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略微寬敞的屋子,和醫館其它地方一樣,空氣中彌漫著中草藥的混合氣味兒。
夏月本以為這位禦醫的徒弟會是個過瞭知命或是杖鄉之年的老叟,現實卻恰好相反,看診的大夫是一位身穿白色長衫、相貌出類拔萃的年輕帥小夥兒。
自帶一種高貴親和氣質,讓人看瞭很舒服。
坐在桌旁瞧病的是一名年輕人,可是守在他身後的,卻真的是一名老叟,年過花甲一頭花白發,身穿褐色長袍。
看起來也像個大夫,姿態卻像個低階的,低瞭坐著的年輕人一籌。
兩人的氣勢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這是秦大夫。”領進門的小徒弟簡單介紹瞭一下座上之人,很快後退幾步,站在那名老大夫身後。
原來給看病的人真的是這個年輕大夫。
李霜霜率先開口,說清病因:“秦大夫,麻煩你給我兒子瞧瞧,他是五年前從驢車上摔下來,傷瞭腦子……”
秦墨白,墨發白衣,面龐白皙,氣質脫俗儼如一副水墨山水畫。
他身體往前一探,目光看向夏東風,細細觀察著。
片刻後,薄唇輕吐:“把手腕伸出。”
夏東風慢吞吞的挽起袖子,李霜霜看得著急便幫忙抓起他的手腕,放到桌面的脈診上。很快三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便搭在瞭夏東風的腕間。
秦墨白凝眸靜思,須臾,三根手指抬起後再次輕輕落下。
連續兩回,隨後,他的一雙濃眉緊緊鎖起。
李霜霜一直小心翼翼盯著他的臉:“秦大夫,怎麼瞭?”
秦墨白把手指收回,淡淡的目光落在李霜霜臉上:“令子顱內於傷嚴重,看似是被暴擊連環所致。如果是從車上墜下導致,似乎有些說不通啊。”
夏滿聽得額頭青筋直跳。
“秦大夫,您這話的意思是東風傷到瞭腦子,並非是從驢車上摔下來導致的?”
秦墨白淡淡點頭:“根據受損癥狀顯示,的確要比從車上摔下來嚴重。”
李霜霜一聽氣炸瞭肺,兩道秀眉緊揪,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就要往外沖:“好啊,這一定是潘雲巧所為,那天就是她把東風送回來的。居然還掩耳盜鈴,故弄玄虛,簡直是害人精。我要回去找她算賬!”
“她娘,你冷靜些。”
夏滿連忙把她拉住:“大嫂畢竟是東風的嫂子,她當時也是好心,怎麼可能會故意打他?”他有點不信,畢竟隻是猜測而已。
“如果真是被暴力所致,這是大事,要講究證據的。”
李霜霜哼瞭哼:“證據?這不是明擺著麼,還不是為瞭豆腐鋪!”
“……”
夫妻倆在一旁嘀嘀咕咕,夏月心中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那天送葉籬回傢,在村口樹下碰到瞭謝雲娘和石麗華。謝雲娘無意中說潘雲巧壞心眼多得很,要不然葉籬和東風……
她心裡一激靈,直接問道:“娘,我哥出事那天除瞭嬸嬸在場,還有誰?”
五年前大哥出事她才十歲,涉世未深。白天去找葛凌玩耍,回來後大哥就已經在傢裡床上躺著瞭。她什麼都不知道。
“還有誰?”李霜霜怔瞭一下,接著回憶起來:“還有村裡趕車的王老漢,可是前年病死瞭。”
“那天啊正好鎮上趕集,你爹進山打獵不在傢,你去瞭葛傢玩耍,我便帶著你大哥去瞭集上買物品。本來去的時候好好的,誰能想到回來路上你大哥突然發起瞭高燒,渾身害冷無力。這走到半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大哥那時已經很沉重,我根本背不動他,可把我急壞瞭。”
她一邊想,一邊繼續道:“就在這時,恰好潘雲巧坐著驢車從後面路過。她是去鎮上幫你爺奶買黃豆去瞭,兩大袋不好拿,這才專門雇瞭一輛驢車,趕車的人就是王老漢。我便喊住潘雲巧,讓她幫忙載你大哥回來。潘雲巧平時不好說話,根本見不得我們二房占一點便宜,我當時很急隨口一問也沒想著她能同意,可沒想到她居然立刻同意瞭,甚至還好心下車幫我把東風扶到車上去。王老漢那驢車很小,裝瞭兩大袋黃豆,加上潘雲巧和你大哥,我就坐不上瞭。於是我就告訴你大哥回傢後先躺著休息,我很快就走回去。”
話說到這裡,李霜霜突然面色一暗:“可誰知,等我回去時,收到的卻是你大哥從車上摔落的消息。他腦袋上全是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嚇壞瞭,就跑去質問潘雲巧是怎麼回事?她就輕飄飄告訴我東風坐在車上睡著瞭,結果一不小心就摔下來成瞭這樣。說實話當時我沒想到會很嚴重,何況他當時還發著燒,根本看不出來什麼,我就沒有再耽誤時間找潘雲巧問個仔細,而是去尋瞭郎中趕緊給他診治。連續發燒三日,後來等高燒退盡,你大哥也就變成這般瞭。”
說到最後,李霜霜聲音越來越低,一臉自責。
“要是我當時機靈些,或許還能尋到一些證據或者早些看病尋方。可當時傢裡隻有咱娘仨,看著你大哥生病,我也是心焦如焚,就沒多想。現在聽瞭秦大夫這麼一說,方才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都怪我!”
李霜霜紅著眼圈,懊悔地舉著拳頭狠狠捶著自己心口,這裡總覺得憋著一口氣,難受死瞭。
“是我害瞭東風,都怪我……”
夏滿見她這般十分心疼,趕忙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勸道:“她娘,這不怪你,怪我!都怪我不在傢,讓你娘仨受委屈瞭。”
夏東風瞅著自己爹娘這般,在椅子上坐不住瞭,目光怔怔瞪著他們:“爹娘,你們怎麼瞭?”
“哦,沒事。”
李霜霜強忍著心頭難受,摸摸他的腦袋:“東風乖,咱們聽大夫的,好好給你治病,好不好?”
“好。”夏東風乖巧點頭:“我會乖乖吃藥,一定很快就能好。爹娘,你們不要難過。”
李霜霜和夏滿對視一眼,都忙不迭地點頭。
一傢四口心中各自心思,可醫館不是說這些事的地方,瞧門口那位老大夫已經面色不悅盯瞭這邊很久,偏偏秦大夫還一副淡然模樣,真是好脾性。
夏月連忙出聲提醒:“爹娘,大哥看病要緊,有話我們回去再說。”
“對,”夏滿後知後覺,連忙道歉:“秦大夫對不起,是我們太激動,耽誤您看病瞭。”
“無妨。”
秦墨白目光淡然,面色鎮靜,一絲怪罪的意思都無。
其實也對,這麼有名氣的醫館,病人太多,自然見得也多。這位秦大夫一看就是高素質的人,性格高雅淡薄,胸襟也非一般人。
他雲淡風輕道:“不過有句話我要提前說在前面,令子這顱內損傷時間太久,治愈起來怕是有難度。”
一句話,把一傢四口忐忑的心又吊起來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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