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萱看瞭他一眼,雖然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卻迅速被他捕捉住瞭。
戒備,恐懼,……似乎是正常人見到他時的反應,他還沒來得及滿意地欣賞,就在她的眼中發現瞭另一種情緒。
憐憫,她眼中的情緒竟然還有憐憫?
她憑什麼?
一股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慌亂和惡意躥上瞭心頭。
她,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麼?
不可能,這件事知道的人根本不多。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被往事勾起的情緒將他的臉色映得多瞭幾分猙獰,憤恨以及想要撕碎一切的陰暗怒火席卷瞭他,看著眼前依舊面無表情的少女,他已經失去瞭逗弄的耐心,而有瞭一種要將她徹底毀去的沖動。
他的陰鷙看在她的眼裡,讓她微微皺眉,除瞭憐憫之外,對他的情緒轉成瞭不屑。
難怪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在知道瞭他的身份之後,前世那些瑣碎的記憶又重新串到瞭一塊兒,京城嚴傢備受愛的三公子,榮耀的背後是一出他無法負擔的悲劇,看似清俊陽光的外表之下是怎樣扭曲的靈魂,他的手絕不像現在這樣幹凈清白,他這樣的人正是自己所不齒的。
“方子萱,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他說話又慢又輕,雙手撐著洗手臺,虛虛將她攏在懷中,緩緩俯下身去,雙眼緊緊鎖著她的眼睛,不肯錯過她每一絲情緒。一股而溫熱的氣息將她鎖在這個而狹小的空間之中,從兩人身邊經過的人十有會認為這是一對在接吻的愛侶。
已經從最初的驚訝平復過來的她沒有緊張恐懼,更沒有害羞掙紮,隻是平靜地直視他的雙眼,坦然而磊落地回道,“想走出洗手間。”
他笑得愈加充滿興味,她的眼底裡隻有一灘死水,仿佛無論眼前發生什麼,都無法激起一絲波瀾,修長的食指撫上她的臉頰。“妾心似古井。波瀾誓不起,嗯?”
她厭惡地偏瞭偏臉頰,躲開他的手指,厲聲說道。“嚴先生。請自重!”
他有些意外她會這麼不管不顧地一聲斷喝。幸好這裡是偏僻的洗手間,人們的註意力都在大廳,如果沒人正好來洗手間。就不會有人註意到這一角的動靜。
他從容不迫地收回手指,笑得十分燦爛,“不得不說,五小姐真是讓我越來越好奇瞭。”
“麻煩嚴先生讓一讓,不要影響他人洗手。”方子萱似乎沒有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看著他身後說道。
他笑瞭笑,意味深長地看瞭她一眼,這才緩緩站直身體,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身後根本沒有人,而她稍稍理瞭理衣服便昂首闊步從他身邊走過。
真是個有趣的人兒,他可是越來越感興趣瞭呢,如果她真知道一些什麼的話,他該怎麼做呢?
他依舊帶著笑,可是那笑意永遠進不瞭眼底。
方子萱將他遠遠拋在身後,不由得輕舒瞭一口氣,隨即自我厭惡般地皺起瞭眉頭,這個人一直給她一種危險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想離他遠一些,在還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她就有這種感覺,知道之後這種感覺更甚,那種讓她說不上的危險感,讓她在和他對上的時候忍不住寒毛直豎,甚至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快步回到大廳,令她意外的是,方建霖竟然還在大廳裡沒走,而他們面前站瞭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正背著手笑瞇瞇地和方建霖沈琴說話,眾人的註意力都被吸引過去,將他們圍成一個圈,或諂媚或討好地笑著,被冷落的張雲站在不遠的地方似乎要把一口銀牙咬碎,而張頌文則在一邊和程莉低聲討論著些什麼。
好詭異的局面,這個中年人可不就是那個每天都要在s省新聞裡出現范書記麼,方子萱先是一愕,隨即垂瞭垂眼瞼,終於將前後關節想通瞭。
這個時候異變突生。
“周老來瞭!”門口一陣喧嘩,眾人紛紛掉頭望去。
范書記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和難堪,可還是立刻隨著眾人迎瞭出去。
“周伯伯。”張雲快步迎上前去,挽上周老爺子的手臂,像是看到瞭親人一樣,心情一放松,眼淚竟不由自主地落瞭下來,而跟在她身後的程莉和張頌文臉上笑盈盈的,卻沒有太多意外的表情,顯然這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今天是子萱的生日,你哭什麼?”周老爺子拍拍她的手,笑得很和藹,“子萱丫頭呢,做主人的不知道出來迎客麼?”
方子萱還沒來得及上前,方建霖就尷尬地迎瞭上去,“周老。”
周老爺子冷哼一聲,毫不掩飾臉上的不屑盯著沈琴挽著方建霖的手臂,扭頭對張雲說道,“阿雲你什麼時候離的婚,我竟然不知道?”
張雲不答話,隻是剛剛擦幹的眼淚又落瞭下來。
“莫非還沒離?”周老爺子的眼神如刀一般剜在方建霖身上,他像觸瞭電一般,立刻將沈琴的手狠狠地甩掉,沈琴一個不察,竟然被他甩出去幾步,好不容易才站穩,難掩一臉的難堪。
“周老,好久不見,最近身體還好麼?”范書記連忙出來打圓場,關切而和藹地噓寒問暖。
周老爺子神色倨傲地微微點頭,“小范啊,最近真是世風日下,有些人罔顧國傢法律法規,明明是已婚的身份,還公然和別的女子以夫妻名義共同生活,這不是藐視法律嗎?子萱丫頭,你對法律很有研究,你來和周爺爺說說,這重婚罪該怎麼處置啊?”
“刑法第二百五十八條規定有配偶而重婚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結婚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方子萱面無表情地答道。
“這可是刑事犯罪啊,小范,你也是黨員,見到這種惡行,應當勇敢地站出來,你說對不對?”周老爺子臉上含著笑,可那神態卻著實凜冽。
范書記一臉尷尬,卻也隻好點頭應是。
范書記雖然是s省省委書記,是個權傾一方的地方大員,可是周老爺子也曾是s省的省委書記,而且這個位子一坐就是十五年,且不說他在s省的門生故吏,單是他的那些老革命老戰友們就是盤踞在s省一股最強大的勢力,而且這些勢力與中央聯系十分緊密,故而每一任s省主要領導都必須對這些老幹部畢恭畢敬。
七八年前曾經有一任年輕的書記恃才傲物,一心想在s省做出點兒成績,對這些老幹部們不甚尊重,觸動瞭他們的利益,被他們一狀告到中央,那一任書記立刻調離s省到一個備受冷落的部門工作,沒幾年時間竟然鬱鬱而終。
所以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所謂s省省委書記不過是個明面上的傀儡,真正做主的還是周老爺子這個曾經的老書記,人稱第一書記。
范書記也知道其中利害關系,可到底是年輕人,不甘心被這群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呼來喝去,脾氣率直暴躁的張奇就是他的試刀石。
不過雖然和張奇有隙,一心想把他拱下臺,換上自己的人馬,可他到底還是擔心觸及到以周老爺子為首的這一批強大勢力,故而走瞭迂回的路子,想在張雲和方建霖身上下手,逼著張奇犯錯誤,到時候他也有瞭由頭對張奇下手,這一招也算是投石問路,卻沒想到半路中,竟殺出個周老爺子。
他到底還是不瞭解s省的情況,周老爺子和張老爺子是生死之交,這個同盟牢不可破,遠比張傢和方傢這樣的姻親同盟還要堅固。
周老爺子又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范書記今天敢對張傢下手,明天就有可能將矛頭轉向周傢,這可不是獨善其身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分散開來實力都還有限,隻有擰成一股繩才有可能和這些實權派鬥上一鬥。
范書記有些傻眼,他實在想不到今晚周老爺子會出席,莫說周老爺子這些年深居簡出,就連他幾次去周傢探望也稱病不出,今晚的生日派對就連方子萱的嫡親長輩方老爺子和張老爺子都沒有出席,他竟然會給方子萱這個天大的面子?又或者是方子萱的生日隻是個由頭,他根本就是想借此機會來敲打自己和方傢的。
不僅范書記傻眼,所有到場的賓客都傻眼瞭,就算方子萱再有錢再漂亮再有才華,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兒,她的生日派對竟然能請到s省前任和現任兩位省委書記出席,這是何等榮耀,簡直是天大的面子!
不管這兩位大佬是因何而來,這面子卻是實實在在給方子萱做足瞭的,在s省的地盤之上,這兩人無疑是最有權勢的,如今他們都站在瞭方子萱身後,她在人們心中的地位一下子躍升瞭好幾個層次,原本因為方建霖和沈琴的鬧劇,對她還抱有同情或是幸災樂禍心理的人們頓時安靜瞭下來,就連方心蘭的眼神都變得晦暗不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