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傢人很忙,李大郎和李二郎要忙著地裡的事,莊稼缺水,即使無奈他們也隻能去河裡挑水來澆地。張氏和江氏這時候也頂得上半個勞動力,挑水的事情李傢兄弟去做,澆地的事情她們包圓。
李三郎仍舊在學堂讀書。他啟蒙晚,七歲的時候才開始上學,盡管他聰明,可基礎沒夯實也不行。學堂裡先生很看好他,十二歲的年紀,已經可以下場去考一考童生試瞭,李三郎也更加努力,想著至少要考一個秀才回來,免瞭他的賦稅不說,還能提升些李傢的地位,如果姐姐要說親,對她也是件好事。
傢裡的傢務全部都擔在瞭劉氏身上,李厚仲那年賭雖然沒有留下一隻手,卻也是傷著瞭身體,腰部被賭場的打手踹瞭幾腳,下不得地。農忙的時候就隻能在一邊看著,這些日子見兒子媳婦們辛苦,也不好閑著,讓大郎砍瞭些竹子扛回傢來編一些傢用的簸箕、籮兜、背簍什麼的,有富餘的話趕集的時候拿出去賣也是傢裡的一個進項。
所以全傢算下來,最閑的就是養病的李欣瞭。
說是養病,其實她自己有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好多瞭。她不想當閑人,劉氏卻當她是個紙糊的,不願意她下地,拘著她在傢裡待著休息,好吃好喝地盡緊著她,不讓她忙活。藥每每都是煎好瞭溫著的時候拿給她喝,喝瞭藥後還會給她一顆蜜餞。
蜜餞這東西李傢平時是沒有的,這也是李厚仲上次去鎮上買人參須的時候一時心起買的。想著小時候這唯一的女兒想要吃糖他都沒慣過,李厚仲心裡就覺得愧疚,買來補償她。最後這些蜜餞都被李欣拿給傢裡的兩個小傢夥瞭,她除瞭第一天吃瞭一顆卻看到山子水汪汪的眼睛後,便再也沒吃過。
山子和小兜被自己大哥大嫂教育地很好,小小年紀也不會因為沒吃到好東西而哭鬧。李欣把蜜餞給他們吃,山子總是靦腆地接過這個甜甜的幹果子,微微低下小腦袋,不好意思地跟她說“謝謝”,小兜總是會看自己哥哥的表現然後依樣畫葫蘆。這兄弟倆的憨態總是把李欣逗得極其歡樂。
於是李欣便成瞭他們倆的保姆,在李厚仲忙著編竹子,劉氏忙著喂雞喂豬做傢務的時候,都是她帶著兩個小傢夥。要不瞭幾天,小傢夥就跟她混熟瞭,總是“姑姑”長“姑姑”短地攆在她後邊。
山子的年紀按照現代的標準算,是可以上幼兒園瞭。李欣有意地給他啟蒙,教他數數,從一二三四教到十,拿著樹枝在泥巴地上劃拉教他認字。山子也懂事,興奮地跟他學,小兜在一邊依依呀呀地附和著,盡管著小傢夥根本不知道姑姑和哥哥在做什麼。
日子很平淡地過著,終於李大郎和李二郎期盼已久的雨水下下來瞭,他倆也不用下地去忙活。
大郎二郎兄弟倆坐在堂屋裡看著院子外面噼噼啪啪下下來的雨,李二郎說:“不給我們水又怎樣,老天爺到底還是給我們雨水瞭。這般為富不仁的,看他們楊傢能得意到幾時!”
“聽說楊傢有親戚在京城裡做官,所以他們張狂。”
“皇帝都還有窮親戚呢,楊傢算個鳥蛋!”李二郎啐瞭句,看見自己姐姐端著一大碗茶進來,不由閉瞭嘴。
“說什麼呢?見我進來就不說瞭。”李欣笑著擱下大碗,隨後進來的山子捧上兩個不大的瓷碗。李欣摸摸他的頭誇瞭他一句,山子瞇起眼呵呵笑。
給兄弟倆倒上一碗茶,李欣看李二郎面上訕訕的,笑罵道:“得瞭,當姐姐剛才沒聽到你說什麼呢?那麼大的人瞭,這會兒說臟話姐可不好再打你瞭。”
“姐……”
李二郎不好意思得很,大侄子還在跟前兒呢!
李欣抱起山子,李大郎要接手,李欣不讓,“山子不重,我抱得動。大哥,你們剛才說的楊傢,可就是截斷水溝的那個楊傢?”
“可不就是那個龜兒子傢嘛!”
李二郎說起楊傢就冒火氣,也不避諱自己姐姐瞭,罵道:“仗著傢裡有兩個臭錢,那缺德的事兒就幹得不少,村子裡誰不罵他們的?大傢夥兒都咒他們傢傢財破盡斷子絕孫呢!”
李欣皺瞭皺眉,勸道:“他們也不過是不予我們方便取水而已,用不著這樣生氣。現在老天爺下雨瞭,莊稼不缺水,就不要再費心費勁地罵楊傢瞭。多行不義必自斃,楊傢會有報應的。”
李大郎也道:“你大姐說得對,楊傢到底是有些勢力,我們惹不起也不能惹,遇見他們傢的人躲著點兒走就行瞭。”
對於這個李傢村第一富戶李欣是沒什麼觀感的,他們這樣行事長此以往的一定會讓他們失去瞭在李傢村的人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做事做得太絕,等風水輪流轉轉出他們傢以後,楊傢在李傢村的日子一定會很難過。
李傢忙活瞭近半個月終於有瞭可以喘息休息的機會,李欣幫著劉氏做瞭一大桌的菜犒勞傢裡的爺們兒們,張氏因為李欣幫她帶倆孩子讓她松快不少,少不得在吃飯的時候把她誇瞭一通。江氏羨慕地看著乖乖待在李欣懷裡的小兜,心裡暗忖著,啥時候能給二郎添個娃啊……
後院菜園子那兒的菜長勢極好,劉氏每天都要去看個好幾遍。聽李欣說喜歡吃新鮮的蔬菜,便會去摘上一兩把,或炒或做湯給她吃。
等到夏天的時候,李欣身子的虛弱已經完全好瞭。孟郎中來復診瞭一次,點頭說:“身子骨好多瞭,以後註意不要太勞累就沒什麼大礙瞭。藥還是繼續吃一兩個月吧,那藥也就是個補,多吃些時候也幫你固固元。”
李欣笑著謝過瞭孟郎中,劉氏送他出門,期期艾艾地攔住他躲在一邊說話。
“她叔,你看……”
孟郎中背著藥箱子,這還是前幾天李厚仲特意拿竹子編瞭送給他表示謝意的。“李二嫂子,有啥事兒啊?診費李二哥已經給我瞭。”
“不是,我是想問那個……”劉氏磕巴著,“我傢欣兒……能、那啥不?”
“啥?”
“嗨!就那個……”劉氏湊近孟郎中,“能不能嫁人……生娃?”
孟郎中愣瞭一下,摸著下巴上的小短須沉吟不語。劉氏很是著急,“她叔,欣兒也算是你侄女兒瞭,輩分在那兒,你也沒啥不好說的,跟我說吧!欣兒到底是在那種地方待瞭五年,身子什麼的,咱們都知道,她肯定不是黃花閨女瞭。可欣兒不能就這樣一輩子瞭,我尋思著還是得給她找戶人傢。欣兒懂事又乖巧,性子也好,傢務上也是一把好手,就是有那麼個過往……”
“李二嫂子,這……不好說……”
“你能給我個準話不?”劉氏巴望著他,“她身子有沒有……那種病?”
孟郎中明白劉氏說的是女人的臟病,一般在那地方待過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但欣姐兒面色紅潤,精神也好,跟那些女子是不同的。孟郎中搖瞭搖頭,很果斷地說:“這病欣姐兒是沒有的。”
“那就是說,能跟男人行房事瞭?”
孟郎中有些尷尬,但還是點瞭點頭。
“那生孩子呢?”
“這個我便不清楚瞭。”孟郎中遲疑道:“這個也不好說,她身子受過損……也要看老天爺給不給她這個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