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七年的臘月,京城很冷。
喜春哈著氣從外面進入房內,帶來一陣涼意。
喜春叫道:“外面都快冷死瞭。夫人,湖裡已經結冰。奴婢已經吩咐下去,讓人將後花園的門給封瞭,免得有人跑到湖邊玩耍,不小心跌倒湖裡面。”
宋安然點頭,“是該讓婆子們看好後花園。年年冬天提醒,年年冬天都要出事,某些人是一點記性都不長。”
宋安然指的是去年發生的事情。三房有幾個小妾爭風吃醋,結果有人大冬天掉到湖裡面淹死瞭。此事最後不瞭瞭之,宋安然卻十分震怒。隻是三房的傢事,宋安然不好插手過問。
因此行兇的小妾才逃過一劫。
今年宋安然一直要求分管後花園的婆子看好大門,別再發生去年的事情。
小妾們爭風吃醋難免,但是宋安然不允許有人在國公府公然行兇。想要害人性命,那就關起門來,在自己的房裡偷偷做。別到她面前惹人厭惡。
喜春說道:“奴婢隻要有空,就去後花園檢查。那些婆子大冬天的做事都不用心,估計奴婢剛走,她們就躲到房裡吃酒做耍。有人偷偷進瞭後花園都不知道。”
宋安然說道:“現在天氣那麼冷,她們躲到屋裡偷懶,也是情有可原。你告訴那些婆子,偷懶可以,但是每隔一個時辰必須巡視一番,以防有意外發生。”
喜春點頭,說道:“奴婢遵命。”
喜秋也從外面回來,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寒意。
喜秋搓著手,說道:“還是夫人這裡暖和,奴婢一進來就不想出去瞭。”
宋安然放下手中的書本,問道:“情況怎麼樣?”
喜秋點頭說道:“賬目已經清點完畢,沒有大問題,夫人可以放心瞭。不過因為之前支用瞭八十萬兩白銀,今年沒有什麼結餘。奴婢擔心,如果今年發的賞錢沒有去年多,肯定會有人懷疑賬目問題。屆時老太太問起來,事情就瞞不住瞭。=”
宋安然挑眉一笑,說道:“今年的賞錢照著去年的標準發,不用省這點錢。老太太年齡大瞭,沒必要拿外面的事情打攪老太太。”
“奴婢知道瞭。”
接下來的事情,宋安然又處理瞭幾件雜事。
大冬天的,天氣寒冷,陽哥兒和垚哥兒都沒辦法出門玩耍。兩兄弟就鉆到書房裡,寫寫畫畫,將宋安然的書桌弄成瞭災難現場。
宋安然看著書桌上翻倒的筆筒,落在地上的硯臺,被墨汁浸濕的紙張,還有被茶水污染的書籍,宋安然頓時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這兩個小混蛋,做錯瞭事情就躲瞭起來。宋安然都不知道他們躲到哪個房間裡。
宋安然揉揉眉心,告誡自己不能生氣,千萬不能生氣。因為生氣會變老的,變老瞭就意味著變醜瞭。
深呼吸幾次,宋安然總算將怒火壓瞭下去,還露出瞭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
宋安然決定,一會她要和兩兄弟好好談一談人生理想,讓兩兄弟意識到浪費光陰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
宋安然感覺自己的計劃簡直完美。
轉眼,宋安然又泄氣瞭。當母親真的好累啊,兩個小壞蛋簡直就是天使和惡魔的綜合體。
宋安然倒在軟塌上,暫時不去管書桌上的的災害現場。
白一從外面進來,給宋安然帶來瞭一個意外的消息。
擺一對宋安然說道:“啟稟夫人,奴婢剛經過葉傢,文敏病重不治,去世瞭。”
宋安然的表情明顯愣瞭一下,似乎是不敢置信。
宋安然盯著白一,不確定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文敏去世瞭?”
白一點頭,“是的,文敏去世瞭。就是今天的事情。估計再過幾個時辰,葉傢就會派人來報喪。”
宋安然坐起來,表情有些復雜。那個小心眼,自以為是,又喜歡自作聰明,還總是惦記著顏宓的文敏死瞭?
文敏才多大點,比宋安然還小瞭幾歲。算算年齡,才二十出頭吧。
這麼年輕,竟然重病不治身亡?
宋安然搖搖頭。都說禍害遺千年,文敏這個禍害卻反常的這麼年輕就去世,甚至連孩子都沒有。宋安然心裡頭就嘀咕起來,莫非文敏的死,另有內情。
文敏死瞭,宋安然並不覺著高興,同時也不覺著傷心。宋安然的心情,就像是聽到一個無關的人突然去世時候的那樣,無喜無悲,隻覺生命無常,無限唏噓。
宋安然問白一,“知道文敏得的是什麼病嗎?”
白一搖頭,“奴婢不清楚。文敏重病,葉傢隻是在外面隨便請瞭幾個大夫回來診治,並沒有請霍大夫過府替文敏看病。”
宋安然點點頭,葉傢對文敏不好,宋安然略有耳聞。隻是沒想到,文敏生瞭重病,葉傢也不肯給她請個好大夫診治。
宋安然感慨,文敏這條命,在葉傢的眼裡實在是太廉價瞭,一點價值都沒有。
宋安然想瞭想,吩咐白一出門多打聽點消息。宋安然想看看文傢那邊是什麼反應。
白領命而去。
白一還沒回來,葉傢報喪的人就已經來到國公府。
宋安然出面接待,詳細詢問瞭一下文敏的病情,報喪的下人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宋安然揮揮手,幹脆打發瞭報喪的下人。
接著,宋安然去上房見顏老太太。文敏過世,理應告訴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聽到文敏突然去世的消息,也很震驚。
顏老太太連連問道:“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沒瞭就沒瞭。葉傢有說文敏為什麼沒瞭嗎?”
宋安然躬身說道:“回稟老太太,葉傢人說文敏重病不治去世。具體什麼病,報喪的下人也說不清楚。”
顏老太太急忙問道:“文敏生病,葉傢有請霍大夫過府診治嗎?”
宋安然搖頭,“葉傢並沒有請霍大夫過府診治。孫媳婦從外面順耳聽瞭幾句閑言碎語,說是文敏重病的時候,葉傢隨便在外面請瞭幾個大夫給文敏看病。”
顏老太太一聽,頓時嘆瞭一聲。
顏老太太對宋安然說道:“當初葉傢這門親事,是文敏自己算計來的。如今文敏落到這個地步,老身也不知道該怪誰。說文敏活該,可是文敏罪不至死。說葉傢心腸毒辣,葉傢也是有苦難言。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讓兩傢結親。”
宋安然說道:“老太太還需要放寬心。當初葉傢和文傢結親,這件事情老太太也阻止不瞭。文敏算計瞭葉川,除非她自己肯回老傢出嫁,否則她隻能嫁給葉川。文敏和葉川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二人腦到這個地步,隻能說兩人夫妻緣分淺薄。”
宋安然並不知道文敏因為嫉妒劃傷文秀的事情,被文三太太偷偷告訴瞭葉傢。而這件事情最終造成瞭文敏早逝的悲劇。
正所謂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當年文敏種下瞭惡因,如今由文敏自己飽嘗惡果。不得不說,因果報應,終於落到瞭文敏的頭上。
宋安然勸慰顏老太太,可是顏老太太還是傷心。
人的年齡一大,就見不得死人。尤其是像文敏這麼年輕就去世,更加刺激到瞭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唏噓不已,替文敏感到可惜。要是文敏當初別那麼爭強好勝,別那麼好高騖遠,腳踏實地的,聽從長輩的安排找一門親事嫁出去,說不定現在已經兒女成群。
說到底,文敏走到今天,她自己要承擔一半以上的責任。
宋安然就感嘆,性格決定命運,這話真的很有道理。文敏就是屬於典型的自己作死,自作聰明的下場就是將自己的性命交代在瞭葉傢。
顏老太太對宋安然說道:“文敏過世,大郎媳婦你替老身到葉傢看一看。文敏在國公府住瞭三年,老身還清楚的記得她的相貌。如今聽到她過世的消息,老身心裡難受的很。就像是自己的孫女去世瞭一樣。”
宋安然點頭應下,“老太太放心,明兒孫媳婦就和三弟妹四弟妹一起到葉傢祭奠。”
文敏是晚輩,長輩們不能去祭拜她。隻能是和文敏平輩,以及文敏的晚輩才能上門祭拜。
顏老太太再次嘆氣,“文敏過世,不知道文傢是個什麼態度。千萬別鬧起來。”
這件事情宋安然可說不準。文大太太如今就住在京城裡,幫文傢人經營京城的人脈關系。如今文敏過世,文大太太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晚上白一回來,告訴宋安然文大太太得知文敏過世的消息,當場就昏瞭過去。
文老太太請瞭大夫給文大太太看病。文大太太醒瞭後就一直哭。
白一告訴宋安然,明日文傢也會去也會去葉傢。
宋安然面無表情的說道:“明日我們是去吊唁,文傢和葉傢之間的矛盾,我們看著就行,不必理會。”
白一點頭,說道:“奴婢會盯著她們的。”
次日,宋安然帶著三少奶奶李氏,四少奶奶蔣菀兒一起來到葉傢吊唁文敏。
文敏的靈堂很冷清,文敏沒有子女,替她守孝的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嬤嬤。
丫鬟嬤嬤們哭得很傷心,一個個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見到宋安然她們來吊唁文敏,丫鬟婆子哭得更大聲瞭,似乎是想到瞭什麼讓人傷心的事情。
宋安然點燃香蠟,祭拜瞭文敏。
文敏這麼年輕就去世,讓人覺著蠻可惜的。
祭拜完瞭文敏,宋安然就打算去和葉太太說說話。
這個時候文敏的心腹丫鬟,叫川穹的丫鬟追瞭出來。
川穹跪在宋安然面前,對宋安然懇求道:“請國公夫人替我傢少奶奶做主。我傢少奶奶是被葉傢人逼死的。”
川穹一說完,就大哭起來。
宋安然皺眉盯著丫鬟川穹。
三少奶奶李氏同蔣菀兒也都面面相覷,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宋安然冷聲說道:“這話你不應該對我說,應該對文傢人說。”
丫鬟川穹很意外,沒想到宋安然會這麼幹脆的拒絕她的懇求。難道宋安然沒有一點點同情心嗎?
宋安然接著又說道:“如果你真的是個忠心為主的丫鬟,為何文敏受苦的時候,你不稟報文傢?為何文敏病重的時候,你不想辦法將消息送到文傢,讓文傢請好大夫來給文敏診治?
現在文敏死瞭,你來求本夫人替文敏做主,你這分明是在投機取巧。利用文敏的死博一個忠心為主的名聲,為自己求一個好前程。
像你這種奸猾的丫鬟,本夫人最厭惡。你如果識趣,就趕緊離開本夫人的視線。如果你不識趣,那就別怪本夫人收拾你。”
宋安然這麼一說,三少奶奶李氏和蔣菀兒看丫鬟川穹的目光都變瞭。
之前她們還認為丫鬟川穹是個忠心為主的人。如今想來,這裡面很有水分。
就如宋安然所說,如果川穹真的忠心為主,她總能想出辦法將消息送到文傢,讓文傢給文敏請個好大夫。
可是文敏重病的時候,文傢什麼消息都沒得到。等到文敏死瞭,這丫鬟就跑出來扮演忠心耿耿的丫鬟。什麼時候忠心耿耿變得如此廉價。
丫鬟川穹顯然沒有想到宋安然不僅拒絕瞭她的懇求,還指責她包藏禍心。
丫鬟川穹連連搖頭,急切的說道:“國公夫人誤會瞭,奴婢並不是國公夫人口中說的那種人。當初少奶奶生病的時候,奴婢是真的沒辦法。奴婢現在懇請國公夫人替我傢少奶奶做主。”
宋安然冷笑一聲,“少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是不是真沒辦法,你心知肚明。我就不信葉傢的下人全都是銅墻鐵壁,個個都能經受住金錢的考驗。你拿出十兩二十兩砸在對方頭上,我就不信沒人替你送信。”
丫鬟川穹激動地哭瞭起來,她哭著說道:“不是國公夫人想的那樣。奴婢當時被人看著,根本出不瞭院門。每日除瞭煎藥就是守在少奶奶跟前伺候。身上更是一文錢都沒有。
少奶奶的嫁妝,都被葉傢人拿走瞭。奴婢當時不是沒想過辦法,可是奴婢當時真的是走投無路,沒有辦法可想。
國公夫人,我傢少奶奶死得好慘,看在我傢少奶奶在國公府住瞭三年的份上,求國公夫人給我傢少奶奶做主。”
宋安然冷冷一笑,不為所動。她突然伸手,抓住丫鬟川穹的手腕,露出手腕上的一隻鐲子。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說道:“這叫做一文錢都沒有?金鐲子都戴上瞭,還叫做一文錢都沒有?你當本夫人是傻子,隨便哭幾聲就能哄騙,對嗎?本夫人告訴你,敢在本夫人面前耍心眼的下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你想不想知道本夫人以前都是怎麼收拾那些耍心眼的下人?”
丫鬟川穹被揭穿,臉色順便變得煞白。
三少奶奶李氏厭惡地說道:“我最討厭這種欺主的奴婢。難怪文敏年紀輕輕就過世,就因為有這種欺主的奴婢存在。”
丫鬟川穹嚇瞭個半死,驚恐不安的說道:“不,不是這樣的。國公夫人,你聽奴婢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夠瞭,你給我閉嘴。”
宋安然一把推開丫鬟川穹,然後拿出手絹仔細的擦拭手指。宋安然嫌棄川穹身上臟。
丫鬟川穹倒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在哆嗦。
宋安然輕蔑的瞥瞭眼丫鬟川穹,然後說道:“文敏將你視為心腹,你卻棄她如敝履。你吃著文敏飯,卻砸文敏的鍋。你這種人,就該被一棍子打死。”
“求夫人饒命。奴婢也不想這樣。奴婢也是被逼的。”
丫鬟川穹繼續哭著。
宋安然冷哼一聲,“錯的永遠是別人,自己永遠都是無辜受害者。你和你主子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學到瞭你主子的行事作風,連帶著下作的手段也跟著學瞭。文敏遇上你,不算冤枉。你們主仆兩人都是咎由自取。”
宋安然嫌惡的看瞭眼川穹,轉身離去。
恰在此時,文大太太沖瞭進來,“我的女兒啊。”
文大太太撲在棺木上,哭成瞭一個淚人。
“女兒,你快醒醒啊,你快告訴娘,到底是誰害瞭你。我的乖女兒,你怎麼不說話啊。”
丫鬟婆子們七手八腳的去拉扯文大太太。文大太太這是傷心過度,糊塗瞭吧。
這個時候葉川從外面來到靈堂。
葉川站在文大太太跟前,恭敬地說道:“嶽母,我沒有照顧好敏敏,我對不起你。”
“你還我女兒,你這個天打雷劈的混賬玩意。”文大太太直接朝葉川打去,一巴掌打在葉川的臉上。
葉川站在原地,沒有躲避,任由文大太太廝打。
文大太太揮舞著拳頭,一拳一拳的朝葉川打去。
“你害瞭我的女兒,說句對不起就妄想能夠平息此事,我告訴你沒門。你這些年,怎麼對敏敏的,你說啊!
你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來啊。敏敏嫁給你這麼多年未什麼一直沒有懷孕,你說啊!你敢將事情說出來嗎?
敏敏沒有懷孕,因為你從來不進敏敏的房,不和敏敏在一個被窩裡睡覺。你將敏敏娶回來,轉眼就將她丟在腦後。葉川,你還是人嗎?你害死瞭我傢敏敏,你要給他償命。”
文大太太嘶聲力竭,文敏同葉川的相處方式,文大太太還是知道一點的。以前她以為文敏還有希望,直到現在文敏過世,文大太太才知道她之前將葉傢想得太好瞭。葉傢根本就是豺狼虎豹。
文敏嫁給葉川,是這輩子做得最差的選擇。
文大太太哭得不能自已。
這個時候,來到靈堂的人越來越多。
文秀來瞭,葉芙也來瞭,顏琴,顏瑤瑤等人都來瞭。葉太太聽到消息也趕瞭過來。
葉太太見文大太太在打自己的兒子,趕緊沖上去,一把推開文大太太,將葉川牢牢的護在身後。
葉太太指著文大太太,怒聲說道:“你憑什麼打我們傢葉川。”
文大太太呵呵冷笑,突然怒吼一聲,“就憑你們葉傢害死瞭我的敏敏,就憑葉川沒有盡到夫妻責任。他將文敏娶回傢,卻不肯對文敏負責,他難道不該死。”
“放屁!”
葉太太怒吼一聲,接著又說道:“我傢葉川根本沒錯,錯的是文敏,是你們文傢。你們文傢將毒婦文敏嫁給葉川,禍害瞭我傢葉川一輩子,憑什麼還要求葉川對她好。
我告訴你,文敏的死,都是她自己作的,是她自己害死瞭自己,和葉川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再逮著葉川胡攪蠻纏,就別怪我不客氣。”
文大太太呵呵冷笑,“請問葉太太,你想怎麼對我不客氣?我傢敏敏死瞭,這是事實。葉川對敏敏不好,這也是事實。憑什麼就不能追究葉川的責任,你們葉傢憑什麼將責任都推到一個死人身上,你們還要臉嗎?”
葉太太不甘示弱地說道:“這話正是我想要問的,你們文傢要臉嗎?你們文傢隱瞞文敏嫉妒成性,故意用剪刀毀自傢姐妹的容貌的事情。
指望著我們葉傢吃個啞巴虧,指望著我們傢葉川容忍文敏這個毒婦。你們文傢不仁在先,臭不要臉,還不允許我們葉傢不義在後?
我告訴你,文敏的死,我們葉傢沒有任何責任。就算你請仵作來驗,我也不怕。我們葉傢可沒有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
葉太太此話一出,在場除瞭葉傢人外,其他人全都變瞭臉色。
宋安然微蹙眉頭,她沒想到葉傢早就知道瞭這件事情。難怪文敏在葉傢的日子這麼難熬。
三少奶奶李氏同蔣菀兒都懵瞭,她們今天才知道文敏竟然用剪刀毀文秀的臉。
葉芙也張大瞭嘴巴,一臉傻樣,分明是不敢相信。
顏琴和顏瑤瑤的消息稍微靈通一點,她們從文秀那裡略微知道瞭一點真相。不過今天猛地聽到葉太太說出此事,也有點吃驚。
文秀作為受害者,這會卻顯得很尷尬。
葉太太那番話,怎麼聽都有一股怪怪的意味。就像是在指責她害瞭文敏,文敏才會落到今日地步。
文秀微蹙眉頭,文敏的事情,為什麼要將她牽連進來。文秀心裡頭充滿瞭警惕,後悔今天過來。她應該晚幾天再來的。
文大太太瞪大瞭眼睛,眼神很驚恐。
文大太太搖頭,說道:“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葉太太嘲諷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文傢真以為這個秘密能夠保守一輩子?我告訴你妄想。
你們瞞著我們葉傢,將文敏這個毒婦嫁過來,禍害我傢葉川,這筆賬我沒有找你們文傢清算,那都是看在大傢都是國公府親戚的份上,才會手下留情。
如今文大太太要鬧,我們葉傢奉陪。無論是報官,還是別的手段,盡管使出來。我們葉傢從來沒有怵過別人。”
文大太太眼神惶恐,轉眼又變得陰沉。她死死的盯著葉川。怒道:“怒道,葉川你給我站出來。文敏是你妻子,如今他死瞭,你什麼都不管,所有事情都推到你娘身上,讓你娘幫你出頭。你還是男人嗎?”
“我傢葉川……”葉太太火力全開,卻不想葉川卻站出來阻止她。
葉川從葉太太背後走出來,說道:“娘,我沒事。你讓我和嶽母說兩句話。”
葉太太猶豫瞭片刻,說道:“那好吧。”
葉川對文大太太說道:“嶽母,敏敏過世,我也很難過。”
文大太太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瞭嘲諷的味道。
文大太太怒問葉川,“你難過,說這話的時候你虧心嗎?你難過,你會眼睜睜的看著敏敏病重不治,連個像樣的大夫都不給她請?葉川,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娶敏敏的時候說的那番話?你說你會珍惜敏敏,會寵愛敏敏,可是你做到瞭嗎?
新婚的時候,你就將敏敏丟在腦後,連房門都不進。後來又將敏敏關進祠堂,說什麼讓她反省。再後來,就是不準她出院子,將她困在四方小天地裡。
早知道你會這樣對待敏敏,當初我絕對不會將敏敏嫁給你。敏敏如今死瞭,你要承擔大部分的責任。”
葉川直面文大太太,他面色平靜地說道:“嶽母說的對,敏敏的死,我要承擔大部分責任。我沒有做到對敏敏的承諾,我冷落她,甚至傷害她,目的就是為瞭出口氣,為瞭報復她欺騙我。”
“葉川,你不要再說瞭。”葉太太慌瞭。葉川這個孩子,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葉川卻說道:“娘,你讓我說完。很多話我一直憋在心裡,如今敏敏死瞭,我一定要說出來。”
文大太太呵呵冷笑,怒道:“那你說啊。我倒是要聽聽你究竟是怎麼報復我傢敏敏的。我傢敏敏雖然欺騙瞭你,但是她從來沒有害過你,你憑什麼報復她,你憑什麼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葉川的神情顯得很悲痛,他沉重地說道:“敏敏的確沒有傷害過我。可是當初他欺騙我,傷害瞭我的心,破壞瞭我對她所有美好的想象。
我很憤怒,我很生氣,我很難過,所以我也想讓她難過,想讓她心裡頭難受。我報復她,折磨她,就是要讓她感同身受,讓她知道我到底有多難過。
這幾年我不進敏敏的房,可是我也沒有納妾,更沒有睡丫頭。因為我心裡頭,始終放不下敏敏。
可是我又沒辦法面對她。一看到她,我就會想起她曾經做過的事情。我恨她,恨她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恨她破壞瞭我們的婚姻。
她生病,我也難受,我忍著不去看望她。我以為她是裝病,以為她想用這種辦法引我過去看望她。因為以前她就用過這種手段。
可是我沒想到,她這次是真的病瞭,還病得這麼嚴重。等我意識到她的病情嚴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瞭。
我見瞭敏敏最後一面,但我情願永遠不要見到她最後一面。我願意她活著,願意她沖我尖叫怒吼,罵我混賬玩意。
我情願她是在騙我,我就是不願意他死,我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卻又無能為力。
我在她面前懺悔,我不該折磨她,我該早點和她和解的。我後悔瞭,可是她臨死都不肯原諒我。她臨死之前對我說,她恨我,恨不得挖出我的心來。
嶽母大人,你打我吧。是我害瞭敏敏,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恨不得替敏敏去死。”
葉川低著頭,一臉沉痛,眼淚從眼眶裡落下。所有人都感受到瞭葉川的悔恨和痛苦。
葉太太張張嘴,嘴唇哆嗦。她沒想到葉川對文敏的感情竟然這麼深。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葉太太扭頭,偷偷擦掉眼中的淚水。文敏這個賤人,活著的時候折磨葉川,如今死瞭還要繼續折磨葉川。她這是造瞭什麼孽,才會給兒子娶回文敏這個禍害。
文大太太似喜似悲,突然哇的一聲哭起來,“造孽啊。你們年輕人就喜歡折騰,如今人死瞭才說後悔,有用嗎?我問你,有用嗎?”
葉川搖頭,無聲流淚。後悔沒有用,可他這輩子都會被這份後悔折磨。
文大太太痛哭流涕,“敏敏啊,你聽到葉川的話瞭嗎?他後悔瞭,他心裡頭還惦記著你的。你就原諒他吧。”
葉川猛地抬頭,大驚失色。
眾人面面相覷,不理解文大太太為什麼會讓文敏原諒葉川。畢竟文大太太之前一直對葉川喊打喊殺。
葉川猛地跪下來,重重的給文大太太磕瞭三個頭。
葉川對文大太太說道:“我對不起敏敏,我會為她守三年。未來三年,我會閉門讀書,不問俗世。”
葉太太驚住,她想阻止葉川。可是看著葉川臉上的表情,葉太太阻止的話又都咽瞭下去。
文大太太呵呵冷笑兩聲,她走到棺木前,伸手去撫摸文敏的遺體。她對文敏說道:“敏敏,你聽到瞭葉川說的話嗎?你可以瞑目瞭。嗚嗚……”
文大太太突然朝地上倒下去,眾人驚呼,趕緊沖上去將文大太太扶住。
文大太太傷心過度再次昏瞭過去。
顏琴偷偷的擦著眼淚,對宋安然說道:“大嫂,我沒想到文敏和葉川之間竟然是這樣的。人都死瞭,才來後悔,又有什麼用。”
宋安然也嘆瞭一聲,她同樣沒想到葉川是因愛生恨,才會折磨文敏。葉川對文敏的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葉川和文敏,還真是一對冤傢。活著的時候都不肯好好珍惜,等死瞭才來後悔,也就隻剩下後悔。
蔣菀兒也在旁邊感嘆,“我差點都哭起來瞭。葉川和文敏,哎,也不知道該說他們什麼才好。”
站在旁邊的文秀最尷尬,臉色蒼白。
文秀咬著唇,心思不定。她在想自己當年真的做錯瞭嗎?難道真的是她害瞭文敏和葉川?
宋安然瞥瞭眼文秀,想瞭想,還是對文秀說道:“沒必要將別人的過錯算在自己的頭上。文敏和葉川走到今天,都是他們自己的責任,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文秀瞪大瞭眼睛,“可是當年如果不將文敏對我做的事情告訴葉傢,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宋安然說道:“那也是文敏咎由自取。是她嫉妒成性,先對你動手。你隻是做瞭你該做的事情,你並沒有錯。文敏和葉川之間本來就有問題,就算沒有你的事情,也會有別的事情讓他們走到這一步。”
文秀的臉色好看瞭一些,她問道:“夫人,我真的沒有責任嗎?”
宋安然點頭,“對,你沒有責任。有責任的是文敏和葉川,他們互相折磨,活該有今天。”
宋安然唏噓文敏的死,但是宋安然不同情文敏。文敏落到今天地步,她本人要承擔大部分的責任。
還有葉川也是個神經病,愛你就等於折磨你。人活著就狠狠折磨,人死瞭就來後悔。這種愛,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不健康的,是變態的。
宋安然開解文秀,文秀的心情好多瞭。
大傢祭奠瞭文敏,送上奠儀,和葉太太略微說瞭幾句話,就告辭離去。
宋安然回到國公府,同顏老太太稟報葉傢的情況。
宋安然對顏老太太復述瞭葉川說的那番話,顏老太太聽完,唏噓不已。
顏老太太怒道:“這兩個冤傢,就喜歡折騰。最後將自己都折騰進去瞭。哎,老身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文大太太的身體不要緊吧?”
宋安然說道:“文大太太因為傷心過度,才會昏過去。請瞭大夫檢查,吃瞭藥,已經沒事瞭。”
顏老太太松瞭一口氣,“沒事瞭就好。哎,老身改明兒請老姐姐到府裡住幾天。老姐姐也不容易。”
宋安然點頭應是。
文傢同葉傢的心結打開,可是事情還遠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文大太太回到文傢,直接去找文三太太算賬。葉傢之所以會知道文敏的事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文三太太傳揚出去的。目的就是為瞭報復文敏。
如今文敏死瞭,文敏成瞭受害者,文大太太絕對不會放過文三太太。
文大太太和文三太太撕逼,文老太太夾在中間難做人。
文大太太指責文三太太心腸毒辣,害死瞭文敏。
文三太太則指責文大太太管教不嚴,文敏又今日下場,都是文敏自己的責任。
兩邊吵鬧不休,文老太太一聲呵斥,用強硬的手段終止瞭這場爭吵。
文老太太頭很痛,她都快被兩個兒媳婦給煩死瞭。
文老太太決定回老傢,統統都給她回老傢。京城是非多,這話果然沒錯。
一聽到要回老傢,文大太太和文三太太都不鬧騰瞭,兩個人一起勸解文老太太。
文老太太一大把年紀瞭,還要舟車勞頓,這對身體不好。為身體著想,還是住在京城。
文老太太不想理會兩個兒媳婦,接到顏老太太的邀請後,文老太太收拾包袱,就上晉國公府去住瞭。
顏老太太和文老太太一見面,先是一番感慨唏噓。兩個老人有說不完的話,說文敏,說過去,說傢長裡短。
說到最後,又說起瞭孩子們的婚事。
文傢這一代的姑娘都嫁出去瞭,隻剩下幾個少爺還沒娶妻。國公府這邊,還有幾個姑娘沒出嫁,另外還有兩個小子沒成親。
顏老太太就對文老太太說道:“老姐姐,不如我們兩傢做親傢吧。顏苗那個丫頭你是見過的,許配給你們傢的哥兒,合適嗎?”
文老太太意外驚喜,連忙說道:“合適,太合適瞭。顏苗這孩子我是極喜歡的。”
顏老太太笑道:“那就說定瞭。”
文老太太面色一猶豫,“二太太會答應嗎?妹妹,你還是先問問二太太和二老爺的意見。他們是顏苗的父母,理應征求他們的同意。”
顏老太太點點頭,說道:“老姐姐說的對,是該問問老二一傢的意見。”
顏老太太讓丫鬟去二房,將二太太孫氏請來。
二太太孫氏來瞭上房,聽說顏老太太想和文傢做親傢,將顏苗許配給文傢的少爺,二太太孫氏一聽,心請頓時就不好瞭。
說實話,二太太孫氏根本看不上文傢。就憑文敏這做派,文傢的傢風就沒好到哪裡去。
顏苗雖然是庶出,可是二太太孫氏還是想讓顏苗嫁個好人傢,給二房添一個助力。
要是嫁給文傢,二房可指望不上文傢,反倒是文傢要處處依仗國公府。
二太太孫氏含蓄的拒絕:“老太太,兒媳最近正在替顏苗相看婚事,都已經看好瞭,隻等老爺點頭就定下來。現在突然說要和文傢結親,這,這不太合適。”
顏老太太皺眉,“既然還沒定親,就推瞭那傢。”
“那不好。”
二太太孫氏才不會聽顏老太太的。憑什麼要二房同文傢結親,難不成的二房的丫鬟就這麼不值錢嗎?換做別的人傢,二太太說不定就答應。至於文傢,那是萬萬不行的。
文老太太看出二太太不傢做親傢,於是趕緊出面說道:“妹妹,二太太說的有理。既然顏苗的婚事已經有瞭著落,我們就別節外生枝,免得耽誤瞭顏苗的前程。”
顏老太太沖二太太冷哼一聲,她算是看出來瞭。國公府從大房到二房再到三房,全都嫌棄文傢。根由還是在文敏身上。
這麼一想,對於文敏的死,顏老太太瞬間沒那麼難過瞭。文敏自己作死,果然怨不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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