
所謂的刀紙,是大幅宣紙裁剪切邊後剩下的邊角,一刀下去,有多少,都算作一份。
和普通的宣紙相比,紙張狹小,邊角處略有毛刺。
眾人紛紛探頭去看,見那扇子碎紙的邊緣,果然有不少毛刺,隻是這扇子的制作者手法巧妙,剛好貼在瞭扇骨背面,若是不仔細查看,還真是難以註意。
一時間,眾皆嘩然,那紅衣少年無話可說,低頭瞪著地上的廢紙半晌,猛地扭頭就走,卻是沒臉再呆下去瞭。
又是一片溢美之聲襲來,葉傾輕輕揚起下巴,淡淡的道:“小試牛刀而已,不值一提。”
魏武侯世子臉色青白交替,短兵相接,他又輸一城,面子上頓時有些過不去瞭,他重重的哼瞭一聲,一指長安侯世子從人手上的寶刀,開口道:“誰若是能鑒定出這把刀是贗品,本世子重重有賞!”
竟是完全不顧臉面,隻求對手一樣丟人瞭。
眾人面面相覷,這把寶刀,單看刀鞘上鑲嵌的各色寶石,已經貴重無比,彎刀本身更是鋒利無比,怎麼看,都是一把利器,這樣如何證明此乃贗品?!
一片安靜中,一聲輕哼響起,隻見那滿身貴氣的公子再度越眾而出,他伸出修長的手,拿起瞭寶刀,抽出彎刀,掃瞭一眼,吩咐道:“拿碗水來!”
因他先前已經威風瞭一把,眾人不疑有他,立刻就有人端瞭碗清水送來。
他把刀尖隨意的放在水裡,候得片刻,又吩咐道:“去尋幾隻螞蟻來。”
這命令著實古怪,長安侯世子不由猶豫起來,旁邊的魏武侯世子登時叫瞭起來:“來人,快去取幾隻螞蟻來!”
長安侯世子輕哼一聲,對著身邊的一名抱刀侍衛吩咐道:“去取幾隻螞蟻來,速去速回!”
兩名世子手下果然多能人異士,一炷香功夫,便雙雙的捧瞭螞蟻回來。
高昊瞥瞭一眼,令二人把螞蟻置於一旁,他把寶刀從水中抽出,卻把一碗水隨意的潑到瞭地上。
眾人均不解其意,連葉傾亦是一頭霧水。
盞茶功夫後,高昊食指伸出,輕彈手上刀刃,刀刃立刻傳出瞭嗡的一聲,他卻嗤笑一聲,隨手丟到瞭地上,便像是隨手丟瞭件垃圾般,淡淡的道:“不過爾爾。”
魏武侯世子眼睛一亮,追問道:“如何說?”
長安侯世子細長的雙眼瞇瞭起來,不善的看著這衣衫華貴的少年。
高昊一指地上的水跡,又指向瞭手上的彎刀,隨意的道:“若是見瞭血的刀,再怎麼擦拭,也會有味道留下,被水一泡,更是明顯。”
“現在泡過刀刃的水,卻招不來半隻螞蟻,可見這把刀從鑄成以來,從未見過血!”高昊聲音不高,卻字字珠璣,直撞入眾人耳中。
他抖瞭抖手腕,那鋒利無雙的彎刀便被他隨意的丟到瞭腳下,他不以為意的道:“這把刀縱然鑲嵌瞭無數寶石,也不過是匠人用來騙取主人歡心的玩意罷瞭,沒有半分底蘊,不過是個貴重點的玩具,實在是不值一提。”
大梁從前朝大燕傳承而來,那是一個文明的盛世,先前那摔破的花瓶,之所以可以價值千金,就是仿造的形似大燕的名瓷。
那是一個讓人仰慕的時代,是一個萬國來朝的盛世,可惜,卻被戰亂破壞,傳承下來的文明十不存一。
故而大梁的諸多世傢,皆以擁有深厚底蘊的大燕古物為榮,正如高昊所言,這把寶刀,若是沒有絲毫歷史底蘊,那也就是個玩物而已,不過是刀鞘上的寶石值點錢罷瞭。
長安侯世子有些可惜的看著地上的彎刀,這把刀就算沒有歷史底蘊,那也是個值錢玩意啊!
可現在,眾目睽睽下,叫他彎腰去撿起來,他也實在做不出。
同時,他也不由好奇起來,連他都心疼的玩意,這位卻視若草芥,此人到底是何來歷?!
魏武侯世子的臉色好瞭許多,他這一邊拿出來的扇子雖然證明瞭是贗品,可長安侯世子也沒贏!
雙方又是平手!
當下,魏武侯世子豪邁的叫道:“好,我們繼續!本世子有的是寶貝!”
長安侯世子輕哼一聲,手一揮:“怕瞭你不成?!來人,繼續!”
又是兩樣珍寶被捧瞭出來。
這一次,眾人齊刷刷的調轉視線,直接看向瞭那青衣少年和貴氣十足的青年。
二人不知何時,又並肩站到瞭一起,隻是二人雙手緊握,卻如同二人剛上來一般。
眾人臉色再次微妙起來。
葉傾心中極是痛快,魂淡,就知道你又要來蹭!
她搶先一步,捉住瞭太子高昊的手,緊緊的握在瞭掌心,一瞥到高昊此時陰沉的仿佛要下雨的臉,葉傾就痛快至極!
葉傾不放手,高昊也無可奈何,二人便保持這個姿勢,一起抬頭看去,隻掃瞭一眼,葉傾就斬釘截鐵的指著左邊的那件梅瓶叫道:“這個絕對是贗品!看那瓶子的色澤,分明是燒制出窯後又塗上瞭一層金粉,看著明亮,一蹭就掉!”
太子高昊也緊隨其後的開瞭口:“右邊的書籍也不是真的,若是真的絕版古籍,那穿書的線早已經泛黃,這本書上的線還潔白如新,實在是太明顯瞭!”
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魏武侯世子和長安侯世子對望一眼,二人的嘴角不約而同的抽搐瞭下,揮揮手,又是兩樣珍品被捧瞭出來!
“這件倒是真的,可惜制作手法過於粗糙,沒有收藏價值!”
“這等贗品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顯眼?”
“仿制手段再高,終究還是假的!”
“這個絕對是假的,不要問我為什麼!如果你們非要問,那我隻能說,真品在我手裡!”
眾人俱都聽得目瞪口呆,安靜的大廳裡隻聽見葉傾和高昊二人此起彼伏的評判之聲,長安侯世子和魏武侯世子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們令人捧出來的寶貝裡,十之五六竟然都是贗品!
剩下的真貨裡,也有一半被評價為價值一半,不值得收藏!
沒人註意到,一個身影悄無聲息的從樓梯口躍出,隨即在樓道旁的陰暗處雙手抱肩,靠墻而立,一雙銳眼卻緊緊的盯住瞭眾人的中心,那兩個男子手牽著手,怪異無比,卻又莫名的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林棟臉色陰沉,最後目光定格在瞭和葉傾牽手的華貴青年身上,到底是誰,膽子大的從二皇子手裡劫人!
“這張瘋道人的墨寶倒是真的,可惜是他早年作品,還不如一個國子監的學子畫的好!”
“終於出現瞭個像樣點的茶壺瞭,不過你確定要用這個茶壺沏茶?這茶壺上隱帶銹跡,分明是從墳墓中挖掘出來的陪葬之物!”
眾人徹底的麻木瞭,他們總算是看出來瞭,這兩位,根本就是來砸場子的吧!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生生的把一幹看著還不錯的古董字畫評價的一無是處,不少人都想狠狠的敲一敲這兩人的腦袋,問一問他們,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能入得瞭二人法眼的寶貝!
“咦,這位小哥說的很有道理啊!”
突兀的一聲招呼打破瞭僵局,驚醒的眾人齊齊的向著樓梯口看去,卻見一青衣少年和一淡紫袍服的年輕男子聯袂而來。
看清楚那青衣少年的臉面後,眾人齊齊的咦瞭一聲,那白衣文士更是口吃起來,食指在樓梯口和眾人中間來回擺動:“這,這,你,你們——”
那青衣少年,赫然是徐子涵!
而他旁邊的男子,清俊儒雅,眉目舒展,帶著淺淺笑意,不正是名滿京城的小段狀元麼!
白衣文士終於回過神來,他驚訝的道:“原來子涵兄說給我們的驚喜,就是段狀元!”
徐子涵笑瞇瞇的點瞭點頭:“不錯,我約瞭段兄一起,本說好瞭大傢都戴著狐貍面具,也湊個節趣,誰知道街上戴狐貍面具的突然多不勝數,我便摘瞭下來。”
頓瞭下,他看向瞭眾人中的葉傾,好奇的問道:“這位仁兄,又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