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米達城南門
“這個世界真的好復雜呀。”
與墨檀並肩而行的少女幽幽地發出瞭一聲嘆息，面容有些苦澀。
“既然盧娜自己都不在意，你也就別想太多瞭。”墨檀輕聲笑瞭笑，轉頭跟駐守在南門的兩個衛兵抬手打瞭個招呼，然後繼續道：“現在的重點是我們沒有辦法普及她的治療方式，所以還得按照之前的計劃走，情勢依然糟糕，而且還多瞭一個跟亡靈法術有關的幕後黑手，當然，隻是可能而已……”
語宸抿瞭抿嘴，無聲地點瞭下頭，她直到現在都有些無法相信米莎郡的災難極有可能是人為的。
這已經不是殺人不眨眼或者視人命如草芥這種字眼能夠形容的瘋狂瞭，要知道直到現在為止，米莎郡已經死瞭超過十分之一的平民，還有更多人過著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他們惡疾纏身、流離失所，每天都在絕望中度過，前段時間出現的突變者更是一場災難，據夏蓮派回來的十幾位聖騎士稱，已經有無數人慘死在這些怪物手裡，九成以上的村鎮都已經在短短幾天內被屠戮一空，而且大多數情況下還是‘異化’後的本地人做的。
如果真像墨檀猜測的那樣，這一切很有可能並不隻是‘天災’那麼簡單的話，那就已經不是有沒有違道德的問題瞭，而是那個幕後作俑者到底有沒有人性的問題瞭……
語宸用力搖瞭搖頭，將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甩出瞭腦海，然後頗為生硬地轉移瞭話題：“我聽埃芒先生說，之前那次救援能夠順利成功都是墨檀你的功勞哦。”
“我隻是盡力而為罷瞭。”墨檀搖頭笑瞭笑，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功勞最大的是盧娜，如果不是她帶著村民們撐瞭大半天的時間，而且還維持住瞭他們的身體狀態的話，我們去的時候恐怕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幸存者存在瞭，其次就是泰羅他們幾個聖騎士，有好幾次都……”
“墨檀~”語宸溫和地橫瞭他一眼，然後輕聲打斷道：“我當然知道盧娜小姐和泰羅先生他們很努力，但是你也不能太謙虛哦，具體過程埃芒都告訴我瞭，如果不是你的話可能大傢都沒法活著回來呢。”
墨檀愣瞭一下：“我有很謙虛嗎？”
“也不能說是謙虛吧。”語宸皺瞭皺眉，表情有些糾結：“唔，我也說不清楚，反正總覺得你在很多時候看待自己都不夠客觀……”
墨檀啞然失笑，他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沒有誰會比自己更能‘客觀’的審視自我瞭。
之後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很快便來到瞭一片已經頗具規模的小駐地，裡面是一片片井然有序的帳篷與簡單搭制的木屋，遠遠就能看到有不少人來回走動，其中大部分都是神職人員和支援幫忙的冒險者，但也有不少平民打扮的人在四處奔走著，後者的身體狀況雖然都不太好，但臉上大多都洋溢著朝氣與希望，與前段時間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沒錯，這就是前一段時間那個盤踞著絕望、入目之處盡是一片哀鴻遍野的小營地，經過瞭語宸這一段時間的不懈努力，裡面那些身染惡疾的重傷者大多都得到瞭妥善治療，盡管痊愈者依然隻是少數，但這段時間以來幾乎已經不再有人病死或異化為突變者瞭，‘悲天憫人的忘語聖女’已經變成瞭驅散陰霾的希望，讓大多數人都振作瞭起來。
“悲天憫人的忘語聖女什麼的……”語宸被墨檀剛才的玩笑弄得面紅耳赤，垂著頭小聲抗議道：“實在是太羞恥啦！”
墨檀聳瞭聳肩，一邊對不遠處幾個熟識的神官和牧師打著招呼，一邊沖語宸悄聲問道：“話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沒有嘗試那個被幹擾過的凝光術吧？”
“沒有，觸發黑暗幹擾之後我都是偷偷給自己刷聖療的。”語宸吐瞭吐舌頭，搖頭道：“我怕要是出什麼意外的話應付不來，就準備等你回來再試。”
墨檀微微頷首，然後便沖一個從不遠處迎過來的太陽教會神官問道：“現在營地裡還有重傷員麼？”
“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後者點頭道：“今天早上又有兩隊聖騎士帶人過來瞭，總計一百多人，情況都不怎麼好，大傢這會兒正在給他們準備住的地方，幸虧木材還剩瞭不少，不過要是再來兩三百人的話估計不夠用瞭，呃……抱歉，聖女殿下是準備現在給大傢治療麼？我現在就把大傢叫過來。”
語宸糯糯地笑瞭笑：“麻煩你瞭。”
“沒事！”年輕的初級神官面色一紅，連忙轉身向營地裡面跑去瞭。
片刻之後
置身於人群中央的語宸扭頭對墨檀莞爾一笑，然後伸出自己的食指搖瞭搖。
後者立刻心領神會，飛快地走到瞭少女身旁：“觸發瞭？”
“嗯。”
“開始吧，隻要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停下。”
“好~”
語宸用力點瞭點頭，然後便抬起瞭自己的右手，激活瞭處於黑暗幹擾狀態下的凝光術。
如果按照她之前跟墨檀一起實驗的結果，這個原本應該會起到照明作用的神術在釋放後應該不會產生任何效果，並且消耗掉語宸當前的黑暗幹擾狀態，這也是兩人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但是……
呼~！
隻見數十道黑色霧氣從周圍那群感染瞭瘟疫的傷患身上騰空而起，緊接著便飛快地向語宸襲來，浩大的聲勢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沒一般！
不是沒有效果！
墨檀頓時暗道不妙，連忙對身邊已經開始慌張起來的語宸大聲道：“快點停下。”
“我已經在停瞭，但是……停不下來！”語宸驚呼瞭一聲，然後飛快地離開瞭周圍那些還不知道發生瞭什麼的無辜者身邊，唯恐波及到他們。
而那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黑霧也緊跟著她飛快地動瞭起來，轉瞬間便將少女包裹在裡面，然後……逐漸開始向她的指尖聚集。
聖光化身的天賦似乎完全失去瞭作用，那些詭異地氤氳並沒有被任何特效所掩蓋，而是肆無忌憚地散發著陰冷與衰亡的氣息。
周圍的平民們開始逐漸喧嘩瞭起來，而不遠處的幾個聖騎士也已經開始往這邊趕瞭！
“大傢不要驚慌，聖女殿下正在用神術驅散諸位體內的邪惡力量！”墨檀當機立斷地吼瞭一嗓子，然後飛快地釋放瞭一個正版平靜光環，暫且平復瞭人群的騷動後一把抓向瞭漂浮在語宸指尖的那團黑色渦流。
希望雙葉那傢夥沒騙我，在法術的準備過程中對本體進行幹擾會造成打斷效果……這一點千萬要是真的啊！
然後……
他的右手輕松地穿過瞭那團規模越來越大的黑暗氣旋，法術本體沒抓到，卻是直接握住瞭語宸不知何時變得出奇冰冷的小手。
“咦？”語宸微微抖瞭一下，然後立刻看向正攔在自己身前擋住後面聖騎士視線的墨檀，面露憂色：“墨檀你……沒事吧？”
後者飛快地檢查瞭一下自己的角色面板，然後搖頭道：“我沒事，倒是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對勁？那個聖光化身還在生效麼？掉血瞭沒有？身上多出什麼負面狀態瞭麼？那個凝光術還在持續？”
“呃……那個……”語宸被墨檀這一連串問題搞得有點兒暈，反應瞭兩秒鐘才低聲道：“我沒事，聖光化身顯示還在激活中，生命值什麼也都很正……啊！？”
墨檀見她忽然露出瞭驚訝的表情，連忙問道：“怎麼瞭？”
“我的魔力值正在恢復！”語宸詫異地瞪大瞭眼睛，對這會兒被大量黑色氤氳透體而過的墨檀說道：“速度特別快，大概每秒百分之三左右的頻率，唔，慢下來瞭……”
什麼慢下來瞭？魔力值恢復慢下來瞭？
墨檀愣瞭一下，然後便感到周圍的黑霧正在逐漸變得稀薄，而語宸指尖的那一團黑色渦流則開始飛速變小，幾秒鐘過後便已經沒有半點痕跡瞭。
與此同時，遠處的兩個聖騎士也飛快地趕瞭過來，他們第一時間護在瞭語宸兩側，二話不說就拔出瞭自己腰間的長劍，年輕些的金發騎士一邊緊張地四處張望一邊沉聲道：“聖女殿下，我們感覺到瞭一股異常邪惡的力量！”
“別擔心，聖女殿下！”另一個比較老成的騎士則回頭沖語宸寬慰道：“我們的同伴很快就會趕來，請稍等片刻，以公正之神的名義，任何想要傷害您的存在都會被我們討伐！”
墨檀抿嘴一樂，他一直都覺得這些信仰公正與勇氣之神的聖騎士特別有意思，同時也對公正與勇氣之神的畫風特別感興趣……
“已經沒事瞭，兩位。”墨檀看瞭眼一見陌生人就變得不太會說話的語宸，對面前這倆聖騎士微笑道：“並不是有什麼邪惡想要襲擊純潔的聖女殿下，隻是聖女殿下在用神術幫大傢凈化那些黑暗力量而已。”
“你是哪……”年輕些的騎士皺瞭皺眉，然後忽然發現兩人的手竟然是牽在一起的，頓時大驚道：“你是老相好！”
我是啥？
墨檀當時就驚瞭，然後立刻察覺到自己握著語宸的手竟然還沒松開，連忙飛快地抬起雙手解釋道：“我不是！”
歲數大點的中年騎士聞言大怒：“你不是那個老相好竟然敢趁亂摸聖女殿下的手！聖光啊，這個色魔值得一……”
“別別！”語宸眼瞅著這貨已經開始揮劍瞭，連忙攔在墨檀身前，著急忙慌地解釋道：“他……他是老相好！”
墨檀：“……”
中年騎士眨瞭眨眼，然後一個瀟灑地收劍入鞘，抓起墨檀的手握瞭握：“久仰大名，老相好，願眾神與我們同在。”
年輕地其實也有模有樣地行瞭個騎士禮，肅然道；“您好，老相好，願眾神與我們同在。”
墨檀：“……”
“咳咳~”中年騎士頗為尷尬地輕咳瞭一聲，然後板著臉點瞭點頭：“既然是聖女殿下在凈化邪惡，那我們就不多打擾瞭，走吧，帕特。”
名叫帕特的金發聖騎士懵懵懂懂地點瞭點頭，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對兩人道個別：“很榮幸與你並肩作戰，聖女殿下，再見，老相好。”
然後就挨瞭旁邊的老前輩一肘子：“人傢哪兒跟你並肩作戰瞭？”
“哦哦……”
“能不能有點兒眼力界兒！連人傢是老相好都看不出來！”
“是您先準備砍過去的啊！我還沒反應過來呢！”
“還敢頂嘴瞭是不是！”
“不敢不敢，話說那老相好叫啥啊……”
“不知道，夏蓮殿下就說是老相好，我還真不知道叫啥……”
“嘖嘖，還挺神秘。”
“廢話……那可是聖女殿下的……能不……”
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
墨檀嘆瞭口氣，扭頭看向瞭語宸，意料之中的發現這姑娘已經快哭出來瞭。
“抱歉啊，要不是你剛才出……口幫忙，我現在估計已經被砍翻瞭。”他訕訕地笑瞭一聲，然後貼心地轉移瞭話題：“話說你剛才說自己的魔力值恢復瞭？”
語宸面紅耳赤地點瞭點頭，輕聲道：“嗯，之前給大傢治療的時候消耗瞭大概20作用，現在差不多已經回滿瞭。”
墨檀聯想瞭一下剛才那片從人群中升騰而起的黑霧，頓時有些後怕地回過頭去：“難道……”
“謝謝聖女殿下！謝謝聖女殿下！”
“我又能感覺到自己的胳膊瞭！聖女殿下萬歲！”
“他們沒騙我……這兒不是等死的地方！聖女殿下果然能治好我，我……我……嗚嗚嗚……”
“我的臉不癢瞭！你看看，我的臉不癢瞭！”
“噫……好好好，你趕緊把頭轉回去……”
後面那些重傷者們非但沒有像墨想象中的那樣被吸取生命力、魔力或者體力，反而一個個興奮地對語宸表達著感激之情，而他們那原本糟糕到瞭極點的臉色和精神狀態……竟然奇跡般地好轉瞭很多！
這顯然並不是語宸之前那一番治療的原因。
兩人有些呆滯地對視瞭一眼。
“難道是……”
“剛才那個凝光術？”
第二百零四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