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街市的繁華程度比起素安街還要熱鬧幾倍。
街上處處可見高調奢華的馬車徐徐前行,透過馬車珠簾,車內穿金戴銀綾羅綢緞的貴婦千金身影依稀可辨。也有不少穿著珠光寶氣丫鬟打扮的下人或者跑腿小廝,為主子出門辦事來去匆忙。
朝陽街的商鋪多是兩三層樓閣,大氣闊綽,各種商品琳瑯滿目,人群熙攘應不暇接。
買完筆墨紙硯夏月讓劉寶田拎回馬車,又道:“寶田,你且在車中等我一會兒,我在附近轉轉,很快回來。”
劉寶田應下,去把馬車趕到街旁一顆大粗柳樹下,保護馬兒不被曬到。
樹下停瞭多輛馬車,或貴氣或簡樸,趕車的小廝有彼此認識的,就聚在一起聊幾句打發時間。都是為各自主子做事,也有共同語話題。
劉寶田腦子不好使,但對親娘的潺潺教導卻是時刻謹記在心,便不往人群裡湊,乖乖坐在駕駛位上等著。
劉嬸說過多次,讓他出門在外莫湊熱鬧莫說閑話,也莫要跟人起爭執。真有事發生就等主子回來解決,所以他就記下瞭。
所以夏月對他趕車出門,也算放心。
旁人的人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劉寶田嫌吵,便把身子一傾斜呈側臥狀,半躺在位子上。頭頂草帽往下一拉,遮住雙眼蓋住半張臉。又摸索著從旁邊的樹枝上掐下一片柳葉嚼在嘴裡,翹著二郎腿悠閑等著夏月。
夏月這是來瞭京城幾日頭一回上街,邁著小碎步沿著附近商鋪挨傢挨戶轉悠。
這條街上商鋪齊全,賣什麼的都有,也不乏酒樓茶莊賭場亦或風月之所,供眾人閑暇時解悶。
走著走著,忽然聽見前面有人吵架。
搭眼一望,不遠處街上圍滿瞭看熱鬧的人群,黑壓壓裡三層外三層,她轉身拎著裙擺就往回走。湊熱鬧的事她向來不做。
不料剛走瞭兩三步遠,耳中很快傳來一個哭哭啼啼的女聲:“你們這是醫館,不應該是給人瞧病治病救人的嗎?為什麼我傢相公看瞭這麼久的病,銀子都快花光瞭,病卻一直沒好?”
夏月腳步一滯,這個聲音好熟。
接著有人呵斥:“你哭也沒用,看病就是如此。就算是妙手回春的神醫也不敢保證把每個病人看好。況且你相公這是得瞭氣虛血瘀陽亢之癥,歷經多年身體本就虛垮,你這一千多兩銀子也不是白花,能讓他多活一年,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嗚嗚……我不想讓他隻活一年,我還想讓他繼續活下去。”
“那你就拿銀子來買藥啊,哭什麼?”
“可是我已經把銀子花光瞭,為瞭治病,我和我相公一天就吃一頓飯,實在沒銀子瞭……”
“你沒錢瞧病,那還來醫館做甚?實話和你說,天底下得這病的人多瞭去,要是各個來醫館哭訴一番,醫館就能給免費瞧病,那我這醫館早就開不下去瞭。這藥材不便宜,我也是要花銀子收購而來,有本錢的,哪能白白送你?”
女人低聲哭著祈求:“那就沒有其它辦法麼?”
“沒有,除瞭花銀子買藥吃,別無他法。”
被女人糾纏的醫館掌櫃已經不耐煩,吆呵道:“你們過來幾個人,把這兩個人給我拖走。在門口哭哭啼啼擋著門口成何體統?影響生意。”
很快,吵雜的推搡聲、女人啜泣不止的哭聲、人們議論紛紛聲持續在街口回蕩。
夏月狐疑著轉過身往前走瞭幾步,在醫館旁邊的一處狹道中,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垂著頭不斷抹眼淚,旁邊的青磚地上躺著一個肥胖的男人。
男人長得人高馬大,臉大腰圓。一身青褐色長袍沾滿灰塵,雙目半張。
他想抬手去摸女人的腿,去發現沒有力氣,便舍瞭心思,口中發出低低的聲音:“別哭……我還沒死……”
“嗚嗚……”女人見他這般,哭得更兇瞭,“相公,我們沒錢看病瞭,咋辦啊?”
男人唇角用力扯瞭一下,擠出一抹難堪的笑意:“沒錢就不看瞭……正好,你也不用再受累……”
“我不想讓你死,我還想和你一起過日子……嗚嗚,你要是死瞭,隻剩下我自己,那我也不活瞭……”
“不許胡說……咳咳!”
男人想要阻止女人繼續說下去,不料突然噎住,不斷咳嗽起來,憋得臉紅脖子粗。
女人嚇瞭一跳,爬過去連忙把男人的身體扶起,靠在她身上,又幫他捋著胸口順氣:“相公,你別嚇唬我,我不說瞭……你可要好好的……”
夏月一直默默看著,沒說話。
過瞭一會兒,男人的咳嗽聲止住。
女人松瞭口氣,臉上塵土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儼然成瞭一張臟兮兮的花貓臉,她狠狠抹瞭一把,強顏歡笑:“相公,咱們先回去再想辦法。”
她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裳上的塵土,不料忽然看見街口出現瞭一雙寶石藍色繡花鞋,站著一動不動。狐疑的目光往上看,忽然看到那人,立刻驚訝道:“夏姑娘,怎麼是你?”
夏月微微點頭,“是我,范娘。”
這個女人正是當初在景泰鎮賣給她商鋪的范娘,她的相公就是范瑜。
范娘為瞭帶范瑜來京城看病,把商鋪賣給瞭夏月,這才有瞭後面的夏記錦面館。
范娘對於夏月的出現,實在驚訝的不行。范瑜並不認識夏月,但見和自傢娘子相識,也沒多說什麼。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傢在哪兒?我先送你們回去。”夏月道。
“傢?沒有瞭。”范娘淒淒一笑,“為瞭讓相公不斷藥,我上月就把租住的屋子退瞭,一直住在南頭城隍廟的廢觀內,讓夏姑娘見笑瞭。”
夏月抿瞭抿唇,“你們等我一下。”
她沖范娘笑瞭笑,然後加快步伐翩然往長街那頭奔去。
范娘和范瑜懵,不知她意欲何為。
等范娘扶著范瑜緩緩走出街口,正好看見夏月從一輛馬車上輕盈躍下,背影翩若驚鴻。
面龐恬美眉眼柔和,舉止一如大戶人傢的金枝玉葉裊裊娜娜、大氣端莊。日陽明明在她身後,卻照的她如同寺廟裡的菩薩,光芒萬丈。
夏月讓范娘和劉寶田兩個人把范瑜抬上車,四人很快往城隍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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