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關文倒是去得順順當當的,有關武和馮德發跟在身邊,三個人互相照應著,沒發生任何事情。
三個男人回來都是喜笑顏開的。
“這是得瞭多少?”杏兒問道:“瞧你們一個二個高興的。”
關文徑自把一包銀子遞給李欣。
“縣太爺沒露面,錢是師爺給的,還給大哥說瞭抱歉。”關武大大咧咧地道:“說是上次的事兒對不住大哥,讓大哥莫往心裡去。這回得瞭銀錢,還讓大哥好好揣著,可著用。”
李欣拆開小包,入目便是好幾個大銀錠。
“這得不少吧?”
“我去拿桿秤來稱一稱?”杏兒道,
“不用稱瞭,阿文,這裡是多少銀子?”李欣拉住杏兒,讓她乖乖坐著,徑自問關文。
關文比瞭個“三”出來。
杏兒便驀地捂住瞭嘴。
“三百兩?”
關文點點頭。
關武哼哼笑瞭兩聲:“師爺說瞭,本來是兩百兩的,縣太爺自己從自己腰包裡多撥瞭一百兩給我們,讓我們受瞭傷的好好醫治……說得倒是好聽得很,好指望著我們承他的情呢!”
李欣淡淡笑瞭笑。
當初她陰差陽錯地逮到拍花子的,縣太爺根據這一條線起瞭拐賣人口的人販子的窩點,她還記得清楚,縣太爺當時給瞭她一百兩。
如今幫衙門逮到響馬,縣太爺卻也隻給瞭二百兩,還有一百兩還借口說是從他腰包裡掏的。
果然是人遇上更大的利益。就巴不得往自己口袋裡填呢。朝廷撥下來的歀一層層盤剝,落到他們手裡能有三百兩,她都得叫一聲阿彌陀佛。
關文說道:“匾額的事情我也跟師爺說瞭,師爺去問瞭縣太爺的意思。縣太爺倒是一口答應瞭下來。匾額從他那兒出,匾額做好瞭他直接讓人抬到鋪子裡去。”
“那便好。”
李欣點瞭點頭,把小包推出去。說:“那阿文,你跟你二弟和馮兄弟把這錢分一分吧。”
“關大嫂,這可使不得!”
馮德發忙推道:“我、我也沒做什麼……”
“馮兄弟說哪裡話,要是沒你,我估計已經被響馬給砍瞭。”李欣笑道:“領錢也是你們三個一起去領的,這錢自然也該是一起得。薑師傅救人那份留一百兩給他吧,剩下二百兩。你們倆一人七十兩正好。分好瞭我們就可以擺菜吃飯瞭。”
李欣開瞭口,關文自然沒有異議,很快地就將銀子給分好瞭。
“關大嫂,薑師傅那份除開倒也罷瞭,可這樣分……”馮德發忙搖頭說:“關大嫂不也撂倒瞭好些個響馬的。就算剩下的分,那也該是四人份才對啊……”
關文看瞭李欣一眼,笑道:“倒也正是這個理。”
便把二百兩分成四份。
“一人五十,這便妥當瞭。”
“妥當!”
馮德發便點瞭頭,收瞭自己的五十兩去。
“多謝關大哥關大嫂。”
“馮兄弟說的什麼話,這本是你應得的。”
關武笑嘻嘻地點頭附和道:“大嫂說得對,咱們都是應當得的。”
關武將銀子塞到杏兒懷裡:“媳婦兒,揣好瞭!”
杏兒瞪瞭他一眼:“你光顧著得瞭銀子高興,那欠大哥大嫂的你不趕著想著還瞭?”
“哦對對對……”
關武拍瞭下腦門兒。拿瞭銀兩擺到李欣面前,搔瞭搔頭說:“借大哥大嫂那麼多銀子,這下總算能還清瞭。”
李欣也不客氣,點頭道:“二弟不用慌,這錢我記著的呢。”
關武便笑起來:“大嫂是明算賬的人,跟大嫂打交道不覺得累。”
各自將錢給放好。全傢人一起高高興興地吃瞭頓飯。
關武扛著大錘和馮德發一起往石頭地那邊兒去瞭,李欣也牽瞭紅歡在村裡溜達,關文說他沒事兒幹,和李欣一起在鄉間走著。
路上關文跟李欣說瞭他對以後的想法。
“等皮貨鋪子開起來瞭,我就雇瞭人在那邊兒守著。你不想去鎮上住,我便回來陪你在這邊兒待著也成。咱們有瞭錢就買地買房,種田種地就請長工做,屋子給租出去,每年收租錢。產瞭糧食自己吃,多餘的都屯到糧倉裡……”
李欣一邊聽著便一邊笑起來。
“你倒是想得好,你就肯定不會虧本兒?想做個輕輕松松的幕後東傢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算賬繳稅前,前前後後的事兒,一年都不得你休息。”
關文樂道:“那不還有你在一邊兒幫著?就是請個賬房先生什麼的也好啊。”
李欣摸瞭摸紅歡的鬃毛,紅歡打瞭個響鼻,馬蹄落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要是以後真能過這樣的日子就好瞭……”
關文低低“嗯”瞭一聲:“我們都朝著那個方向努力。”
李欣點瞭點頭,卻有些欲言又止。
關文忽然問她道:“我這次回來,你還沒說……孫喜鵲又怎麼胡說八道造你的謠瞭?”
李欣一頓,扭頭看向關文。
關文也側著臉望著她,臉上卻是柔和一片。
“你不跟我說,是不想讓我心煩。”關文說道:“可是我又怎麼能讓我媳婦兒平白無故就受委屈?”
李欣吶吶地低聲道:“她就是那麼一張嘴……真跟她計較,那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何必跟她計較那麼多,到時候不也是徒惹一身腥……”
關文搖搖頭:“我不與她直接打交道,我可以去找她爹。”
李欣驀地抬頭看他。
“我若是不表現地強硬一些,她便以為你真的好欺負,白的黑的都由著她說。”關文道:“我這次便直接找上孫培去跟他說個清楚。醜話就給他說在前頭,要是他管不好自己女兒那張嘴,真輪到我教訓她,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瞭。”
鄉間路上。左右兩邊都是農田,有人正在田裡忙活著,見到關文都趕緊打招呼。瞧見李欣卻隻是尷尬地笑瞭笑。
熟悉的人便會問:“阿文,你們倆出來遛彎兒呢?”
也有對紅歡驚奇的會問:“這馬兒打哪兒來的?以前咋沒見過呢!”
像那種和關文有嫌隙的,比如說與侯傢沾親帶故的,見到他們便繞彎兒走,隱隱約約能聽到他們嘀咕什麼“不相配”,“不是好東西”之類的語焉不詳的話。
李欣拽著紅歡韁繩的手便緊瞭緊。
“阿文。”李欣忽然說:“你這會兒在村裡人的心目中都成瞭英雄瞭。”
關文微微一愣,忽然失笑道:“什麼英雄?真要說是把那些響馬制服的。不還是有賴你那什麼……什麼第一式的嗎?”關文樂道:“這一招挺好使的,不過要是男人用就顯得有些不那麼光明正大瞭……”
李欣便也笑瞭一下,然後臉上的笑便凝瞭一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欣頓住腳步,看向關文道:“我的意思是。的這會兒在大傢心目中是英雄,而我的名聲,還停留在孫喜鵲誹謗我的那些話裡。”
關文臉上頓時泛出憐惜。
“她說你跟薑師傅的壞話。”關文問道:“具體說瞭什麼?”
李欣看著腳下的泥土,嘆瞭口氣說:“能說什麼?不過就是那些污言穢語的……”
頓瞭頓,李欣抬頭看向關文:“她把以前認識我的一個丫鬟給找瞭來,這會兒那丫鬟也在孫傢,上次她帶著那丫鬟,叫瞭村裡那些個喜歡閑說嘴的婆娘來傢裡瞭,雖然最後被孫鴻雁給趕走瞭。但她這麼一鬧,大傢也就都自然而然地把我的事挖出來說……”
李欣很是無奈:“她這樣,我也沒法子……”
“什麼丫鬟?”關文皺眉問道:“你以前……在那地方的丫鬟?”
“嗯。”
李欣低低應瞭一聲,沒有抬頭去看關文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那丫鬟也不是什麼壞人,她不知道自己被孫喜鵲利用瞭。其實我跟她並不熟。隻是以前看她可憐從嬤嬤手上救過她一次,給過她一頓飯吃,她就一直銘記於心的……那天孫喜鵲走後她還回來看我,問我過得好不好,聽說我過得好,她便走瞭。這些天也沒聽村裡人說她在說我什麼壞話,想來她也是個可憐人。”
李欣低著頭,手上忽然傳來一陣溫熱。
關文握住她的手,輕輕在她手上摩挲著。
“你心裡是不是很難過?”
關文捧瞭她的手在手心裡,人也挨她更近瞭些。
“聽你說起那個丫鬟,說的也都是她的好。要是有可能,你是不是想把她從孫傢給救出來?”關文問道。
李欣苦笑一聲:“你怎麼看出來的?如果可以,我是想這樣做的。”
關文便笑瞭聲說:“一直以來我就覺得欣兒你很善良。”
關文輕輕敲瞭下她的頭:“什麼時候才可以對自己好一點?”
“噯?”
李欣疑惑地看向關文,不解地道:“我哪兒對自己不好瞭?”
“你哪兒對自己好瞭?”
關文反問道,低聲說:“你要是對自己好,就不需要顧忌這樣顧忌那樣的,不高興瞭就可以破口大罵,被人惹惱瞭想抄瞭掃帚打人便抄瞭掃帚打人,開心瞭就可以大笑,想吃好的也不在乎花錢去買……但是你不管做什麼,都首先想到別人。什麼時候多想想你自己,嗯?”
李欣被關文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這樣?”
關文輕笑瞭一聲,也不與她爭辯,隻道:“反正以後你照著自己心意過日子便好,我們倆啊,什麼也不需要怕。”
關文望瞭望遠處一望無垠的麥田,說:“待會兒我就去孫傢找孫培。”