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禦離開瑯邪後,就回到自己的龍穴裡,說來也奇怪,他是條龍卻住在山洞之中,也沒有什麼親戚好友,長那麼都沒見過其他龍,仁大除外。因為仁大是他來細雨鎮後才見到的,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不同的品種。
神龍禦認為的不同品種,是他漂亮,仁大長得粗獷,實際上呢,他們除瞭顏色不同,花紋不同,個頭不同,其他配件都一樣,包括一對翅膀,這是龍族成仙的標志,可以飛翔,等到真得成神後,這對翅膀就會退化成一種花紋,貼在身體兩側,關鍵時刻還是能用的,比如現在的神龍禦,失去瞭龍珠,沒瞭神力,隻能回到使用翅膀的時候。
神龍禦繞過大殿,進入內院,過照壁,見到巨大的院子,色彩斑斕,始終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朦朦朧朧,若隱若現,引人進入幻想的世界。
神龍禦直直地朝一朵紅色大花飛去,大花左右搖晃起來,好似在召喚他。一根細長的花蕊婀娜地來到神龍禦身邊,在碰到神龍禦的瞬間,它縮瞭回去,花瓣一片片合起,好似受到什麼驚嚇,隨之還顫抖起來。
神龍禦才明白自己給花妖迷惑瞭,好在這小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主動逃離。神龍禦嗡嗡地飛著,餘光看到一個人從他身後的回廊走過,回廊將花園完全圍住,四周是些緊閉的房門,格子窗、喜字門,顏色好似做舊過一般,沒有光澤。
神龍禦有些疑惑,回頭看瞭眼還在瑟瑟發抖的花妖,隔著斷距離跟著那人。神龍禦一直跟在後面,自然就看不到那人的長相,但能從身高體型判斷出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他沒見過的男人。
神龍禦沒有忘記自己的來意,瑯邪的氣味正好從那人去的方向傳來。那人忽然消失瞭,神龍禦飛瞭過去,一直手從側面伸出。神龍禦僥幸逃脫,回頭就看到一個巨大的袋子撲來,完全沒給他逃走的空間,無奈之下,他變回人形,身後去抓拿袋子。瑯邪的手很長很細,因此伸出去後,很難轉變方向。大概是因為他剛剛從蚊子變回人形,還沒習慣人類的眼睛,手伸出去後,明顯偏離瞭方向,直直地進瞭袋子裡。
袋子口一紮,那隻手就被包裹起來,露出瞭一張男人的臉。神龍禦閱女人無數,但他至今不瞭解女人,而男人他很瞭解。面前這個男人表情平靜,鼻子、嘴巴、眼角都沒有因為緊張而皺起,說明他有點心有成竹,或者說明他覺著自己挺牛的。後者,神龍禦是同意的,畢竟能抓住神龍禦的一隻手,的確是件很牛的事。
神龍禦用一種誇獎小朋友的語氣說:“幹得真不錯,好瞭把袋子松開,我可不想弄壞你的玩具。”
對方沒說話,而是將另一隻手也抬起,握住袋子的一側,露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意的笑容。這種笑容通常會出現在兩種人身上,一種是壞人,另一種是馬上變成壞人的人。很顯然,這個男人是前者,早就自我認知為壞人,做慣瞭壞事。關於壞事的定義,一般認為是不好的事情。
看到這個定義,你大概會發現這個詞誰都能用,因為好事壞事都是人定的,如果你認定別人做得是壞事,他就是壞事,因為你這麼認為。
此處,神龍禦就是這麼認為眼前的男人是個壞人,專做壞事,其中第一件壞事就是抓住瞭他的手,第二件就是在他好言相勸之下,還不放開他的手,第三件事就是還一副要做更壞的事的表情。
這個男人,從外貌看不像個壞人,因為他長得眉清目秀,神采非凡,不是壞人通常的長相,但是最近流行個奇怪的說話,長得越不想壞人的人可能就是大壞人,隱藏的深,才能做更多的壞事。
面前這個男人是方臉,眼角上翹,嘴唇微微凸起,臉頰肥嘟嘟的,但是看起來並不臃腫肥胖,而是可愛,總的來說長得很討人喜愛。不巧地是神龍禦最討厭這種類型,他自稱是“雄性的危機感”,男人如果與孩子爭寵,一般都是男人輸,如果一個人同時擁有男人與孩子的優勢,那就是完美。
神龍禦見對方如此囂張,心裡自然不高興,沒有誰喜歡被一個小屁孩看不起。盡管這個小屁孩的個頭比神龍禦還要高,但是他那張還在嬰兒般的臉,必定會先如腦海,搶先占據一個制高點,之後的身高什麼都成瞭視覺盲點。
“小屁孩!”神龍禦如是叫瞭,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好似在迎接遠方歸來的友人。接下來的一幕,神龍禦隻能用兩個字形容“大辱”。小屁孩給瞭他一巴掌,接著把他另一隻手放進瞭袋子中。
神龍禦後知後覺,這個詞語的意思大傢都知道,其實可以直接點說,一個字搞定“傻”。如果下次有人用後知後覺來形容你,你可以直接對他說一個字“傻”。如果他問你什麼意思,你就回答說:“後知後覺。”
這樣的好處有兩個,一個是能消滅口是心非的朋友,第二個成功讓人覺著你高深莫測,另外還有一個壞處,失去朋友。很多人都以為朋友之間什麼都能說,漸漸地說話就沒瞭方寸,殊不知隨意的一句話,就可能讓友誼的小船翻成一塊木板,上演一場爭搶木板,求生的戲碼。
神龍禦終於問出瞭這個問題:“你奶奶的,是誰?從哪冒出來的,我與你無冤無仇,幹嘛抓我。”
神龍禦的情緒有些不受控,這是可以理解的,我想沒有誰願意被比自己小的人欺壓。神龍禦在這點上和很多人類很像,不太像個龍族,太過於計較瞭。
關於計較,我有權利說,一到夏天就特別熱,最可怕的卻不是熱,是對小龍蝦的欲望,往年的小龍蝦多少錢忘記瞭,隻記得今年的特別貴,對於收入不高的我來說,簡直是一大筆開銷,而且還要承擔別人的開銷,令我有些憤憤不平。憤憤不平,可又沒法說,說瞭嫌我小氣,不說我又憋瞭口氣,就想問問“憑什麼大傢一起吃,要我付錢,還是次次付。”這點上我本能的消化瞭,因為是我想吃,自然是我花錢,礙於大傢住一起總不能我吃獨食,這種感覺真的很尷尬。最可氣的一次是這樣,某女想吃,我就說我們AA,她來瞭一句“不要,你付錢。”
我當時內心是崩塌的,整個人的不好瞭。
後來,我與某人說起這事,他說我計較。然後我就無語瞭,再然後我覺著吧,我就是個凡人,計較下也沒關系,不過能這個計較與我是沒好處的,錢都花瞭是吧。再說瞭,小龍蝦要與友人們分享才有快樂,自己吃多無聊,既然超出瞭自己的能力,那麼就忍住不吃,絕對不能那這事去與友人說“該你請我瞭。”
簡直是大寫的蠢。為瞭戒掉小龍蝦,上瞭知乎,搜索到小龍蝦的一條恐怖傳聞,據說小龍蝦是二戰期間被日本人引進中國,目的是為瞭處理屍體,第一次出現在南京附近。於是乎,當機立斷,再也不吃小龍蝦。
說上面的話,隻是想說,計較是人之常情,如果能不再計較,就說明你進步瞭。
神龍禦顯然沒有進步,堅持認為小屁孩沒禮貌,以至於表現得很不友好,很生氣。
小屁孩倒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不愉快的表情,但也沒有愉快的表情,讓我想起瞭樓下門口的石像,是一隻看不出是什麼的動物,臉像猴子,身上卻沒有毛發,很有肉感,它的臉對著不太寬敞的街道,表情從未變過。
小屁孩開口說話,是在神龍禦說完話很久之後,神龍禦理所當然地嚇瞭一跳,腳嬌羞地原地跳起,雙手帶著袋子一塊朝上揮去,正中小屁孩的鼻梁。如果說神龍禦不是故意的,那麼他真是運氣好。小屁孩雙手捂住鼻子,血順著手指流下。
神龍禦舉起自己手,用牙齒解開瞭繩子。一切太順利,順利到神龍禦來回檢查瞭自己的手多次,活動每個手指之間的指節,並沒有什麼問題,非常的好,相當的好,還是完美如初。
神龍禦很自戀,每次蹲下來都會撩動下自己的頭發,讓它們飛揚起來。神龍禦用腳尖碰瞭碰小屁孩的腳尖說:“喂,怎麼瞭?”
神龍禦見到瞭地面上的血跡,心中鮮花散開,音樂響起。神龍禦覺得自己再假惺惺地說下去,就顯得很虛偽,於是他站起來,打算從小屁孩身邊走過,繼續去做正事。在神龍禦的腳從小屁孩身邊走過時,一雙手伸出來,如抓蟋蟀一般合起,抱住瞭他的腿。
神龍禦用大人不耐煩地語氣說:“你什麼意思?”
小屁孩說:“你弄傷瞭我。”
神龍禦抬腳,甩動瞭幾下,卻沒達到目的,為瞭達到目的他幅度大瞭些,就這麼一腳踹把小屁孩踹飛瞭。
神龍禦覺著有些內疚,可又沒上前去關心,語氣加重地說:“這是你自找的。”
這時候的霧氣有些重,從神龍禦的位置去看小屁孩,真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看是看不太清楚,聲音倒是很清楚。小屁孩嘻嘻笑著,在這種天氣下,令人覺著很冷,想著要不加件衣服。
神龍禦身上的衣服是夏裝,也是冬裝,也是秋裝,也是冬裝,四季就一件衣服,不要問他有沒有洗,不要問他怎麼辦到的,他會說:“我是神龍。”
一個對自我認知超瞭不起的神龍,怎麼會對此有感覺。有感覺的是不遠處的大花,在低溫下花瓣萎縮,還時不時打個噴嚏,從花瓣之間會飛出一些透明的液體——大概是口水吧。
神龍禦此前沒有這麼近距離接觸未成人形的花妖,現在發現它們是先有口鼻舌,手指親親一碰,就會縮起,使原本已經幹癟的花瓣更加幹癟。
小屁孩站在距離神龍禦五米遠的回廊裡,手倚著柱子,眼神迷離。神龍禦回過頭對著他說:“別假裝憂鬱瞭,比適合,過來。”
小屁孩沒有絲毫遲疑,前腳邁開,後腳抬起,跳躍過勾闌。
神龍禦說:“慢點,小心摔著!”
哐當,小屁孩前腳踩到石子失去重心,後腳給勾闌撞到,上半身挨著地面,後半身與勾闌成60度左右坡度。
神龍禦走瞭過來,小屁孩仰頭滿臉期待。
一巴掌落在瞭小屁孩屁股上,啪啪作響,恍如竹林裡的風聲,清脆而悠遠。
神龍禦打完小屁孩後,坐在勾闌上,用手指將他的後腳抬起、放下。小屁孩經歷瞭二次傷害,整個人都不好瞭,卻死活沒吭一聲。
這種惡作劇對神龍禦來說很滿足,唯一美中不足是小屁孩沒有嚎叫。小屁從地面上爬起,先是收起後腳,再借由雙手的力氣撐起自己,盡量不動用到臀部。神龍禦看著奇怪就問:“你是屁股痛,還是?”
小屁孩臀部翹起,身子前傾地站起,一手扶著腰,另一隻手撐著柱子,臉上從額頭到臉頰有好幾排密密麻麻的汗珠。神龍禦問道:“真摔痛瞭?我看看。”
神龍禦挪開屁股,讓出位置,小屁孩看都沒看一眼,徑直跨過勾闌,繼續朝前著回廊前方走。
神龍禦在後面叫道:“小白,站住。”
小白是人魚王與王後的孩子,在避難期間生的,現在不過是個孩童,人魚的年齡是百年一歲,算起來小白不到七歲。
神龍禦說:“你是來看你姐姐瑯邪的?”
小白說:“我姐姐不叫瑯邪,叫白嚛。”
神龍禦堅持認為自己取的名字好聽,拒絕承認白嚛,雙發爭吵瞭一段時間,後來算是累瞭,中場休息。
現在小白覺著受到欺負,要去找姐姐告狀。小白傢教嚴謹,出生後就沒見過父母,都是在山邊長大,由各種奇怪的東西帶大,他們都告訴小白:“遇到比自己厲害的敵人,先跑,等大夥一塊去弄死他。”
這樣的傢教下,使得小白遇事很沉穩,一點不像個七歲小孩,實際上從很多方面看,他應該都不是小孩,至少有十四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