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欣便跟崔管事說瞭一聲,瞅著上午的空閑時間,問明瞭置辦那些東西的商鋪,便朝著那兒去瞭。
關文則是打算上晌做完瞭工,擠瞭點兒時間去他姑姑關氏傢裡走瞭一趟。一起做活的都知道關文傢裡事情多,也願意幫他分擔一些活計,跟他說如果開工瞭他還沒回來有他們在,不用急。
兩口子這樣各自去忙關四的婚事,倒是分工合作,互不耽擱。李欣也第一次有一種身為嫂子的自豪感。
以前和婆傢兩個小姑子待在一起,阿秀懂事,阿妹雖然膽怯卻也並不鬧騰,教她們什麼便學著就是,一段日子下來李欣便感覺這些都沒什麼好值得驕傲的。嫁過來第一次傢裡要辦大事兒,擔子落在自己身上,雖然有點重,但無疑這也是她融入這個傢很重要的一步。
況且這婚事一辦,關四媳婦兒進瞭門,傢裡就有兩個媳婦瞭。聽說胡傢姑娘心靈手巧,來得起事兒,傢裡的活計想必以後也能跟她分擔一些。幫她把婚事辦妥當瞭,關四媳婦若是承她的情,自己在婆傢也多瞭一個助力。
關文便又把李欣得的那二兩賞銀交給李欣,讓她看著置辦聘禮,臨走前李欣說:“估計今兒去買瞭,這二兩銀子就花得差不多瞭。”
鎮上的東西到底要比鄉下的要貴些。關文擺瞭擺手,“你看著辦就成,多買點兒實用的,老四媳婦兒過瞭門,娘傢就剩一個瞎子爹,胡傢姑娘想必也不放心。”
李欣點瞭頭,揣好錢趕到鎮上一傢大些的雜貨鋪,比著心裡算計好的東西瞅,又和貨鋪夥計閑聊。順便砍價。貨鋪老板看上去是個精明的人,四十歲的樣子,有些謝頂,撥著算盤珠子言笑晏晏的,“大妹子這是要把我這鋪子裡面東西價格都問高瞭去啊?”
李欣笑道:“老板這話說的,買賣買賣,總得貨比三傢不是?誰都想買物美價廉的,我也是瞅著您這兒鋪子大。信用好。才到您這兒來買東西的。就是不知道,要是我買得多,老板給不給優惠些?”
老板是個人精,聽李欣這般說,便從櫃臺上下瞭來走到李欣面前笑道:“大妹子是大顧客,小店自然會照顧一些。”
李欣也不挑理。指著鋪子一角的棉絮墊子和紅色佈匹問起價錢,又拿眼望瞭望大一點兒的漆盒,以及一些幹餅、糖果子。老板做瞭一二十年生意瞭。自然窺得出一二來,笑瞇瞇地問:“大妹子傢裡要辦大事兒啊?我瞅著你這是辦喜事兒,紅佈可是給新娘子準備的?”
“是啊。弟弟娶妻,想著在鎮上置辦聘禮回去,往後親傢說起來也有面子一些。”
老板點頭道:“是這個理兒,咱們鋪子裡的東西大妹子你放心,絕對是好東西!價格也一定公道。打的就是童叟無欺的招牌,我不能幹拆自傢招牌的事兒不是?”
說著便讓夥計抱起一床棉絮墊子示意李欣摸瞭摸,說:“才打理好的棉絮,冬天墊在背底下鐵定暖和。還有這個,”又示意李欣看稍微放在上面一層的棉絮被褥裡子,“這也是彈好沒多長日子的,絕對蓬松,長寬都夠,重也重個七八斤,兩口子睡是絕對夠的。這兩樣大妹子要是都買瞭,我給你算八百錢。單賣的時候墊子是四百錢,褥子可是四百五十錢的。”
這個價格單看倒是很便宜,但是總共加起來就有些讓人吃不消瞭。這要是在鄉下和別傢會彈棉花的買,兩件套也就花個六百錢。這八百錢再買點零零碎碎的,加起來差不多有一兩銀子瞭。
雖然關文說要瞅著實在的買,但四京果子,四喜糖子總要備的,這兩樣算一百錢吧。買兩三個漆盒裝,幾十個錢。還要給新媳婦備兩套衣裳,便要扯兩匹佈,她這個做大嫂可不能不記著。另外便是給新媳婦的首飾,甭管銅的銀的還是鍍金的,總得準備一樣,胡傢那麼窮,肯定沒有多餘的錢給姑娘打首飾,估計沒人幫忙操辦,也沒個歲數大些的婦人提醒。
如此掰著算,用錢的地方還真是多。米面還得勻出去一擔,聘金也得備點兒,雞鴨魚肉、聘餅、酒、茶葉、芝麻,還得打造一樣兩樣像樣的傢具讓胡傢陪嫁過來……
當初李欣的婚事都是她娘傢人張羅,這些事兒她也隻是隱隱約約聽到瞭一些,沒親身經歷過還真是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感受。
比起來,當初關文娶她的時候聘禮單子真的太薄瞭。就她現在點點算算的,少說也有三四擔的聘禮。關文聘她的時候就一口薄薄的聘禮箱子。
然而給胡傢的聘禮多半胡傢還是會當做嫁妝還回來的。
李欣暗暗嘆瞭口氣,和貨鋪老板你來我往講瞭一番價,最後還是定下七百六十錢買瞭棉絮墊子和褥子。又挑瞭三個漆盒,六十錢。幾樣幹果餅子什麼的,八十錢。一匹花佈和一匹紅佈,總共二百三十錢。全部加起來一兩多銀子瞭。
數著老板找回來的銅錢,李欣也並不怎麼心疼。說起來這二兩銀子也是意外之財,她並不怎麼可惜。
畢竟她還有私房錢不是?自己留著一些,回門的時候她娘還塞瞭錢給她的。
自己的私房銀子她自己心裡有個數就行,從來沒對旁人說過。大頭都留給娘傢人瞭,小頭自己留著,算是有個心理安慰,有錢在手總是讓人心安些。
她買得多,老板做成瞭一筆大生意,也難得慷慨,問清楚李欣現如今的住處,派一個夥計幫她把東西搬回去。
思量瞭下李欣問道:“不知道這哪兒有比較好些的首飾鋪子?”
“喲,大妹子這可就問對人瞭。”老板笑瞇瞇地走到門口,朝西邊兒指瞭指,“跟著這條道一直走,看到有口井以後朝北邊兒那條道再走一會兒,有傢‘鎏珍坊’,那兒的首飾都是頂好的。絕對萬裡挑一。”
誇得那麼好,李欣心裡暗想這老板是不是鎏珍坊的托兒。不過去看看也無妨,距晌午還有些時候,李欣跟大廚房那邊的媳婦子交代過,讓她幫忙收拾一下蔬菜肉食,她趕著時間回去便可以直接下廚瞭,所以倒還不急。
囑咐瞭一番小夥計,讓他把東西帶去交給崔府做工的叫關文的。李欣便朝貨鋪老板指的地方走去。
鎏珍坊外表看上去裝飾地古樸大氣。雖然說不上是客似雲集,但也三三兩兩的客源未斷。李欣撫瞭撫身上的粗佈衣裳,理瞭理鬢發,想著自己雖然從鄉下地方來,卻也不能讓這兒的人小瞧瞭。臉上掛著淡笑,李欣施施然地走瞭進去。
身上還揣著不到一兩的銀子。要說能買多好的東西那是不可能的。但怎麼著也得有一兩樣壓個箱底,讓胡傢知道關傢對這門婚事還是重視的。
鎏珍坊的夥計眼力很好,看到李欣便迎瞭上來。嘴上說瞭句“客官裡邊兒請”,但態度卻並不顯得有多恭敬,想來也覺察出李欣不像是有錢人傢的夫人。穿著不好還單獨外出,就是買首飾也買不到什麼好的,於是便多少帶瞭點兒敷衍,隻跟在她身邊走著,並不出言介紹。
李欣毫不在意。沒人在一邊叨叨正合她的意,抱瞭手臂在鎏珍坊轉悠。
不得不說,雜貨鋪老板的推薦也的確沒有坑她。鎏珍坊裡面的首飾做工精細,設計也獨特,不至於出現“撞衫”的尷尬局面。要是買一兩樣回去倒是新奇得很。村裡的婦人少有的帶什麼首飾的,胡傢姑娘嫁過來的時候要是戴瞭首飾,旁人一問,聽是關傢下聘裡面的聘禮,說出去兩傢都有光。
不過東西稀奇,價格肯定就不便宜。
李欣隻往那銅質飾品處看,眼睛卻一下子瞄到一副銀質耳環,十分小巧雕成花兒的模樣,新嫁娘戴上肯定很是討喜。
想瞭想,看看摸摸也不會要她的錢,李欣便喚夥計道:“小兄弟,麻煩你把那對耳環給我瞧瞧。”
小夥計淡淡瞅瞭她一眼,倒也沒拒絕,沖一個似是管事的中年男子喊瞭一聲。那人有些胖,倒是笑得像個彌勒佛,眼睛彎彎的,“夫人要看什麼?”
“那副花形的耳環。”李欣朝那對耳環指瞭指。那人便笑道:“夫人好眼色,這對‘花開並蒂’成色不錯,做工精細,看著就討喜。像夫人這樣的年輕媳婦戴著正正合適。”
說著便拿一張寶錦藍的帕子捧瞭耳環出來,一邊示意給李欣看一邊說:“這副耳環就是小瞭些,好多小姐都不樂意戴,嫌它太小鬢發一散遮瞭就看不見瞭,還不如不戴。二一個也是比起其他的來,這副耳環價格偏低,夫人小姐們覺得不夠檔次。”
不愧是做生意的人,三言兩語間就把這耳環的優劣給透瞭出來,說辭裡邊兒的劣勢反倒還成瞭李欣覺得的優勢——鬢發會散的一般都是未挽髻的姑娘,成瞭傢的媳婦挽瞭髻,耳朵那塊兒是不會被遮住的;價格偏低,從李欣的衣著上看,可能這個“偏低”的價格正是在這個顧客的承受范圍以內。
聽他說得清楚,也沒多大誇張,且並不廢話,李欣便拿瞭一顆起來研究,一邊笑問道:“不知道這價格……”
“一副半兩銀子。”彌勒佛管事笑瞇瞇地道:“這價格算是很便宜瞭,單是稱這兩顆耳環也有三錢重。”
李欣墊瞭墊,如果是純銀的話,這話也的確不假。
正在想是該放棄這副耳環另選件飾物,還是跟這管事講講價錢,鎏珍坊樓上忽然傳來一句稍顯稚嫩的嬌俏女聲。
“不過就是一串鑲瞭顆紅色瑪瑙珠子的華鬘,去瞭京師到處都是,我還不要瞭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