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不到葉籬散學回來的時候，夏月再次鎖門外出。
這回她從素安街東往北溜達，穿過府衙繼續往前走瞭數百米遠。
這裡不是街道，人煙相對稀少，越往前明顯能感覺到周圍溫度升高。很快，眼前出現一片黃灰泥濘。
在一堆黃泥之間，還有幾座燃著熊熊火焰的窯爐，和數十正在忙碌的工匠。這其實是一處瓷器作坊。
夏月剛一出現，一個慈眉善目卻精神抖擻的老嫗便湊過來：“小姐，你是不是走錯瞭？這裡到處是土臟兮兮的，而且前面已經到頭沒路可走瞭。”
她以為夏月是過路的官傢小姐。
單看這一身嶄新的大紅金邊石榴裙，和繡著金絲線的紅棉繡花鞋，便可猜出她傢境闊綽。
老嫗看著已過花甲，頭發半白眉眼明亮，身上粗佈黑衣沾滿塵土，因為尚在做工的關系，幹枯的手掌佈滿黃泥，指縫裡也是。
生活艱辛啊，這麼大年紀瞭居然還在做工。
夏月望望面前這張飽經滄桑的臉，柔聲問道：“老奶奶，我沒有走錯路，我是想找作坊掌櫃的問點事，您能幫我找到他嗎？”
她說話客氣，態度彬彬有禮，並沒有因為傢境闊綽而故作姿態趾高氣揚，老嫗對夏月印象很好。
笑著點頭：“我便是。”
夏月心裡一驚，這名老婆婆居然是作坊掌櫃？還真是意外。
老嫗明顯看出她的疑慮，朗朗一笑，面上皺紋又深瞭幾分。
“我本名張秀娥，因為年紀大瞭人們便喊我秀娥奶奶，今年已經七十八啦。這間作坊開瞭四十年，就是靠著它我單獨養活瞭三兒三女，也算人生無憾。”
夏月更驚訝的不行。
原以為老奶奶已經六十多歲還在做工，很辛苦，卻沒想到老奶奶是七十八歲，而且這間陶瓷作坊就是她開的。
真的是徹底顛覆瞭夏月的三觀。
穿過來好幾個月，她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麼有魄力的老太太。不過現在再細細觀察秀娥奶奶，一雙眉眼精炯有神，身體也硬朗結實，確實有女強人風范。
說實話，七十八歲的老太太能有這種精神面貌，已經算很年輕的瞭。
她忍不住吐槽自己的眼光，真是井底之蛙。
“秀娥奶奶，我叫夏月，我找您想問問關於瓷瓶的事。”
“哦。”秀娥奶奶點點頭，指指最頭上一間高高的泥坯屋：“那就進屋說話吧。”
“好。”
夏月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四周環境，一邊跟隨老太太的步伐來到泥坯屋內。
剛到門口，臉色又變。
這間屋子從外面怎麼看怎麼落魄，就像農村蓋不起磚瓦房隻能用黃泥土坯蓋屋一樣，可其實呢，這裡面的墻壁統統全是一溜煙青磚，光潔整齊，還很有素雅格調。
屋內景致奢華又大氣。
地面用白玉大理石鋪砌而成，門口一處鵝卵石堆砌的魚塘，開著門日光便可照射入內，幾尾錦鯉愜意暢遊。魚塘旁種著幾株佛肚竹，品種名貴。
青墻一側，是一道純實紅木木梯，略帶彎曲，直通上下。木梯寬闊大氣夯實，兩側扶手上刻著花紋。
墻邊有一隻紅木書櫃，櫃有幾層放瞭不少書。櫥櫃旁是一方書案，上面高檔筆墨紙硯很是齊全。
再往屋子正中看去，招待客人的桌椅是黃花梨木的案幾和成套的木椅，都雕刻著精致的祥雲花紋，案幾上還擺著一套紫茶壺茶具。旁邊放瞭一隻碩大的雕花熏爐，室內溫暖如春。
夏月不由咂舌。
萬萬想不到，看似普通的老太太，居然是個身傢顯赫的世外高人。
單看這一室奢華，足以顛覆大半景泰鎮富豪的三觀。
但那些富豪和老太太的觀念可是大不相同，富豪們講究門面排場愛面子，豪宅從外面看著就豪。可是人傢老太太呢？隻顧自己舒適，門面就是個擺設，你愛咋看咋看。
嘖嘖，真是富豪中的一股清流。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沿著木梯上去二樓，一定是秀娥奶奶的臥房。
“坐吧。”
秀娥奶奶招呼著，然後親自倒瞭一杯茶遞過去：“這茶水是我之前剛泡好，太熱就沒來得及喝。現在喝應該是正好。”
“謝謝奶奶。”
夏月趕忙接瞭，把茶杯小心翼翼放在自己面前的案幾上。
老太太開門見山：“你是想問什麼樣的瓷瓶？用來裝什麼的？”
“呃，我想用來裝女子用的脂粉玉露或者面油面霜之類。”
“沒問題，我以前幫人做過不少，可以拿樣貨給你看下。”說著，她便起身走到門口，沖遠處吆喝一聲。
很快一個男人由遠及近：“奶奶，什麼事？”
“你去庫房把我們以前做過的各種小瓷瓶罐取來幾樣，能夠裝玉露藥丸或者脂粉的，各種款式都拿來一樣。”
“好嘞。”
男人痛快應下，轉身走瞭。
夏月笑笑，這老奶奶的工作態度真是雷厲風行，做起事來喊不含糊，嚴謹熟練。
“夏姑娘，你先稍等片刻，很快。”
“好的，我不著急。”
夏月隨口和老奶奶聊瞭幾句傢常，剛才那男人很快拿瞭一隻托盤走進來，放到桌面上。
托盤中各種小巧精致的瓷瓶乖巧立著，各種形態，白瓷居多，點瞭顏色花紋的也有，夏月越看越喜歡。
古代的瓷器雖然工藝沒有現代那麼精湛，但每一隻都像有靈魂一般，工匠們用靈巧的雙手一遍遍練泥、鍍匣、做坯、洗料等等，全是純手工藝而制，隻隻不同。
而現代陶瓷工藝呢？都是用機器代替人工，死板度可想而知。
“夏姑娘喜歡哪種就可以選哪種，然後我再告訴你價格。”
“……”
經過篩查，夏月暫時看中幾款，大小不同形狀不同。都配著密封瓶口，方便收納。
“秀娥奶奶，瓶子上面可以印圖案嘛？”
“可以，就是價格略微貴些。”
“那可以噠，等我回去想想印什麼圖案，明天再過來找你訂貨。”
“沒問題。”
夏月起身告辭，離開陶瓷作坊回瞭傢。
晚上兩人吃過晚飯，一起進瞭書房。葉籬秉燭夜讀，她在紙上畫畫塗塗，忙碌不停。
“娘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夏月淺淺一笑，“做自己的品牌呀。”
葉籬：“什麼叫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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