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昊略一沉吟,眉間少見的露出瞭喜色,安撫葉傾道:“今天我告訴父皇,你有孕在身瞭,許是過來看看,你莫要擔心,現在你可是我們老高傢的有功之臣!”
老高傢的有功之臣!
仿佛晴天霹靂,葉傾真不想承認,這七個字聽起來怎麼就這麼驚悚呢。
打從葉傾入宮,顯慶帝就沒到過東宮,卻不妨礙東宮的宮女內侍們井井有條的準備接駕,高昊親手牽瞭葉傾的手,雙雙半跪在瞭皇帝的禦駕前,顯慶帝面帶微笑,明顯心情不錯,“都起來吧!”
高昊站起瞭身,滿懷期待的看向瞭顯慶帝,他就知道,父皇對他還是不錯的,他說過的話,到底還是記掛在瞭心上——來看他有孕在身的妻子,就是對他兒子的重視。
顯慶帝站在東宮門口,向著四周望瞭望,笑道:“太子啊,你這東宮景色還不錯麼。”
他年少時被圈禁,後來直接登上帝位,倒是沒有做過太子,自然也沒有住過東宮。
高昊態度恭敬的應道:“都是托父皇的福。”
顯慶帝點瞭點頭,心裡尋思著若是等三皇子大一些,倒是可以從東宮分出一片作為寓所,反正太子也住不瞭這麼大的地方,他一邊想著,一邊自然而然的開口道:“行瞭,也不跟你廢話,你往日裡收攏瞭不少好東西吧,打開庫房給朕看看,朕給你三弟選幾樣當用的。”
葉傾:“……”
艾瑪,姓高的咋就能這麼不要臉呢!
她早就知道顯慶帝是什麼德行,卻還是被惡心到瞭,頭一次見到老子跑到兒子傢門口要東西,還要的這麼理直氣壯的!
竟然叫人直接把庫房門開瞭,任由他挑選!
土匪也不過如此瞭!
葉傾幾乎不敢回頭看高昊的臉色,他本滿心期望顯慶帝是來關心下自己的兒子,到頭來卻是為瞭旁人來搜刮自己!
過瞭半晌,身側方傳來高昊沉悶低落的應答聲:“兒臣,遵旨。”
正在興頭上的顯慶帝絲毫沒有察覺兒子的小心思,不等高昊帶路,當先就往東宮行去,高昊盯著他的背影,眸子一暗,安靜的跟瞭上去。
葉傾擔憂的跟在瞭旁邊,一幹宮女內侍自然是隨伺在一旁,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瞭內庫之中,十幾名宮女手裡的燈籠把偌大的庫房照的燈火通明,恍若白晝。
顯慶帝的眼睛毒辣的很,一眼就相中瞭門口的幾樣傢具物件,隨手一指:“這對龍鳳玉瓶還不錯,旁邊的百鳥朝鳳鎏金屏風也還好,這個紫檀書架雕工倒是上乘——”
葉傾眼尖的看到,高昊的手死死的握成瞭拳頭,她毫不懷疑,他的指甲已經深深的摳進瞭肉裡。
葉傾忙上前一步,伸手握住瞭高昊的手,又小心的,一根根的掰開瞭高昊的手指,柔柔的和他十指交叉,仿佛流水一樣,安靜而細膩的滲瞭下去,柔和的讓他無法拒絕。
高昊的手緊瞭緊,感受到手中如凝脂般的肌膚,臉上的肌肉終於放松下來,他現在有妻,有子,旁的東西,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顯慶帝挑挑揀揀,每選中一樣,就有宮人上前,搬走他選中的物件,眨眼的功夫,東宮的庫房內,就空瞭多半。
由此可見,高昊的眼光實在的高的很,能收納入這庫房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就連顯慶帝,也贊不絕口,沒想到自己這兒子竟然藏瞭如此多的好東西。
顯慶帝選完,心情大好,拍瞭拍高昊的肩膀:“以後若是有什麼好玩的當用的,記得給你三皇弟留著!”
高昊低下頭,“兒臣省的。”
目送顯慶帝禦駕離去,葉傾嘴唇動瞭動,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天傢無情,老高傢尤甚。
高昊轉過身,拍瞭拍她的肩膀,聲音柔和至極:“傾傾,你先回去,不用等孤瞭。”
葉傾眨瞭眨眼,順從的道:“好,那殿下早點回來,我等殿下一起用膳。”
高昊嘴角扯瞭扯,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似已用盡瞭全身力氣,卻沒有再說一個字,轉身大步離去,背影沉沉,融入瞭黑夜之中。
……
胡翠翠出身胡傢,號稱天下第一巨賈,這綽號可不是平白來的,誰讓胡傢是開錢莊的呢,旁人再有錢,也有錢不過她傢。
胡翠翠在傢中行九,她的父兄叔伯,各個都有不少外室,傢裡的姬妾也不知道凡幾,她也有不少堂姐妹,她卻是最受寵的,原因無他,在胡傢的第三輩裡,她娘乃是京城侯府的千金貴女,雖然是庶出,卻也抬舉瞭胡傢的門第。
所以這一次,京城選秀,胡傢二十幾個姐妹裡,就隻有她進瞭京。
胡翠翠卻不是個安於室的,早在十五歲的時候,就私下裡和奶兄有瞭首尾,之後甚至還包瞭個小戲子,當聽到傢裡要把她送進京的時候,她真是嚇壞瞭。
她娘卻是個膽大妄為的主,直接就把她奶兄一傢發賣瞭,又把那小戲子叫人給活活打死,拉著胡翠翠進瞭密室,冷笑道:“你作死的時候不怕,現在怕什麼瞭?!”
伸手狠狠的一點胡翠翠的額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就以為你是你爹爹的親生女兒麼!”
這一句簡直是石破天驚,胡翠翠當場就傻掉瞭。
胡夫人伸手撫瞭下鬢角,那上面一隻精致的翡翠飛風振翅欲飛,“若不是當年表兄傢裡實在傢貧,又何至於便宜瞭你老爹,老實跟你說,京城裡的那些豪門,別看一個個面上錦繡榮華,底子裡一個比一個糟污,連車夫都養不起瞭,還得留著馬車,出門的時候就去租一個車夫來。”
胡翠翠聽得目瞪口呆,想象中繁華遍地的京城就這樣在她娘的口裡為她打開瞭不為人知的一面:“大傢小姐卻做著下人的活計,成日裡做著刺繡手工,又被嫡母拿去賣掉,裡面都補丁摞著補丁瞭,外面的衣服一季就得做一身新的,就這樣出門還要被人笑話——”
“行瞭,別哭喪著臉瞭。你知道你現在姓什麼不?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就等著落選,撈個好名聲回來嫁人吧!”胡夫人一錘子定音,從老太太老太爺手裡又刮瞭不少銀子,甚至叔叔伯伯也各有貢獻,最後,胡翠翠抱著滿滿一匣子錢票,懵懵懂懂的坐上瞭進京選秀的馬車。
這匣子銀票,最小的一張,也是面值一萬兩,也就胡傢才能這麼大的手筆瞭。
隻是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許是銀子用的有些過瞭,砸的太多瞭,叫那些辦事的都誤會瞭,一來二去,選秀結束,胡傢的九姑娘,搖身一變,成瞭皇宮裡的胡美人。
胡美人百無聊賴的撥瞭撥盤子裡的巧舌,放下瞭手裡的象牙筷子,一旁的小宮女見瞭,忙上前道:“主子,您再用點吧。”
這滿宮的大小妃嬪,除瞭有數的幾位高位妃嬪,怕是沒一個吃的比的上她們小主瞭,就拿今天這道百巧舌,可是用瞭一百隻鸚哥兒的舌頭才炒出來的,當時她拿著兩千兩的銀票給禦膳房送去,都覺得沉甸甸的,小主吃瞭兩口,卻沒瞭興致,她看著可真是浪費啊,要知道當初她爹爹就為瞭裡面的一條巧舌,就把她給賣瞭。
胡美人站起身,推開窗戶,春日的涼風席卷而入,帶著杏花的香氣,外面幾棵杏樹開的正好,繁花似錦,再外面,則是一汪碧池,看著令人心醉。
她這院子,在皇宮裡也算是不錯的瞭,胡翠翠現如今是越發的理解她娘的那句話瞭,隻要有錢,什麼都能買的到!
可惜,偌大的皇宮,就是買不到一個男人!
胡翠翠忍不住又嘆瞭口氣,她入瞭宮以後,皇上還沒翻過她的牌子呢,這開瞭葷的和尚再叫他去守戒,可就比登天還難瞭。
隻是皇宮裡的全須全尾的男人,滿打滿算也就那麼三個,皇上自不必說,太子聽說娶瞭太子妃以後,同時入門的良媛連面都見不到,二皇子更不用說瞭,壓根不住宮裡。
胡翠翠又嘆瞭口氣,正要關上窗戶,眼角一掃,看到一個黑影,立時喝道:“誰!”
那黑影從暗處徐徐走來,至燈下光明處,卻是一個青年男子,面白無須,秀氣的如同女子,披著黑色鬥篷,鬥篷下卻露出半截錦繡袍角,就連靴子也是鑲瞭一圈寶石,當真華麗非常。
胡翠翠眉眼一跳,心道,生的好俊,可惜是個太監,冷著臉道:“不知公公來此何事?”
那男子的臉一瞬間抽搐起來,片刻後,陰沉沉的道:“你那隻眼睛看到小爺是太監瞭?”
胡翠翠的眼睛一下亮瞭起來,瞄瞭眼左右,招手道:“小哥,快進來說話!”
若說剛開始,顯慶帝寵幸瞭她們這班秀女中的幾個,還有些盼頭,那現在這日子真是一點光明都沒有瞭——滿後宮都知道,葉貴妃椒房專寵,連皇後的初一十五,顯慶帝都懶得做樣子瞭,更別說旁人瞭。
一想到後面的幾十年,都要如尼姑一般度過,胡翠翠便忍不住打瞭個寒戰,所以當眼前出現個青年男子,又生的如此俊秀,她便再顧不得其他瞭,好歹讓她爽一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